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比倫雄鷹

美國援助下特種作戰旅的發展成熟（續）

反恐勤務局的人員構成

嚴守中立是伊拉克反恐勤務局和特種部隊的核心價值。其人員構成也力圖反映伊拉克教派比例。

2008年9月，第1特種作戰旅4160名成員中，61%是什葉派，24%是遜尼派，12%是庫爾德人，3%是其他少數族裔。反恐勤務局總部和反恐司令部內什葉派成員比例高于特種部隊，但關鍵崗位人員都必須通過內部審查。

此外，伊拉克法律要求總理必須經過議會批準才能任命反恐勤務局高級官員，但總理經常繞過議會自行其是。不過也有人指出，高級官員崗位長期空置會危害國家安全，總理有時不得不事急從權。盡管反恐勤務局盡量公平體現教派比例，但阿拉伯社會濃厚的裙帶關系文化仍然陰魂不散。

圍繞反恐勤務局的爭議

從成立之初，外界就擔心兼具作戰能力、情報能力和保密屬性的反恐勤務局會濫用權力，其準部級地位、只對總理負責、對特種部隊的直接指揮權以及與美軍的密切關系更是備受外界爭議。鑒于伊拉克歷史上并不缺少獨裁者，公眾擔心一位鐵腕總理可能利用它來對付政敵。美國也認識到濫用權力的可能性，希望通過嚴格的審查流程和美方的深度介入防止和遏制對這支精銳部隊的濫用。

自2008年以來，“反恐勤務局法案”草案多次流產，其反對者一直詬病反恐勤務局未經伊拉克議會批準成立，其高層領導沒有經過法定程序任命。與此同時，也有觀點認為“反恐勤務局法案”的反對者很多與恐怖主義組織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他們擔心反恐勤務局地位穩固之后自己會遭到清算。

反恐勤務局只對總理負責，不像其他強力部門處于議會監督之下。總理通過總司令辦公室指揮反恐勤務局，這個辦公室也是馬利基總理控制所有伊拉克安全部隊的渠道，其由效忠于馬利基總理的軍官組成，手握大權，甚至可以否決國防部和內政部的決定。許多批評者稱反恐勤務局是馬利基總理打擊反對派的“私兵”，其他人則認為反恐勤務局是馬利基總理防止政變的近衛軍。

反恐勤務局也卷入一些敏感的政治和教派案件。2008年12月，伊拉克特種部隊在議會選舉前逮捕一名什葉派反對黨的成員；2009年5月，特種部隊又在迪亞拉省議會選舉后逮捕新當選的省議員，而馬利基總理的政治聯盟在這次選舉中表現不佳；2010年，特種部隊又逮捕一名曾批評迪亞拉省伊拉克安全部隊的政客。最具爭議性的案件是2008年8月，伊拉克特種部隊突襲迪亞拉省省長辦公室，逮捕兩名遜尼派政客并打死一人。

外界對反恐勤務局的非議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其與美國的密切關系，美國始終認為反恐勤務局，特別是伊拉克特種部隊整體上表現專業和中立，不具教派和政治色彩。這也導致批評者所說的“美國特種部隊病”“一支戰力強悍的精英部隊，長期接受美軍指揮和裝備，卻游離于伊拉克政府部門和政治進程之外。”

國防部的支持

在反恐勤務局成立前，伊拉克特種部隊基本上依賴美國裝備和資金。反恐勤務局成立后，特種部隊最初使用總理可自由支配資金進行部分行動，之后由于議會反對而告吹。2008年，反恐勤務局獲得半獨立預算權，可直接向伊拉克財政部申請部分預算資金，但財政部從未滿足其全部需求。2008年春季，反恐勤務局、國防部和總理簽署諒解備忘錄，備忘錄旨在向反恐勤務局提供支持直到其獲得獨立預算權。備忘錄有效期只有1年，需要每年簽署。在備忘錄中，國防部同意向反恐勤務局提供人員基本薪資、緊急行動經費、陣亡人員家屬補償金、補充兵員、協調晉升以及彈藥、武器、運輸援助、飛機支持和醫療保障，并允許反恐勤務局人員參加國防部學校的訓練課程。

備忘錄次年沒有重新簽署，但國防部繼續遵守部分承諾，不定期支付一些基本薪資。2008～2009財年，由于缺乏彈藥、裝備和學員薪酬，特種部隊的訓練課程被迫延遲或取消。此外，特殊反恐裝備、情報來源和士兵特殊激勵津貼也缺乏資金支持。2010年初期，國防部對反恐勤務局的支持略有改善，開始提供工資支付、維修零件，每月燃料數量也有增加。2010年1月議會通過的伊拉克政府預算中指定將國防部總預算的一部分用于反恐勤務局，但其燃料、彈藥和其他后勤保障的預算仍然存在缺口。

