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1年10月18日,陶行知出生于安徽省歙縣黃潭源村。父親按照家譜字輩為他取名“世昌”。陶行知天資聰穎勤奮好學,6歲進入經館讀書,改學名為“文睿”,及長,在南京金陵大學學習。他對王明陽的“知行合一”學說非常信服,于是,根據“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將自己的名字改為“陶知行”。但他沒有盲目服膺于王陽明的學說,保持了自己獨立的思考。他認為一切“知”都是從“做”中來的,知識不過是前人經驗與本身實踐的產物,因此,他又將名字顛倒過來,改為“陶行知”。在民族危亡時刻,陶行知與中國共產黨密切合作,用自己的實際行動為抗戰事業作出巨大貢獻,深刻踐行了“知行合一”的精神。
在國外宣傳抗日救國
1936年7月,陶行知受全國各界救國聯合會的委托,擔任國民外交使節,出訪歐、美、亞、非等26個國家,出席世界和平大會、世界新教育會議、世界反侵略大會等,當選為世界和平大會中國執行委員。
陶行知在與香港《生活日報》記者談話時,闡明他出任國民外交使節的目的:“一方面要借此國際會議粉碎日本帝國主義在國際間的武斷宣傳,讓世界人士明了中國的一切,并準備提出太平洋集體安全問題。一方面要作世界之游,考察教育文化,與世界人士交換關于太平洋集體安全的意見,說明對救國問題的見解,愿作南京政府與共產黨紅軍等組織聯合戰線,攜手抗日發起人之一。”他在海外奔走呼吁,歷時兩年多,開展了廣泛的訪問、演講、募捐等國民外交活動。他利用各種場合通過演講、朗誦詩、演唱抗日歌曲等形式,推動華僑聯合抗日救國聯合會的組織工作,向華僑和各界人士宣傳中國共產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和在國際上結成反對侵略戰爭、保衛世界和平的統一戰線政策,推動華僑的抗日救國活動,爭取世界人民支援中國人民的抗日戰爭。
在美國,陶行知訪問許多華僑組織和學校,積極宣傳中國抗戰必勝的道理,對洗衣工會和致公堂等華僑組織做了大量工作,促進了華僑在愛國主義旗幟下的團結。通過陶行知等進步人士的努力,許多城市的華僑都成立了抗日救國會,開展抗日宣傳,進行義賣捐獻活動,推行救國公債。各地華僑救國組織的辦公費,都是代表們自己拿出來的錢,辦事人也不支取薪金。陶行知日夜操勞,到處奔波,為了接近華僑,他學會了廣東話和英語。在舊金山,他曾約集十幾個華僑學校代表,向他們教授救亡歌曲,使華僑受到很大鼓舞。陶行知等人的宣傳,使華僑們都明白了“中國人團結到底,抗戰到底,最后勝利必定屬于我們”的道理。
陶行知對僑胞們說,大家可以多交美國朋友,從美國朋友里去影響美國人。要把個人的朋友變成中華民族的朋友,但要有一個前提,那就是自己先要有抗戰必勝的信心。陶行知在中華民族處于生死存亡的關頭,充滿自信地寫下:“我是中國人,我愛我中國,中國現在不得了,將來一定了不得。”他既看到舊中國有亡國的“不得了”的危險,又期望新中國將會富強起來,“一定了不得”。
陶行知和愛國僑胞們到處演講,爭取了越來越多的美國人支援中國抗日。他告訴洗衣業的僑胞一個宣傳抵制日貨的好辦法,就是印很多“請不要買日本貨”的小紙片,放在洗好的衣服袋里。當時華僑抵制日貨運動非常熱烈,連小孩都懂得寧可穿得破舊,也不買日本布,許多美國學生也都把日本領帶扯了下來。他還和愛國僑胞、留美學生一道去碼頭做工人的工作,說服他們不要搬運軍用品到日本船上。于是,大批日本貨在美國賣不掉,碼頭上一堆一堆的軍用品也運不出去。
為了說服美國人禁運軍需品到日本,陶行知在1937年11月和愛國僑胞胡敦元、林霖琴等創辦了中華經濟研究社,對日本軍需品來源和購買力進行研究。1938年5月4日,在洛杉磯的一次集會上,他揭露了這一事實:“日本在中國殺死一百萬人的時候,有五十四萬四千人是美國軍火幫助殺死的。凡不愿做幫兇的人請站起來!”全場一致站起,表示禁運決心。后來這個研究材料被載入美國國會公報,成為對日禁運的重要根據。
陶行知在訪問加拿大期間,做了大量深入細致的抗日宣傳工作。他演講的門票收入和募得的華僑捐款都匯交保衛中國同盟,委托宋慶齡購買醫藥用品轉交白求恩醫療隊。
1938年8月30日,陶行知載譽回國。當時,中國人民正在浴血抗戰,他堅定地說:“中國大不同了!她舉起拳頭了!她站起來了!不錯,她是在大量流血。但是,如同母親生孩子一樣,流血的結果是新生命的產生。我們在中國所看到的血,不再是自相殘殺的血,而是和日本帝國主義拼命的血,在這偉大的血的洪流里將出現一個偉大的自由平等的中國!”
