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職院校在非遺保護活化中的角色定位與實踐挑戰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審議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指出：“中國式現代化是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調的現代化。必須增強文化自信，發展社會主義先進文化，弘揚革命文化，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加快適應信息技術迅猛發展新形勢，培育形成規模宏大的優秀文化人才隊伍，激發全民族文化創新創造活力。”我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人民群眾世代相傳、日用不離的歷史傳統和民族智慧表達，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今天增強文化自信、推進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的重要載體。高職院校在非遺保護與“活態”傳承中占有重要地位，明確其角色定位與實踐挑戰，不僅在促進非遺傳承和活化方面具有重要意義，還對提升學生文化素養、提高創新創業能力有積極的應用價值。

一、非物質文化遺產工作要重視“活態”

2003年10月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第32屆大會上通過的《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認為“無形文化遺產”即“非物質文化遺產”，并將其定義為：“被各社區、群體，有時是個人，視為其文化遺產組成部分的各種社會實踐、觀念表述、表現形式、知識、技能以及相關的工具、實物、手工藝品和文化場所。這種非物質文化遺產世代相傳，在各社區和群體適應周圍環境以及與自然和歷史的互動中，被不斷地再創造，為這些社區和群體提供認同感和持續感，從而增強對文化多樣性和人類創造力的尊重。”2從該定義不難看出，非物質文化遺產具有傳承性和創造性，“活態”是它區別于一般歷史文化遺產的最重要的點。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讓活態的鄉土文化傳下去，深人挖掘民間藝術、戲曲曲藝、手工技藝、民族服飾、民俗活動等非物質文化遺產。要把保護傳承和開發利用有機結合起來，把我國農耕文明優秀遺產和現代文明要素結合起來，賦予新的時代內涵，讓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生生不息，讓我國歷史悠久的農耕文明在新時代展現其魅力和風采。”3非物質文化遺產超越了它的物質載體，包括了人類各類精神生活樣式的構件，并持續為生活在其中的群體提供精神支持。因此，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絕不能只停留在維持其物質載體的層面，還應挖掘能夠促進其活化的方式方法，關注非物質文化遺產與社會群體的精神互動。

自2006年我國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公布以來，政府出臺了關于非遺申請、認定、保護的各類政策、方案及法律，從“搶救性保護”到“文化生態區域保護”，我國的非遺保護與開發工作卓有成效。同時也應看到，伴隨著現代化進程的推進，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開發所面臨的困難也在不斷變化，舊的方法日益受到局限，新的路徑探索尚未完善，非物質文化遺產在不同保護階段中的“活態”程度也有所差異。

二、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路徑與局限

“搶救性保護”和“生產性保護”是我國進行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和開發的傳統方式，其中政府長期扮演著保護行為發起者和領導者的角色，市場則是生產性保護的主體。在早期的“搶救性保護”階段，政府主導下的保護工作主要是采集、記錄、整理、立檔、研究等基礎性工作，對非物質文化遺產進行標志性符號識別和保存，為后續的活化、利用準備材料。市場主導的“生產性保護”則是把這些材料轉化為生產力或產品，使之形成規模、產生經濟效益，以獲取更多資源投人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進一步運用和創造中。

以上兩種傳統保護路徑在過去一段時間里曾發揮了積極有效的作用，但不可否認的是，政府或市場主導的保護行為存在一定的局限和風險。

第一是倫理層面的局限。根據《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倫理原則》，“應確保社區、群體和個人有權使用表現非物質文化遺產所需而存在的器具、實物、手工藝品、文化和自然空間以及紀念地，包括在武裝沖突的情況下。接觸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習慣做法應受到充分尊重，即使這些習慣做法可能會限制更廣泛的公眾接觸”4。政府主導的非遺保護和活化雖然在主觀意圖上是善意的，在客觀上也達到了保存瀕危文化的效果，但卻可能導致觸發倫理問題。一些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風俗、儀式，受地方傳統觀念或特殊宗教意識的影響，僅接受本社區群體參與，拒絕記錄者和研究者的“他者凝視”。當政府以強制力為搶救性保護保駕護航時，工作人員很容易因操之過急而犯下忽視傳承者感受、違背非物質文化遺產自有習慣和內在規定的錯誤。而在生產性保護中，出于擴大受眾、創造更多經濟效益的需要，非遺產品的生產也容易出現制作程序簡化、精神內涵淺化的現象。少數地區進行超負荷利用和破壞性開發，甚至借繼承創新之名隨意篡改民俗藝術，損害了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原真性。[5]

