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他州的槍聲,在美國引發了新一輪關于“政治暴力”的思考。9月10日,共和黨籍政治活動人士查理·柯克在猶他州一所大學遭槍擊身亡,槍手的動機帶有政治色彩。
美國政治人物死于槍擊的歷史,幾乎與這個國家一樣古老。開國元勛之一亞歷山大·漢密爾頓,就是在與阿龍·伯爾(另一開國元勛托馬斯·杰斐遜的助理)用槍決斗時死亡的。當然,更符合政治暴力定義的,是后來大量包括總統在內的政治人物遭槍擊的歷史(除了個別不帶有政治動機的例外)。
美國的這類歷史一直在聯結現實,以至于《時代》雜志下了這樣的論斷:“美國是一個被政治暴力塑造、并深陷其余震的國家。”
學術界對政治暴力(political violence)的研究比較多,也有著較為明確的定義,即帶有政治動機或為實現政治目標而實施的暴力行為。猶他州的槍擊事件無疑屬于典型的政治暴力。
但對于如今的美國來說,更需要思考的是“暴力政治”(violent politics)。
與學者們對政治暴力的研究總能與時俱進不同,搜索相關學術文獻不難發現,關于暴力政治的研究,基本可以納入歷史學范疇,研究的對象還停留在反殖民主義時代,研究的內容是通過暴力手段奪取政權。
很少有人會懷疑,特朗普的執政總能開拓政治研究的新視角,甚至新領域。具體地說,他的政策行為、話語模式及其所造成的影響,與已有政治架構及其運作模式之間的張力是顯而易見的。對于美國的政治,特朗普不是在突破,就是在突破的路上。
馬克斯·韋伯對“國家”有個經典的定義,即“壟斷了正當行使暴力以維持秩序的實體”。國家天然帶有政治屬性,那么政治與暴力之間存在毋庸置疑的合法性。當然,這里的“政治”涉及的是政治體系和制度,而非黨派政治。
在美國的政治架構里,國民警衛隊、軍隊屬于暴力機關。而特朗普政府通過游走于規則或默契邊緣的方式,動用這些力量服務于黨派政治,已不是是否需要通過嚴謹論證來定性的問題。從國家層面來說,這是在扭曲暴力與政治之間的關系。
在目前的美國,這種扭曲最顯性的后果是把暴力導入黨派政治。這種導入,在特朗普強勢(且明顯有效)的話語術、輿論操控術作用下,正在催生帶有美國特色的“暴力政治”。這才是美國政治暴力頻發表象下更深層次的問題。
雖然槍殺柯克的槍手并沒有任何“左翼”標簽,但這并不妨礙特朗普及其支持者把這起事件歸因于“激進左翼”。而且,無論是已發生的事實還是學者的研究,都證明了政治暴力行為并沒有“黨派性”,左翼、右翼陣營都可能出現,但這并不妨礙“右翼”被描述為單純的政治暴力的受害者。
“右翼極端分子之所以極端,往往是因為他們不愿看到犯罪橫行。左翼極端分子才是問題所在,他們既惡毒又可怕,還精通政治手段。”特朗普這話已嵌入美國政治之中,與事實真相關系不大了。
絕不能低估了話語術、輿論場的力量。在擁槍率位居世界前列、槍械文化根深蒂固的美國,中文里的“唇槍舌劍”,有著獨特的意義。
雖然只是詞序對調,但政治暴力與暴力政治的概念,細究起來是有差異的。前者的落腳點是暴力,學者們研究的重點主要放在這類暴力產生的原因和應對之策。但后者的落腳點應該是政治。在美國的歷史里,政治暴力并非特朗普時代獨有的現象,這個時代真正獨特的地方在于正在生成的暴力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