美軍撤離后的反恐勤務局

“外國軍事力量地位協議”問題

2011年12月，美軍作戰部隊，包括訓練顧問、情報和空中支援等關鍵保障力量全面撤離伊拉克。這一結果完全背離美伊領導層的初衷，他們原本預計伊拉克議會會通過“外國軍事力量地位協議”，允許10000名美軍官兵駐留，繼續為反恐勤務局和伊拉克特種部隊提供培訓及支援。

反恐勤務局內部對美軍撤離存在3個層面的擔憂：中下級軍官擔心薩達姆時代“忠誠重于能力”的軍事文化會卷土重來；高級軍官無法想象失去美軍關鍵保障能力的情況；領導層則擔心反恐勤務局會被國防部或內政部吞并。第一特種作戰旅旅長法德爾·巴爾瓦里少將在2011年7月接受《紐約時報》采訪時公開要求美軍特種部隊留下，他強調“伊拉克尚未真正掌控自己的邊境……”2011年12月美軍撤離前夕，他再次表示，雖然伊拉克特種部隊自2008年就具備戰斗力，庫存的裝備一直可以用到2013年，但美軍完全撤離還是會嚴重削弱空中支援和情報保障能力。

美軍撤軍前的評估

一直到2011年12月，美軍顧問都配備到反恐勤務局各級部隊，綠色貝雷帽繼續與特種作戰旅聯合行動，其角色已經從最初的作戰指揮逐步轉變為伴隨指導，伊拉克特種部隊已經完全掌握指揮權，美軍顧問只在作戰計劃、情報支持和行動評估等方面提供幫助。美軍認為，綠色貝雷帽作戰條令和組織架構的成功移植，加之美軍顧問的長期部署和持續評估，是伊拉克特種部隊取得成功的關鍵因素。

在撤離之際，有觀點認為，美伊兩國已在反恐勤務局和特種部隊中建立起一個完備的反恐體系，能夠自主開展情報工作，充分利用所獲情報制定作戰計劃，并執行后續作戰任務。即便在美軍撤離后，反恐勤務局仍然可以在現有政府架構內持續運作，繼續保持反恐能力；其下屬的特種部隊接受過專業訓練，擁有豐富的實戰經驗，能夠進行直升機機降，不用過度依賴高科技情報系統和美軍空中資源，這些優勢都讓他們完全具備獨立作戰能力。

也有完全相反的觀點，認為反恐勤務局始終離不開美方支援。首先是對于美軍情報系統和空中火力支援及運輸的完全依賴，因為伊拉克軍隊的直升機和飛行員數量都不足，特別是具備夜間飛行資質的飛行員更為稀缺。還有是對反恐勤務局和伊拉克特種部隊能否長期保持戰斗力的擔憂，以及他們在設備維護和作戰技能訓練等方面需要持續援助。顯然，反恐勤務局的未來取決于伊拉克政府的支持力度，但鑒于其法律地位模糊且面臨政界人士的反對，前景并不樂觀。

另一個擔憂是反恐勤務局內部存在“人數等于戰斗力”的誤解，盡管美軍顧問反復強調精兵戰略，但早在2009年，反恐勤務局就有組建第三個特種作戰旅，甚至更多部隊的計劃。到2011年夏季，反恐勤務局開始籌劃新增4個營的擴軍計劃，對此美軍顧問并不贊成。

駐伊安全合作辦公室與反恐勤務局

美軍撤離之后，美國駐巴格達大使館下屬的伊拉克安全合作辦公室擔負起訓練和裝備反恐勤務局的責任。該辦公室的這一權限源自美國的“武器出口管制法”和“對外援助法”，這些法律規定的援助對象僅適用于受援國國防部的下屬部隊，不適用于反恐勤務局這類機構。2006年美國國會批準的伊拉克安全部隊基金授權美軍訓練、援助包括反恐勤務局在內的伊安全部隊，但該基金2012年到期后，駐伊安全合作辦公室只能根據“國防授權法”的相關條款申請特別授權以援助反恐勤務局，但授權只允許駐伊安全合作辦公室的美國顧問向反恐勤務局提供非作戰性訓練支援。由于“外國軍事力量地位協議”沒有通過，駐伊安全合作辦公室也無法通過其他法律途徑引入軍事人員，協助訓練反恐勤務局和伊拉克特種部隊。

除顧問和訓練問題外，伊拉克特種部隊的裝備供應也面臨困境。在伊拉克安全部隊基金可用期間，其裝備采購尚能進行，但基金到期后特種部隊只能通過向美國采購獲取裝備。由于不是國防部下轄部隊，每次采購都需要美國國務院單獨審批，確保符合美國“武器出口管制法”。