第二是長遠發展的風險。黨的十八大以來，全國各地的非遺保護、傳承和開發利用進入了新階段。人民群眾體驗、消費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需求日益旺盛，各地政府和市場對開發新呈現技術、新商業模式的興趣也日趨濃厚。大量財政資金和市場投資進人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領域，非遺活化形勢大好。但必須承認，在政府主導市場主體的保護模式里，政策變動和市場波動的風險不容小歔。在當前國際經濟形勢下，未來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政策可能會有所調整，進而影響財政支持下非遺活化的穩定性和連續性。同時，新興數字技術發展過程中遭遇的問題也可能影響非遺傳承和非遺體驗的效果，進而造成市場波動，導致相關的文化產品和服務需求變化，最終使某一非遺項自退出市場，再度面臨傳承困境。

三、高職院校與地方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關系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提出：“建立文化遺產保護傳承工作協調機構，建立文化遺產保護督察制度，推動文化遺產系統性保護和統一監管。”高職院校參與所在地方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是正當且必要的。6]

高職院校作為社會組織的一種類型，其社會服務性遠高于經濟性，因此在非遺的保護與活態傳承過程中，高職院校扮演著不可忽視的角色。它們不僅是人才培養的基地，也是文化傳承與創新的重要陣地。它們不僅承擔著傳播主體文化的責任，還與地方文化緊密相連。越是校史悠久的高校，其與地方文化的交融互動越深。當高校中各領域的專家學者與非遺同在一個社區時，他們參與非遺保護工作所帶來的互補力量是巨大的。

近年來，社會主義文化產業的蓬勃發展以及非物質文化遺產生產性保護的成功，使人們對非遺開發的第一印象往往是生產開發或經濟價值開發。事實上，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活態的文化生活樣式，其社會精神文化價值同樣支持其進行非經濟性開發，這對高職院校強化育人能力十分重要。

無論是課程體系建設、師資隊伍建設、校園文化建設還是校企合作等方面，高職院校都在自覺或不自覺地擴大著地方非遺的影響，并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保護和活化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土壤。

在非遺產業較為發達的地區，工藝美術、旅游管理等相關專業的人才培養往往更容易與地方非遺結合。高職院校學生的生活空間并不只局限在校園內，校園外孕育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社區同樣能成為他們的生活空間。從育人角度看，對學生的培養不能只局限于知識教育方面，還應從道德、審美、文化等方面進行綜合培養。高職院校所在地區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恰巧能為文化育人提供豐富的材料和廣闊的體驗場域。

四、高職院校在非遺保護與活化中的角色定位

這里必須再次強調，高職院校參與非遺的保護和活化，應該明確自身的角色定位。一般情況下，高職院校的成立時間遠晚于所在地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形成時間。因此高職院校僅僅是非遺保護活化的參與者和輔助者，而非直接傳承人。在綿延的歷史中創造和傳承非遺的社區群體，才是非遺保護和活化中真正的主體。高職院校在非遺保護中應發揮自身獨特優勢，減輕非物質文化遺產在保護和活化中的風險。

前文說道，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與活化面臨著政策調整、市場波動帶來的風險。除此二者外，從宏觀上看，認同失效也可能會導致風險。其原因是我國社會主義現代化進程的推進，總是伴隨著城市化程度的加深。中國是傳統的農業大國，大量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都誕生自鄉村土壤，是鄉土文化中的精華。而當農村現代化程度落后于城市、農村人口被城市虹吸時，非物質文化遺產所根植的鄉土社區也就變得難以維系。目前，國內市縣級的非遺保護普遍存在著傳承人老齡化、社會群眾基礎弱化的現象，這與農村年輕人口脫離鄉土生活環境后，疏離甚至不認可鄉土價值觀念密切相關。面對政策調整、市場波動和認同失敗三重風險，高職院校特殊的組織模式能為非遺保護和活化提供不同于政府和市場直接干預的另類幫助。

