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F062.1;F062.9[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2096-1308(2025)03-0085-12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提出,“堅持人民城市人民建、人民城市為人民,提高城市規劃、建設、治理水平,加快轉變超大特大城市發展方式,實施城市更新行動,加強城市基礎設施建設,打造宜居、韌性、智慧城市”[1]。超大城市是發展的引領者,在我國現代化建設中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我國推進區域一體化戰略,把超大城市群當作經濟發展的關鍵支撐,形成了珠三角、京津冀、長三角等地頗具代表性的超大城市群。超大城市群具有顯著集聚效應,對所在區域乃至全國經濟都具有重要引領作用。但是與此同時,它也帶來了一系列生態污染問題。習近平總書記在給上海市楊浦區“老楊樹宣講匯”全體同志的回信中強調,深人踐行人民城市理念,積極參與城市建設和治理,共建和諧美麗城市,共創幸福美好生活。2]人民向往的美好生活涵蓋眾多內容,青山、藍天、綠水是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如果能守住綠水青山,便能夠讓人民的幸福感和獲得感切實提升。當前,數字化浪潮正涵涌奔來,這也為我們利用數字技術賦能超大城市生態治理提供了機遇,利用數字技術驅動超大城市生態治理現代化,進一步增強超大城市的韌性治理和風險抵御能力,成為新一輪科技變革賦予當代中國超大城市的歷史使命。
一、數字技術驅動超大城市生態治理現代化的現實語境
城市化進程的加速特別是超大城市的崛起,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資源環境壓力和生態治理挑戰。超大城市由于人口規模巨大、社會結構復雜和高度集中的經濟活動,成為生態環境問題的高度敏感區域,其生態治理的成效直接關系區域乃至全球的可持續發展。數字技術與超大城市生態治理正在深度融合,數字技術驅動超大城市生態治理現代化,本質是通過技術創新推動生態治理從“粗放型”向“精準化、協同化、智慧化”轉型,也為提升治理效率、實現精準施策提供了強大動能支撐。我們有必要把握數字技術賦能超大城市生態治理現代化的現實語境,認真負責地利用數字技術推動超大城市生態治理現代化。
(一)理論原點:馬克思主義生態理論的繼承與探索
生態文明與人類文明始終交織在一起,人類對待自然的態度影響人類文明的演變發展,人與自然的關系始終處于資源索取與生態平衡的矛盾糾結之中。3]馬克思主義理論從誕生之日起,就蘊含了對人與自然關系的思考,生態環境保護始終是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的重要研究課題,馬克思本人早在《資本論》中指出,“文明和產業的整個發展,對森林的破壞從來就起很大的作用,對比之下它起相反的作用,即對森林的護養和生產所起的作用則微乎其微”[4]。并強調“自然界作為‘人的無機的身體’,是人類進行勞動和生產的前提”[5]。這些表述揭示了資本主義在工業化進程中破壞生態環境的丑陋性,特別是資本主義國家在城市化過程中對自然資源的掠奪破壞。恩格斯進一步指出,“不要過分陶醉于我們對自然界的勝利,對每一次這樣的勝利,自然界都報復了我們”[6,這進一步拓展了馬克思主義生態思想的批判邊界。事實上,西方國家在城市化進程中過分地“榨取”自然,使自然資源流失或遭破壞,這將遭受自然界的報復和懲罰,質言之,馬克思和恩格斯從唯物史觀出發,深刻地揭示了自然界與人類社會的關系,強調必須重建人與自然的有機統一,這為全世界國家生態環境治理工作提供了理論指引,特別是為當代中國的城市治理提供了經驗借鑒。
將城鄉生態治理工作聚焦在歷史的長焦鏡頭下加以考察,中國共產黨始終將馬克思主義生態觀作為中國城市生態治理的實踐指向。早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以毛澤東同志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高度重視生態環境問題,針對林業環境問題作出了一系列探索。在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黨和政府推動開展了大規模的生態基礎建設,其中包含了植樹造林、改善環境面貌、維持水土穩定、管控資源等工程,在一定程度上奠定了社會主義生態治理體系的雛形。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時期,生態保護上升為國家層面的制度安排。