駐伊安全合作辦公室的美國顧問數量不足也是另一個制約因素。美國撤軍前，反恐勤務局總部、反恐司令部和訓練機構共有100多名美軍顧問，綠色貝雷帽也與伊拉克特種部隊共同行動。2012年1～6月，整個反恐勤務局系統只分配到1名美軍顧問。經過協調，到2012年7月為止，才有30多名美軍顧問以駐伊安全合作辦公室工作人員的名義向反恐勤務局各級單位提供非作戰援助。后來一支12人的美軍特種部隊小組部署到伊拉克，在駐伊安全合作辦公室框架下與伊拉克第一特種作戰旅和特種作戰學院合作，但仍只限于非作戰性訓練，且第二特種作戰旅及后來成立的第三特種作戰旅都沒有配備美軍顧問。2013年11月，馬利基總理訪問華盛頓時，請求美國增派軍事顧問協助反恐。2014年初期，第二支特種部隊小組進駐，負責特種作戰學院，之前的第一小組只負責第一特種作戰旅。

反恐勤務局持續擴編帶來的挑戰

反恐勤務局在美軍撤離前后繼續保持擴編勢頭，到2011年12月已擁有15個作戰營。2012年1月，馬利基總理下令再組建一個特種作戰旅。2013年春季，第三特種作戰旅在巴士拉成立，第二特種作戰旅駐摩蘇爾，第一特種作戰旅駐巴格達，3個旅下轄的突擊營部署至伊拉克多數省份，旨在彌補失去聯軍空運能力的不足。到2013年秋季，反恐勤務局的總兵力約為13000人。

擴編需要大量新兵，反恐勤務局不得不降低訓練標準，伊拉克教官為提高畢業率也只好網開一面，導致有些課程的畢業率高達100%。同時由于美軍顧問數量不足，有些訓練長期無法開課。快速擴編也造成裝備嚴重短缺，國防部的支持依然杯水車薪。2013年反恐勤務局申請的武器、彈藥和車輛都未得到滿足。

前文提及，反恐勤務局總部和反恐司令部一直保持較高的什葉派成員比例，但特種部隊內的什葉派、遜尼派、庫爾德成員比例比較平衡，大致反映伊拉克的人口構成。2011年起，不顧美軍顧問的建議，特種部隊開始安排更多的什葉派學員參加訓練。到2011年底，反恐勤務局內部的政治化傾向加劇，許多經驗豐富的軍官被無故替換，繼任者都是馬利基總理的關系戶，還曝出這些人的提拔不符合軍隊流程。到2013年底，許多營長既沒有特種部隊的訓練經歷也沒有反恐勤務局的服役經驗。

撤軍前，美軍顧問努力為伊拉克安全部隊初級軍官和士官的培養奠定基礎。撤軍后，這些初級軍官和士官們被邊緣化，其權力受限，晉升受阻，“忠誠重于能力”的伊拉克傳統軍事文化似乎在反恐勤務局內部卷土重來。

沒有美軍參與的反恐勤務局行動

盡管面臨種種非議，伊拉克特種部隊在美軍撤離之后仍然保持著強大的戰斗力，從2004年5月建軍到2011年12月，特種部隊與美軍合作，共拘捕超過9000名恐怖嫌疑人。2013年1～9月，反恐勤務局抓捕700名恐怖分子，與美軍撤離前的效率不相上下。

美軍撤離后，反恐勤務局的打擊對象主要是“基地”組織伊拉克分支和復興黨成員等遜尼派和反政府武裝，盡管反恐勤務局聲稱當時遜尼派極端分子是最大恐怖威脅，且嚴格執行目標確定流程和逮捕令制度。但在一些特定時期，如什葉派節日恐怖威脅等級升高時，反恐勤務局也會實施大規模搜查和抓捕以防患于未然，比如2013年11月什葉派阿舒拉節前，反恐勤務局與其他安全部隊在巴格達大規模拘捕數千名遜尼派男性。

目前，伊拉克特種部隊在多數行動中扮演著更多類似執法者的角色，其強項是執行連以下小規模精確反恐行動，抓捕經過批準的合理目標。隨著逮捕令要求的實施，特種部隊開始嚴格遵守法律，以應對持續不斷的外界質疑。由于政治地位脆弱，高層明白特種部隊比國防部和內政部面臨更多政治壓力，必須遵循更高標準，執行正當法律程序。

另一方面，反恐勤務局也開始適應潮流，重視宣傳，比如接受電視采訪、發布官方新聞、設立臉書主頁，甚至出現在伊拉克電視臺的音樂視頻中。反恐勤務局公布舉報電話和臉書專頁，呼吁民眾積極提供恐怖分子線索，這些舉措有助于消除他們在公眾心目中的神秘感，取得社會各界的支持。（待續）

編輯/魏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