首先，作為知識的傳播平臺，高職院校在進行課程建設和教學設計時，有審查和篩選教學內容價值的義務。高職院校有義務選取或增添有助于培養學生家國情懷的教學內容，高職院校在傳遞知識時也潛移默化地塑造著學生的價值觀念，在此過程中如果能得當融人非物質文化遺產相關內容，就能夠在年輕人口遠離鄉土生活環境的大背景下，為他們開辟另一個帶有鄉土元素的生活空間。盡管這一空間的直接目的依舊是知識性教學，但在客觀上為后續的價值認同提供了土壤。

其次，高職院校是知識的集聚地，有進行跨學科跨領域教育的條件。高職院校往往有多個學科，與非物質文化遺產有交集的并不少。即便是工、農、醫等應用技術類學科天類，其人才培養方案中也應有思政課程。總的來說，高職院校的學科培養較為明確，國家有關政策對人才培養的要求也相對穩定。高職院校與非遺傳承人合作，無論是進行專業課建設還是思政實踐課建設，師生的參與都能為非遺保護和活化提供一定的幫助。高職院校師生在切身體驗過非遺之后，甚至是直接參與非遺保護工作之后，會對生活中潛在的文化元素更加敏感。可見，高職院校這一特殊場域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政策調整對非遺保護的削弱。

最后，高職院校還是知識的轉化地。高職院校不同于本科院校的技能培訓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反向影響非遺產業的發展。從供給側角度看，如果高職院校針對當地行業所培養的人才質量優于當地就業市場的需求，那么培養的人才就會在當地的行業中占據優勢，甚至影響行業的發展走向。目前，造成非遺產業市場需求波動的一大原因是文化產品的質量。市場的逐利本性，使得某些企業一方面想控制成本，一方面又計劃搶占市場，故大量生產粗制濫造的文化產品。這種行為將直接威脅到該項非遺的存續。根據《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倫理原則》，“社區、群體和個人在確定對其非物質文化遺產構成的威脅，包括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去語境化、商品化及歪曲，并決定怎樣防止和減緩這樣的威脅時應發揮重要作用”。高職院校中的相關學科作為當地文化產業的參與者，理應對這種情況進行糾正。

五結語

現有文獻表明，非遺傳承教育在專業基礎課程、實踐課程和考核評價體系建設方面已有一定的實踐基礎，但技術實現的難度和具體執行的成熟度存在一定不足。非遺傳承的活化策略可能受限于實踐資源、教育資源的分配和利用效率，需要進一步的資源整合和管理優化來克服。針對上述風險與挑戰，建議高職院校強化政策監測和預判能力，及時調整非遺傳承教育策略；加強與傳統技藝傳承人的合作，提高教學的吸引力和有效性；積極探索線上線下結合的教學模式，優化資源配置；充分利用現有數據資源，提高研究的可靠性和有效性。

（江蘇農林職業技術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中共中央黨校）

基金項目：江蘇農林職業技術學院科技項目“句容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性開發研究”（項目編號：2020kj051）。

參考文獻

[1]求是網.新征程上進一步堅定文化自信[EB/OL].（2024-07-28）[2024-12-07].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805808461460991744amp;wfr L= spideramp;for=pc.

[2]杜麗麗.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2003）[EB/OL].（2003-12-08）[2024-12-07].https：//www.ihchina.cn/zhengce_details/11668.html.

[3] 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鄉村振興道路[N].經濟日報，2017-12-31（1）.

[4] 同[2].

[5] 王文章，陳飛龍.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國家文化發展戰略[]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8（2）：81-89.

[6] 代生.做好文化遺產保護傳承工作[N.光明日報，2024-07-2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