1979年,我國頒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環境保護法(試行)》,這是新中國成立后首部綜合性的環境保護基本法,標志著生態環境保護自此邁人了有法可依的嶄新階段。此后,生態問題被明確納入城市發展部署之中,推動整個社會走上生產發展、生活富裕和生態良好的文明發展道路,也讓城市生態治理邁出一大步。歷史走進新時代,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堅定推動生態文明建設,把它作為“五位一體”總體布局的重要組成部分,開辟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路徑。與此同時,隨著我國城市化水平不斷提高,城市不僅成為資源消耗最密集、環境壓力最集中的區域,更成為推進生態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主陣地。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城市建設必須把讓人民宜居安居放在首位”[7]。在城市空間中落實生態優先、綠色發展的戰略部署,成為新時代生態文明建設必須正面回應的重要課題。為此,習近平總書記在多個場合強調,要打造“森林城市”“智慧城市”等創新型城市形態,以此推動城市走向綠色發展、智慧管理和宜居生活等多元化的方向。需要注意的是,城市的現代化進程不應以犧牲生態環境為代價,而應堅持走城市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發展之路,推動構建城市生態治理共同體,方可實現對馬克思主義生態理論的繼承與發展。
(二)社會轉點:第四次工業革命與生態革命的雙向共進
在第四次工業革命加速演進的當下,以人工智能、物聯網、大數據等為代表的數字技術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驅動著經濟社會發生史上前所未有的轉型變遷。其實,社會發展大變革的時代,也是生態革命同步推進的時代,引領著城市經濟形態的深層變革。在此過程中,技術變革不僅是單純的勞動工具,更是生態文明向現代化演化的驅動力。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的,“經濟發展不能以破壞生態為代價,生態本身就是經濟,保護生態就是發展生產力”[8],深刻揭示了生態價值與經濟價值的統一,也為數字時代城市生態治理提供了基本遵循。
數字技術正在深刻重塑著人類社會的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思維方式。不同于前三次工業革命帶來的高能耗、高排放和生態系統失衡,第四次工業革命所催生的數字技術為生態治理提供了新機遇、新賽道。通過數字技術,可以實現對生態環境要素的全面感知、精準分析與動態響應,從而為生態系統的實時監控、預測調控和持續修復提供了技術支撐。更重要的是,第四次工業革命引導生產方式發生的根本變革,促進了以低能耗、低排放、高效率為特征的綠色產業體系的發展。這些綠色產業體系正在逐步替代以高消耗和高排放為特征的傳統工業路徑,使得生產方式迅速向生態友好型轉型
生態革命不僅是對數字技術浪潮的被動響應,它也在積極地塑造超大城市生態治理的價值導向。面對全球性生態危機,人類逐步認識技術發展不能脫離生態的約束,要將生態環境保護納人數字技術的應用普及中。數字技術的迅速發展,催生了清潔能源、生物材料、生態農業等新興領域,進而重塑超大城市的發展觀念,將人與自然和諧共處作為超大城市治理現代化的社會底色。總的來看,第四次工業革命與生態革命在社會發展中呈現出雙向推動的關系。數字技術為生態文明建設提供了前沿工具和生產力基礎,生態文明目標則深刻重塑了超大城市生態治理的嶄新范式。在這一背景下,數字化與綠色化的深度融合催生出一種新型發展動能,即綠色新質生產力,其本質在于以科技創新為核心動能推動超大城市的綠色低碳轉型,走出一條以生態優先為前提的現代化城市發展道路。特別是以人工智能、云計算、物聯網為核心的數字技術,不僅推動超大城市在能源、交通、建筑等關鍵領域實現了低碳化、智能化轉型,而且構建出韌性智慧的生態治理新機制。
(三)時代起點:數字技術為超大城市生態治理現代化標注前進方位
現階段,我國經濟社會的發展形態正加速向綠色低碳轉型,生態治理也從“粗放型”向“精準化、協同化、智慧化”方向轉型。然而,生態環境保護所面臨的結構性以及趨勢性壓力尚未根本緩解。9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速,超大城市的快速發展給生態環境帶來了巨大壓力,而超大城市由于資源消耗量大,人口密集,成為生態問題的高發區。面對風高浪急的數字技術,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深化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應用,構建美麗中國數字化治理體系,建設綠色智慧的數字生態文明”[10]。通過深度利用數字技術解決超大城市的生態問題,推動生態治理現代化的進程。
