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年,我從師范學校畢業,被分配到了邊遠山村的小學教書。
那時候農村小學的學制為四年(即只開設小學一至四年級的課程,五、六年級需要到鎮上中心小學就讀)。學生主要是由附近幾個村落的孩子組成。有些住得遠的學生須翻山越嶺方能到達學校。為了確保他們的安全,遇上不好的天氣,放學后由老師護送他們至離家不遠的村口,再由各自的家人將其接回家。
有一天下著大暴雨,我一踏上路旁的那塊石頭,便連人帶著石頭向著坡下墜落,從兩人多高的坡上滾落到路旁的荊棘叢里。我的雙腳扭傷了,躺在里面動彈不得。幸好被前來接孩子的大人們發現,將我背至學校附近的赤腳醫生那里。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可我若是靜養這么多天,那我的課由誰來上呢?當時那所學校只有我和老王負責全校四個年級的教學,他教數學,我負責語文教學。況且四年級的學生馬上面臨著鎮上中心小學的“升學招生”考試。這如何是好?我心急如焚……我突然意識到,我就住在教室旁邊,何不讓學生來我房間聽課呢?
于是,我讓學生找來了一塊小木板充當“臨時黑板”,在木板上邊的兩頭安裝了兩個大彈簧鐵夾子,上課時貼著木板塞上幾張大白紙,白紙上頭用彈簧夾子夾住固定好。我半躺在床頭,拿起鋼筆在白紙上板書課文的重要知識點,學生們圍在床邊一邊聽我講課,一邊認真地做筆記。
幾天之后的一個清晨,有幾個女生早早地敲響了我的房門。只見她們快步地走到窗前,在窗臺上擺了幾個裝滿清水的玻璃瓶,然后依次在每個瓶中插上了盛開的杜鵑花。為首的那位高個子女生向我說道:“在上學的路上看到了開得正旺的白杜鵑花,所以趕緊給您摘了些帶過來,但愿這花兒能給老師帶來好心情,也盼望老師的雙腳早日好起來。”
當瓶中的花朵快要枯萎時,學生們就換上其他的花。桃花開放了便換上燦若云霞的桃花,梨花怒放時就插上潔白如雪的梨花,緊接著就是海棠花、梔子花、金銀花……一時間,我的房間好似開了一個“鮮花鋪”。我感覺整個春天就在我的房間里,就在瓶中的花朵上燦爛地開放著。
我上課的情緒亦是一天比一天高漲,學生們聽課則是一天比一天細致認真,不知不覺中,那個春天就過去了。
在那年的四年級“升學考試”中,我帶的十二名學生全部被鎮上中心小學錄取了。其中,還有一名學生取得了全鎮第一名的好成績!為此,我受到教育部門的表彰,并且作為優秀教師代表在全鎮教師大會上發言。在會上,我含著熱淚分享了我和孩子們的故事,會場上響起了經久不息的掌聲。
感謝孩子們,是你們讓我擁有了一個插在瓶中的別樣的春天。瓶中的那些花兒,一直在我心中盛開著,從此經年不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