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圓,是我們蘇北里下河地區常見的食物。雖說只是一種用普通豬肉制成的丸子,看上去平淡無奇,但它是很多60后、70后的人兒時味蕾的超級享受。
小時候,農村的經濟條件普遍不好,想吃上一次肉圓,基本上都是到過年時。在鄉下,肉圓絕對算一道“硬菜”,因為在物資匱乏的那個年代,它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吃到的。即便是過生日、滿月辦酒席,也未必能端上這道菜。有時候,就是有肉圓上桌,一張八仙桌也是每人限吃三個。多少年里,它都被篤定是“鹽城八大碗”酒宴上的主打菜。
第一次吃母親做的肉圓,是在我7歲那年的冬天。母親將買來的肉洗凈,切成片,然后左右手各執一把菜刀,開始有節奏地剁肉。兩把刀上下翻騰著,將肉剁成肉糜。母親將肉糜和切碎的蘿卜、山藥揉到一起,加上一些蔥末、姜末,再倒入粗海鹽搗成的細碎鹽末,再打入家里老母雞下的雞蛋,放在臉盆里拌勻。加雞蛋主要是能增加一些黏度,這種食材的搭配,也形成了肉圓外皮酥脆、內里軟糯,有著外焦里嫩的特別口感,吃起來別有一番風味。
那一次,我自告奮勇充當“火頭軍”,在土灶內添加蘆葦稈柴火。母親在鐵鍋里倒入棉籽油,油熱后,把先前準備好的肉糜捏成球狀,用兩個手掌心搓圓,蘸一下淀粉水,一次一個慢慢放入油鍋中煎炸。兩分鐘后,便拿用了很多年的那把鐵鏟子在鍋底輕輕攪動,以防煎煳。五六分鐘后,肉圓漸漸地變成金黃色,廚房里也彌漫起撲鼻的香味。
剛起鍋的肉圓脆而不膩,柔韌相宜,但里面也未必全部熟透。母親見我站在鍋邊賴著不走,知道我饞了,便順勢取出兩個肉圓,用鏟子將丸子用力壓扁,再次投進油鍋,過了一分鐘又重新撈出來,放進鍋臺上的小花碗里,先把我這只“饞蟲”趕跑再說。這一次,母親炸肉圓的一系列動作,在我心中被定格成了永恒的畫面。
長大結婚了,與妻子一起生活后,我對吃肉圓的口味似乎有點戀舊,總想讓妻子也向母親那樣的手藝看齊,但她似乎一點也不想慣著我:“給你一個學習的機會吧,看看建湖的肉圓是不是更香?!逼拮幽锛以卩徔h建湖,盡管同屬一個地區,但她們那里烹制肉圓的做法卻不太一樣,是蘇北肉圓的另一種特色。
妻子把糯米作為搭配食材,煮熟成米飯后冷卻,再與切碎的肉末攪和在一起,形成很黏的口感。妻子的做法是將瘦肉剁碎,與糯米及各種調料配制后打成糊狀,捏成球形入油鍋煎炸。出鍋時,外皮的顏色和母親做的那種差不多,但里面的糯米的黏度比較強,咀嚼后,顯然有一點膩口的感覺,但糯米的香氣,增強了肉質的綿長美味,還是讓我覺得有點驚喜,漸漸地也認可了這樣的烹制方式。再后來,經濟條件逐步改善,妻子隔三岔五地在家里做她拿手的建湖肉圓,慢慢地,我也適應了這種獨特的風味。時間稍長不做,還會有點期待。每當聞到那熟悉的肉香味,仿佛又回到母親做肉圓的那段時光。
現如今,市場上各種肉圓隨處可見,但無論時代如何變遷,家鄉的肉圓所承載的歲月、美食情感和文化意義,都深深地嵌入了我的靈魂深處。無論是母親的“純熟”,妻子的“傳統”,記憶中的肉圓都讓我在品嘗美味之后,愈發感到家的溫暖與生活的美好。
編輯|龍軻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