中圖分類號:H315.9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5)16-0013-03
桂劇始于明代初期,主要流行于桂北一帶[1],是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其表演以細膩生動、富有生活氣息而著稱。《拾玉鐲》原屬桂劇傳統(tǒng)劇目《雙玉鐲》中的一折,講述了少女孫玉姣和青年傅朋的愛情故事:傅朋對孫玉姣一見傾心,借買雞之名與其搭話,孫玉姣為之動容;傅朋故意將一支玉鎘遺落于孫玉姣的門前,孫玉姣拾鐲以示接納情誼。這一幕恰被劉媽媽撞見,最終促成二人姻緣。本文以《拾玉鐲》為樣本,結合文化翻譯理論探究英譯策略,不僅可為其他劇目文化負載詞的翻譯提供參考,更能助力桂劇走向世界。
1文化翻譯理論
蘇珊·巴斯奈特(SusanBassnett)與安德烈·勒弗維爾(AndréLefevere)在共同主編的《翻譯、歷史與文化》中提出了文化翻譯理論,其核心觀點可歸納為以下四點。
其一,翻譯單位應從話語轉向文化,并提出了“文化轉向”(CultureTum)。這意味著翻譯研究不再局限于單一的話語文本分析,而是聚焦于翻譯過程中復雜文本操控的生成機制。因此,文化中的權力、意識形態(tài)、詩學等因素均可能影響翻譯的生成,譯者在翻譯時需關注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多樣化需求[2]。
其二,翻譯并非僅僅是編碼與解碼的過程,更是一種文化交流活動。例如,在《翻譯研究》第二章中提到,為了在全球傳播上帝的教誨,不同版本的圣經(jīng)譯本相繼出現(xiàn)。對羅馬人來說,翻譯不僅豐富了他們的語言,也為羅馬文學注入了新的活力[3]。由此可見,翻譯本質上是一種跨文化交流行為,譯者在處理文本時需深入理解其背后的文化,方能實現(xiàn)有效的文化傳播。
其三,翻譯的自的并非在源語言中再現(xiàn)文本,而是實現(xiàn)文化層面的功能對等。在《翻譯、歷史與文化》中,作者以但丁《神曲》的法文譯本為例,指出“譯文中的每個詞與原文中的對應詞意義相同,但讀者通過譯文獲得的理解,很少能超過閱讀原文時的程度”[4]3-4。此外,作者建議,在處理翻譯對等問題時,對于不同類型的文本應采用不同的翻譯策略。其中文學翻譯擁有更大的自由度,可靈活改寫甚至突破原有的文學形式。
其四,翻譯在不同歷史時期需遵循不同原則與規(guī)范,以滿足當時的需求。在《翻譯、歷史與文化》中,作者指出“翻譯的目的是滿足特定文化及其中各類群體的多樣化需求”[4]7。
2桂劇文化負載詞
文化負載詞指與特定文化緊密相連的詞匯、習語等,它們蘊含并反映著該文化獨有的語言與文化信息[5]。在這一語境中,桂劇文化負載詞作為廣西方言系統(tǒng)中桂北文化的語言體現(xiàn),不僅承載著豐富的地方文化內涵,還在記錄和傳播桂北方言文化方面發(fā)揮著重要作用。桂劇文化負載詞在以英語為主要語言的文化體系中往往缺乏直接對應的詞匯,因此依托文化翻譯理論,以文化為翻譯單位對《拾玉鐲》中的文化負載詞進行翻譯,是促進桂劇文化傳播的有效途徑。
3文化翻譯觀下桂劇文化負載詞的翻譯策略
3.1以文化為翻譯單位
翻譯以文化為基礎,因此譯者不能簡單地將源語言直譯為目標語言,而需先理解源語言背后的文化因素,以文化傳播為目標完成兩種語言的文化交流。
