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向前走（組詩）

仙桃峰

女媧把塌了的天補回，卻丟下一塊磯石

呼呼風雨中，飛越了幾千年

那天晚上，我抬頭

你“砰”一聲

撲入。忽然在我的額頭迸出你裸露的軀體

豐滿圓潤。你羞澀地站著

我管你叫“通靈寶玉”

千百萬年了

你厭惡這鄙俗的塵世。電閃雷鳴

凌空欲去。我用世俗的光環

把你牢牢套住。終于

悠然睡去

夕陽下，膜拜和貪婪的人把手

一次次向你攤開

你變成一枚桃子，在掌心滾動

回 歸

十年了。你終于回來。她的酒窩在笑。

你一聲不響喝著。仿佛一切和你無關。

雪花打進酒杯，你看也不看。

大哥，想什么？你臉色酡紅，

眼睛里滿是酒意。

她的手白嫩細致。她溫柔地抱著你。

她把頭靠在你寬闊的肩膀上。

你拿煙的手指有點顫抖。

大哥，陪你再喝一杯。

明天，她就要嫁人。十年了，

今晚，她看人的酒窩更深。

深得足以藏下一個男人。

你抬了抬眼：橘樹年年開花，

橘子卻年年不紅。明天，

把院子里的橘樹砍了，種上蠟梅。

你深吸了一口，煙圈展開，

臉上結滿果子。

黃山松

拂曉，眾山蒼翠

我瘦骨遒勁

傲立塵世。生命盤根深壑峭壁

破石而生。意念伸展在針尖

刺向蒼穹

日暮；我面朝霞海

枝干曲伸。化青龍淺探幽谷

頂冠凌空長舞

吞云霧，獨醉千年

空曠里，撫琴獨坐。黑虎蹲伏

月落。飛鳥停空，瀟湘云水

我把身體埋入群峰

林濤陣陣

漸漸，我把身體埋入群峰

一直向前走

沿著這條路，向前。再向前

就可以看到或經歷一些事

夜里，有時星光燦爛

也可陰風襲人

我們可以停下睡覺、喘息

圖謀心思。看些風景

或讓別人看我們

沿著這條路

踏平一些山，砍掉一些樹

把一些真相遮掩

把一些虛偽擴張

我們還要把自己路上的影子

在亮光或陰暗的地方

不斷延伸，縮小

這條路，一直走到底

可以風光，可以落魄或輝煌

但最終，只能空著手

離去

初 吻

終于，誰也逃不掉命中注定的那一吻——

趁著夜黑，攥緊你冰涼的手

你說，這就是女人的手

我像沸開的水，蒸發出酒的濃烈

酒氣籠罩著朦朧紅暈的臉。忽然

濺到你發燙的唇。夜，更深

音樂還在流瀉，那是一種奇特的傳遞

顫抖，驚落痙攣的心室。缺血缺氧

所有神經被搓成一條線，一切靜止

時間僵硬的瞬息，我凝固成一具雕塑

靈魂浮在天界。慢悠悠跌落——

窒息可以使軀體麻木或猛然蘇醒

旋轉的人轟然倒下，手抓住的還是冰冷的手

你說，女人的手就是這樣的。盡管

柔嫩光滑，可以融化一些堅硬的石頭

曲終人散。雕塑裂開，無語的目光

把夜晚收藏在下雨的街燈里

情 殤

風花也罷，雪月也罷

你是我骨子里腐濁的影斑

我生命的延伸。與你有關

你是我血液里的CA因子①

正在瘋狂地吞噬

假如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必定

用最決絕的方法，驅逐你

在早期。在你沒有掠走我的愛情

廢掉我的想象的時候

一些年了，有些話

在我嘴里干枯，嚼不出一個字

我憋著一口氣，把秋天種在心上

把文字埋在土中

在你飛揚跋扈的眼神里

劫后余生

①指腫瘤標志物。

責任編輯 王子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