9月2日,宋慶齡在香港會見了陶行知,高度贊揚了他對中華民族解放事業和國際反法西斯運動所作的貢獻。9月3日,何香凝也會見了他,聽他詳細報告了海外僑胞奮起救國的情況后,何香凝滿懷激情地當即提筆畫了一幅名為《醒獅》的畫作。
發起組織志愿兵活動
陶行知回國后,一直和中共中央南方局書記周恩來保持密切聯系,在黨的領導下開展工作。
1939年2月底,陶行知來到重慶,此后在北碚居住了7年。其間,他積極為抗戰奔走呼號,寫詩作文,發表演說,向世界人民宣傳中國人民的抗日呼聲,揭露日本侵略者的滔天罪行。
陶行知來到北碚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研究兵役。他住在北碚公園涼亭中,撰寫“曉莊研究”報告。一次,他對嘉陵江三峽實驗區區長盧子英說:“中國人口眾多,不怕沒有兵,要讓人愿意當兵,必須做到政治機構民主化,出征家屬有飯吃,受傷害病有人救,貪官污吏要肅清……這幾個條件具備了,我們的兵不但可以源源而來,而且可以以一當十,以十當百與敵人拼命,以保證抗戰最后之勝利。”經他提議,重慶北碚發起了志愿兵運動。
1939年4月中旬,陶行知又在北碚動員公教人員和中學生共計3000多人,編成若干宣傳團隊分赴各鄉村,擴大宣傳動員隊伍。他提出“服務即宣傳”和“實行即宣傳”兩大口號,要求宣傳者與老百姓做朋友,并把服務具體落實到為老百姓打聽丈夫、兒子的消息,代他們寫信、找藥,代他們催問優待金發放等,在與百姓建立友誼與信任的基礎上,幫助他們取得抗日救國的正確認識。他還提出“要做救國的戲,來救做戲之國”的觀點,請來了戰區難童工作團的“七七少年劇團”,配合北碚游藝學生班,組成“抗日后援工作團”,在北碚各鄉鎮演出抗日救亡戲劇,并現編現演志愿兵的新人新事,很快在群眾中掀起了從軍熱潮。在陶行知的有力推動下,不到半月,報名從軍的就有400多人,還出現了母送子、妻送夫、弟兄爭相從軍的動人場面。
5月初,北碚20多個機關團體,聯合設宴慰勞志愿兵及其家屬。陶行知在宴席上舉杯高歌:“一杯酒,各位志愿兵動手;二杯酒,日本鬼子出丑;三杯酒,中華民族天長地久。”敬完酒,他又當場發起為志愿兵捐獻運動。他捐獻出50元,并即興賦詩一首《敬告后方同胞》,當眾高聲朗誦:
“志愿戰士可欽佩,打得東洋如潮退。
一家大小誰照顧,他們受罪即我罪。
有力已經出了力,有錢出錢才無愧。
若想不做亡國奴,快快來出保險費。”
這個捐獻運動,后來發展成為“志愿兵月捐運動”,每月按自認的定額捐獻,以保證志愿兵的家屬生活,直到抗戰勝利。當第一批志愿兵267人在草街子古圣寺整訓待命時,陶行知同盧子英帶領“七七少年劇團”前往慰問。陶行知揮動芭蕉扇,高聲朗誦為志愿兵寫的詩:
“志愿戰士了不得,
以一當十十當百。
打一打,太陽打得一團黑。
打兩打,日本打成二等國。
打三打,日本打得快亡國。
打四打,日本軍閥骨變白。
日本革命,日本帝國變成民主國。
志愿戰士了不得,
戰必勝利攻必克。
打一打,世界敬我有國格。
打兩打,中國變成頭等國。
打三打,和平之光照萬國。
打四打,戰士凱旋大請客……”