例如,在《拾玉鐲》中,“年方二八,尚未婚配”是孫玉姣的自白,其中“二八”是古代漢語中常用的數(shù)字表達習慣,通過乘法運算可知 2×8=16 歲。在我國古代,16歲是女子適婚年齡的象征,若直譯為“twoeight”,極易讓國外觀眾感到困惑。因此,譯者采用歸化與加注相結合的策略,將其譯為“16 yearsold(marriageableage)”,這樣既讓觀眾直觀理解孫玉姣的年齡,又通過加注明確16歲為適婚年齡,與“尚未婚配”形成邏輯呼應,使國外觀眾能清晰把握劇情中人物的處境與情感背景。又如,孫玉姣感嘆“思一思,想一想,我命太薄”,“命薄”是桂北方言中常見的負載詞,類似于“命運多舛”。結合上下文劇情可知,孫玉姣覺得自己“命薄”的原因是尚未婚配,并非遭遇了重大災難。因此,在翻譯時,譯者貼近劇情,采用意譯的方法,將其譯為“unlucky”,既準確傳達了孫玉姣因未遇良緣而產(chǎn)生的失落感,又符合英語語境中對類似情感的表達習慣,讓國外觀眾能感同身受理解人物的心境。再如,劇中“請媒說合”一詞,意為通過媒人促成婚事、進行提親——傅朋若看到孫玉姣拾鐲,便會請媒人前往孫家提親。這一詞匯蘊含著中國傳統(tǒng)婚嫁習俗中“父母之命,媒妙之言”的重要性,是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譯者采用意譯加注釋的方式,將其譯為“aformalproposal( please the matchmaker to propose the marriage)”,既用“a formalproposal”概括了行為的性質,又通過注釋詳細解釋了“請媒說合”的具體內涵,幫助國外觀眾結合臺詞深化對劇情的理解,同時傳遞了中國傳統(tǒng)婚嫁文化的信息。此外,“結絲羅”源自中國傳統(tǒng)典故,以菟絲和女蘿兩種相依相生的蔓生植物比喻夫妻情深或親密的婚姻關系,在劇中用于形容傅朋與孫玉姣的情意。若直譯其字面含義,觀眾很難將其與人物情感聯(lián)系起來,無法理解劇情之間的關聯(lián)。因此,譯者結合劇情采用意譯,將其譯為“a deep affection between FuPeng and SunYunjiao”,直接點明了傅朋與孫玉姣之間深厚的情感,既符合劇情發(fā)展,又讓國外觀眾能快速把握人物關系,同時通過這種翻譯保留了文化意象背后的情感內核。除上述例子外,劇中還有一處關于“雄雞”的描述值得關注。傅朋借買雞之名與孫玉姣搭話,唱到“聽聞孫家莊慣賣雄雞…你看這雞…”。這里的“雄雞”不僅是指公雞,在劇情語境中更是傅朋接近孫玉姣的“借口”,承載著推動劇情發(fā)展的功能。而“雞”在桂北農村生活中是常見的家禽,與當?shù)匕傩盏娜粘I罹o密相關,“雄雞”的描述也暗含生活氣息的營造。將其直譯為“chicken”,雖能表達字面意思,但難以體現(xiàn)其在劇情中的功能。因此,譯者采用直譯加語境暗示的方式,將其譯為“the rooster,looks lively”,既保留了“雄雞”的字面含義,又通過“l(fā)ookslively”呼應了傅朋借雞搭話時的刻意與熱情,讓國外觀眾能理解這一細節(jié)在劇情推進中的作用。
在以文化為基本單位的前提下,譯者需根據(jù)劇情靈活選用翻譯策略,才能實現(xiàn)文化交流的目標。
3.2以文化功能對等為翻譯目標
翻譯作為跨文化交流活動,源語言與自標語言的文化轉換不僅是語言層面的轉換,更需達成意義與功能上的對等與理解,這要求譯者不能局限于單純的語言翻譯,而需基于目標語觀眾的理解需求開展翻譯工作。因此,文化功能對等是翻譯的核心標準。
