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戀情一生一世

在浙江寧波新四軍紀念館的玻璃展柜中，靜靜地躺著一張泛黃的戀人訂婚照。這張照片如同沉默的時光證人，將一對革命情侶跨越生死的愛戀，鐫刻在浙東山水的記憶里……

1938年夏，17歲的江蘇丹陽青年成君宜，攥著滬江大學附中的錄取通知書，站在黃浦江畔。彼時抗日救亡的浪潮如驚濤拍岸，他在課堂上用鋼筆抄寫《義勇軍進行曲》的歌詞。同年秋，當炮火逼近上海租界時，他毅然轉身投奔黨組織領導的秘密戰線。1939年，成君宜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就在這緊張又危險的時期，成君宜結識了上海建行中學的女學生徐志遠。這個出身商賈之家的姑娘，穿著月白色旗袍，卻在發間別著一枚褪色的紅星徽章。她本該在霞飛路的咖啡館里學鋼琴，此刻卻冒著被特務盯上的風險，為地下聯絡點運送油印機零件。為掩護情報傳遞，他們曾扮成逛街的情侶，在南京路百貨公司的櫥窗前來回踱步，趁佯裝挑選絲巾的間隙，將密信塞進對方的皮夾。1940年春，他們在霞飛路的王開照相館拍下訂婚照，在照片背面寫下“永結同心”。

皖南事變后，浦東抗日武裝南渡杭州灣的命令傳來。離別的夜晚，十六鋪碼頭的鐵錨鏈在江風中哐當作響。成君宜握著徐志遠的手說：“等我回來，我們要在勝利的旗幟下辦婚禮。如果我……”他的話被徐志遠用指尖按住，姑娘從手提包里掏出半塊蘇式糖果塞給他：“我在上海等你，你帶回來的情報，要比這糖還甜。”船帆升起時，她站在棧橋上揮動白色紗巾，直到那艘木船變成江面上一個模糊的黑點。

成君宜奔赴浙東后迅速成長為浙東縱隊警衛大隊政治教導員。1943年的梁弄攻堅戰中，他帶領戰士用云梯爬上炮樓；在反“清鄉”斗爭里，他將傷員藏進自己挖的地窖，用稻草蓋住通氣口。

1944年春，從同德醫學院畢業的徐志遠，揣著成君宜的密信穿越日偽封鎖線。她剪掉長發扮成鄉下姑娘，把聽診器藏在棉襖夾層，步行七天七夜才抵達四明山。然而她不知道，半個月前的前方村戰斗中，成君宜為掩護大部隊轉移犧牲了。

部隊參謀長劉亨云接待徐志遠時，正看見她從帆布包里掏出給成君宜縫的棉鞋墊，鞋墊上用紅絲線繡著“平安”二字。劉參謀長背過身擦掉眼淚，謊稱成君宜去執行“特殊任務”。徐志遠在南山醫院當軍醫。3個月后，她聽見兩個小戰士低聲議論“教導員犧牲前還喊著‘上海’”，手中的藥碗“哐當”落地……

得知真相的徐志遠沒有哭，只是把訂婚照貼在胸口……1988年，78歲的徐志遠拄著拐杖回到四明山，當年的民兵隊長老劉從木盒里取出那張邊角殘缺的訂婚照時，她指尖顫抖著撫過照片上成君宜年輕的臉，忽然像孩子般笑起來：“你看，他還是這么瘦。”

那年清明，她在桃花嶺為成君宜立碑，碑石上刻著他們的訂婚照剪影。2006年她臨終前，反復叮囑子女：“把我的骨灰撒在他墳前的桃樹下，春天開花時，他就能看見我了。”

（責任編輯"李根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