不久,志愿兵乘輪船出征,陶行知又親自前往嘉陵江岸送行,叮囑志愿兵們要好好愛護身體,互相團結,一心去打日本侵略者。回過頭來,他又對送行的人們說:“第一,當我們吃飯穿衣的時候,要想一想志愿兵的家屬有沒有衣穿飯吃;第二,今后還要努力,送重慶的志愿兵三次、四次到前方去。”抗戰期間,北碚出征了三批志愿兵,共計470人。后來陶行知將北碚志愿兵的情況編寫成了8篇資料,親自送給周恩來審閱。當時周恩來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副部長,他指示將這些材料印發各地宣傳,以資倡導。
為抗戰創辦育才學校
1939年夏,陶行知在主持生活教育社暑期共學會時,與吳玉章談起招收難童創辦育才學校的計劃。他憤慨地講述了國民黨政府的阻撓、刁難,也講了一些達官貴人、富商巨賈對難童中人才幼苗的扼殺,說道:“我辦育才學校的目的是在于培養人才幼苗,使得有特殊才能的幼苗,不致枯萎,而能夠發展。特別是為了老百姓的窮苦孩子,團結起來,做自覺覺人的小先生;團結起來,做手腦并用的小工人;團結起來,做抵抗侵略者的小戰士。”陶行知創辦育才學校的計劃,得到吳玉章的熱情支持,隨即成立了育才學校籌備處,由生活教育社社友、共產黨員王洞若協助陶行知制訂辦校計劃,馬侶賢負責籌募經費和租借校舍,陸維特組織選拔測驗,他們分赴各兒童保育院、孤兒院等機構,選拔兒童入學。
1939年7月12日,育才學校借用北溫泉小學校址正式開學,學生有70余人。7月31日,邵力子、鄒韜奮由盧子英陪同,專程到校作了《三民主義教育》和《民族政治與教育》的報告。不久,育才校址正式定在草街子古圣寺,師生陸續進行搬遷。到年底,學生增至100人,學校設有音樂、美術、文學和社會科學等組。同時,學校又按學生的文化程度,編成不同年級,學習語文、數學、英語、哲學、常識等文化知識。校內有教職工約60人,南方局特派延安馬列學院畢業生、共產黨員廖意林來校擔任黨支部書記。陶行知聘請了賀綠汀、張泯、艾青、陳煙橋、魏東明等許多專家、名流到校任教。有一次馮玉祥到育才學校參觀,看到陶行知夫婦給扎破了腳的學生敷藥、補鞋,極為感動。陶行知向馮玉祥提起學生陳貽鑫的頭癬問題,請求馮玉祥幫忙找人醫治。在馮玉祥的關心下,陳貽鑫的頭癬被治好。陳貽鑫后來成為天津歌舞劇團副團長、中央音樂學院指揮系教師,他經常對別人說:“陶先生愛護和培養人才幼苗,為抗戰和建國訓練骨干作出了巨大貢獻。就我來說,如果沒有陶先生,也就沒有我今天從事音樂工作的條件。”
1940年,日本一方面向中國腹地大舉進攻,一方面向蔣介石集團誘降。這時蔣介石就勢掀起第二次反共高潮,迫害進步人士,封閉進步學校。在這關鍵時刻,9月22日,周恩來、鄧穎超來到陶行知家中。陶行知和育才學校教導主任詳細匯報了學校的情況后,他們一起研究對策。周恩來指出,育才學校的前途,是與國家民族的命運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因此,一方面要提高警惕,采取措施,有備無患;另一方面要教育師生,在極端困難時,堅持教學,建立最后勝利的信念。
24日,周恩來和鄧穎超來到育才學校,分別給老師和同學們作了報告,觀看了同學們排練的荷花舞。隨后,召開了座談會,安排應變計劃,布置轉移工作。周恩來還為同學們題了字:“一代勝似一代。”鄧穎超也題了字:“未來是屬于孩子們的。”
周恩來回去之后,給學校寄來400元,陶行知在10月11日給學校的信中說:“肖生(育才學校副校長馬侶賢)同志:周恩來、鄧穎超二先生參觀育才后,覺得小孩子們健康有欠。特捐助400元為小孩子們購買運動器具之用。這是指定捐款,請開具正式收據交下,以便送去致謝。”