《拾玉鐲》中許多角色的稱呼在英語中缺乏直接對應詞匯,譯者多采用異化策略貼近英語表達,確保國外觀眾能夠準確理解劇情。例如,孫玉姣自稱“奴”、傅朋自稱“小生”,這些都是漢語中具有特定身份標識的自稱,“奴”體現(xiàn)了古代女子的謙稱,“小生”則是古代年輕男子的謙稱。在英語中沒有完全對應的詞匯,若直譯可能導致誤解,因此譯者采用歸化策略將其譯為“I”,既符合英語語法中第一人稱的表達習慣,又不影響觀眾對人物身份的基本認知。又如,在傅朋對孫玉姣母親的尊稱“令堂老母”中,“令堂”是對對方母親的尊稱,而“老母”也是對孫玉姣母親的稱呼,二者略有重復。在英語中,對他人母親的尊稱常用“yourmother”,因此譯者采用省略法將“令堂老母”譯為“yourmother”,既簡潔明了,又準確傳達了尊重的含義,避免了詞匯重疊導致的冗余。其次,孫玉姣對鄰居劉氏的尊稱“劉媽媽”,劉氏與孫母年齡相仿,若譯為“MotherLiu”,易讓國外觀眾誤以為劉氏是孫玉姣的母親,產(chǎn)生歧義。“Madam”一詞在英語中是對已婚女性的尊稱,既體現(xiàn)了尊重,又不涉及親屬關系的暗示,因此譯為“MadamLiu”,既符合身份,又便于理解;同理,傅朋對孫玉姣母親的稱呼為“孫媽媽”,也譯為“MadamSun”,保持了翻譯的一致性與準確性。再如,“三姨媽、五舅娘、七大姑、八大姨”等稱呼,列舉了眾多親屬,若逐一翻譯會顯得冗長煩瑣,不符合字幕翻譯中簡潔明了的標準,且在英語文化中,親屬稱呼的細分程度較低,國外觀眾難以快速區(qū)分。因此,譯者將其模糊處理為“therelatives”,既概括了親屬這一群體,又避免了因細節(jié)過多導致的理解障礙,符合英語的表達習慣。另外,“年輕后生”一詞是劉媽媽對傅朋的稱呼,“后生”一詞多用于長輩對晚輩的稱呼,意為年輕人或年輕后輩。在英語中,“young man”同樣用于年長的人對后輩的稱呼,因此譯者采用歸化的翻譯策略將其譯為“youngman”,既準確傳達了詞匯的含義,又符合英語中相應的語境表達,讓國外觀眾能自然理解人物之間的關系。
除稱呼外,“美貌嬌娥”特指容貌嬌美的年輕女子,其中“嬌娥”一詞既體現(xiàn)了容貌之美,又暗含了女子的溫婉氣質。譯者將其譯為“beautifullady”,其中“beautiful”體現(xiàn)了容貌之美,“l(fā)ady”則符合孫玉姣已至婚配年齡的身份,相較于“girl”更顯莊重,準確傳達了“嬌娥”所蘊含的文化內涵。再如,唱段中孫玉姣對傅朋說“男女各別不便回禮,休得見怪”,傅朋回應道“好說了”。“好說了”是桂北地區(qū)常用的客套話,意思等同于“沒關系”,蘊含著人際交往中的謙遜與禮貌。譯者在翻譯時考慮到其中的文化意義,將其翻譯為“It doesn'tmatter”,而不是直譯成“good to say”,既準確傳達了語義,又符合英語中回應兼意時的表達習慣,實現(xiàn)了文化功能上的對等。此外,劇中還有一處唱詞—“孫玉姣坐草堂,雙眉愁鎖”。“草堂”在漢語中不僅指用茅草建造的居所,更常用來指代貧寒的家庭,這里既描述了孫玉姣的生活環(huán)境,又暗含她對改變現(xiàn)狀的期盼。若將其直譯為“cottage”,則失去了其文化象征意義。因此,譯者采用意譯的方式,將其譯為“thehumblehome”,既體現(xiàn)了孫玉姣的生活環(huán)境,又保留了“草堂”所蘊含的文化意象,讓國外觀眾能理解其中的情感與文化內涵。
綜上,譯者通過多樣化的翻譯方式,力求實現(xiàn)文化功能對等,讓國外觀眾在理解劇情的同時,也能感受到桂劇所具有的文化魅力。
4結語
本文以文化翻譯理論為指導,聚焦于桂劇《拾玉鐲》中的文化負載詞,探究了以文化為翻譯單位、以文化功能對等為翻譯目標的翻譯策略。研究表明,針對桂劇特有的年齡表述、婚嫁術語、角色稱呼等文化負載詞,需靈活運用歸化、加注、省略等技巧,方能在準確傳遞劇情信息的同時實現(xiàn)文化傳播。這一探索不僅為桂劇其他劇目的外譯提供了實踐參考,也為地方戲曲文化負載詞的翻譯路徑提供了理論啟示。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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