周恩來在看望育才學校師生時,提出要通過“音樂演奏、繪畫展覽、戲劇演出”來表現堅持抗戰、反對投降。陶行知很贊同這個意見,他一貫主張藝術要為現實服務,為老百姓服務。為此,陶行知經常組織育才學校師生到學校附近的煤礦和農村,教工人和農民唱抗戰歌曲。在他的帶領下,學校繪畫組不僅長期在夫子池等地舉行畫展,還在《新華日報》上編繪了《抗敵兒童畫刊》,不定期出刊,后來又在管家巷建立了兒童美術館,出版過木刻集《幼苗》,社會影響很好;文學組出版過創作集《雛燕集》;戲劇組經常在北碚、合川等地演出,1943年在重慶進行募捐性的公演,演出《小主人》話劇,很受觀眾喜愛。1944年冬,由于豫湘桂戰役的大潰敗,大批難民再度涌進重慶,人心惶惶,終日不安。育才學校根據中國共產黨的路線、方針,加強形勢教育,大力宣傳抗日救亡,反對投降,反對逃跑,堅持抗戰。戲劇組及時創作了四川方言話劇《啷個辦》,在北碚、合川公演,成為轟動一時的大事。
賦詩作詞進行抗日宣傳
陶行知不僅是偉大的教育家,而且是抗日戰爭時期著名的大眾化詩人,所作詩歌易懂易唱,深受群眾喜歡。他曾在《詩人》一詩中寫道:“有人說我是詩人,我可不懂,唱破了喉嚨,無非是打仗的號筒,只叫斗士向前沖。”在重慶期間,陶行知確實唱破了“喉嚨”,抗戰時期他所留下的詩作,每一首都是戰斗的號角,是對日本侵略者的口誅筆伐,這些詩唱出了人民的心聲,激發了軍民抗戰的斗志,更鼓舞了戰士們的雄心。
1943年,中共中央南方局以紀念張自忠將軍抗日陣亡3周年為主題,掀起堅持團結、堅持抗戰,反對分裂、反對投降的高潮。5月16日,《新華日報》用專版發表文章、刊登詩詞,周恩來親筆起草社論,陶行知發表詩詞《張故上將自忠殉國三周年紀念歌》。
1945年抗戰勝利后,陶行知參加了“榮軍互助社”成立大會。他號召榮譽軍人:“打了勝仗還不夠,我們還要和平建國。政治不民主得不到和平,建國就難以成功。所以,民主是中國的救命仙丹。因此,中國每一個人都要學習民主,為實現民主而努力。”會上,他發表熱情洋溢的《祝詞》詩歌:
榮譽英雄,精神可佩。萬年古國,靠你保衛。
廢而不殘,心中慚愧。殘而不廢,人中寶貴。
喚醒民國,不可再睡。保障和平,不可推諉。
奮斗到頂,不許倒退。爭取民主,如魚需水。
各得其所,人才有味。天下為公,人民萬歲!
1946年7月25日,陶行知因患腦溢血搶救無效在上海逝世,終年55歲。在陶行知生命的最后時刻,周恩來、鄧穎超聞訊趕到。周恩來緊握陶行知的手說:“陶先生憑雙手和大腦,為國家、為人民做出驚天動地的事業,如果把它(手和腦)留下來多有意義。”于是,陶行知摯友、著名歙籍藝術家許士騏,即刻摹成陰模,然后翻制而成。因此,陶行知紀念館展廳里陳列的正是陶行知逝世時的面模和手模。他的最后遺容被留存下來,供后人瞻仰,含有“手腦并用”“知行合一”的深刻寓意。
陶行知逝世后,遵照其遺愿,遺體安葬于南京曉莊勞山,毛澤東、朱德、周恩來等分別專電致唁。毛澤東題詞“痛悼偉大的人民教育家,陶行知先生千古”;朱德題詞“學習陶行知先生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不屈不撓為爭取獨立、和平、民主而斗爭的精神”;宋慶齡題詞“萬世師表”。(題圖為描繪陶行知的畫作)"""
(責任編輯:陳劍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