數字技術的普及應用與生態文明建設的深度耦合,為解決超大城市的生態問題提供了新的運思理路,也深層次地推動生態環境治理現代化。同時,我國眾多城市積極探索并運用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等新型數字技術,助力生態環境的治理工作,以此有效提升整體治理效率。其一,在環境監測領域,加快構建覆蓋廣、響應快、集成化程度高的智能監測網絡,部分超大城市已實現對大氣、水、土、聲等多因子環境質量的全天候、全流程、全要素監測。借助智慧監測試點項目,整合紅外探測、衛星遙感以及全球定位系統等先進數字技術,逐步構建起一個涵蓋天地陸海的生態環境監測網絡架構。在此基礎上,對包括山水林田湖草在內的各類生態要素實施不間斷的實時監測,進而推動生態環境治理向全方位的數字化和網絡化方向發展。11]其二,在生態保護與風險防控領域,各類數字化治理平臺逐步建成投用,超大城市的生態大數據、遙感監測與智能識別等技術廣泛應用于洪水預警、海洋垃圾識別、土地退化監測與生態修復監管等場景。例如,2017年武漢市啟動了“智慧園林和林業\"信息平臺建設,通過大數據技術整合森林資源監測、濕地監測和城市園林綠地監測等項目,建設園林和林業資源相統合的生態資源數據庫,形成規范化、標準化、常態化的生態資源監測與評價機制。其三,在環境監測領域,覆蓋廣、響應快、集成化程度高的智能監測網絡正在加快構建,部分城市已實現對大氣、水、土、聲等多因子環境質量的全天候、全流程、全要素監測。在生態保護與風險防控領域,各類數字平臺也逐步建成投用。凡此等等,都可證明數字技術已經全面嵌人生態治理的環節,我國超大城市正逐步建立起生態環境治理新體系,使得以人為本、生態優先的綠色發展理念真正落地生根。一言以蔽之,數字技術的應運而生不僅回應了超大城市生態文明建設的戰略需求,也推動了超大城市的治理結構向智能協同、綠色共生的現代形態演進。
二、數字技術驅動超大城市生態治理現代化的圖景展望
隨著人工智能、物聯網、大數據和云計算等新一代信息技術與城市生態治理的深度融合,超大城市的生態治理模式正向智能化的治理范式全面轉型。通過構建水陸空三位一體生態治理體系,不僅提高了生態環境治理的檢測精度和響應速度,更是重構了“人-自然-技術”三元關系,有效地提高了超大城市的韌性治理水平,這不僅促進了生態環境治理現代化,也繪制了現代化超大城市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瑰麗畫卷。
(一)水域維度:構建智慧流域與立體水網的生態治理格局
經濟的迅猛發展,也催生了日益增多的負面外部公共事務,其中水環境質量的持續衰退尤為突出,已經成為威脅民眾健康、阻礙產業經濟升級以及影響社會穩定的顯著因素。12]在超大城市建設過程中,提升城市水安全保障能力是超大城市現代化建設的一道“必答題”,是保障中國式現代化穩步推進的重要工作。13]近年來,廣州、上海等超大城市都加強對水域維度的治理,這些城市已逐步邁向功能再提升、空間品質優化以及生態系統服務功能增強的新發展階段。[14]在生態治理過程中,得益于數字技術的高效賦能,生態治理水平顯著提高,為超大城市水環境治理注入新動力,推動超大城市在現代化建設中邁向更加綠色的發展道路。
在超大城市生態治理的水域維度,構建智慧流域與立體水網的治理格局,本質是通過數字技術打破水域治理的平面化、碎片化困境,實現從單一水體保護到城市水系統全域協同化的立體治理格局。其一,傳統水質監測面臨效率低、不能及時反映動態變化等問題,利用前沿技術,智慧流域和立體水網正逐步建立起來。通過部署多元傳感器網絡、衛星遙感系統和水質感知裝置,超大城市實現了對全域水環境的智能感知與動態監測。例如在上海市生態環境保護“十四五”規劃中,相關部門堅持數字化轉型,研制了面向“三水統籌”的綜合性監管系統。該系統利用衛星遙感系統、多元傳感器網絡和水質感知裝置等技術,形成了一套“空天地水”全方位的水質感知體系,提高了水質問題的發現效率、增強了水污染問題的溯源能力。其二,受全球氣候變化影響,“黑天鵝”和“灰犀牛”導致的水安全風險依然存在,而數字技術為韌性化的城市建設提供了支撐作用。以吳淞江工程為例,其是太湖流域綜合治理骨干工程和《長江三角洲區域一體化發展規劃綱要》的重大水利工程。該工程作為數字孿生流域建設全國試點項目,通過對電子簽章技術、視覺識別技術和BIM技術等技術的應用,搭建立體感知體系,構建影響區域L2和L3級BIM+GIS數字底板,建立水利專業模型平臺,實現水情、工情實時監測和動態模擬,將上海市水利工程建設精細化管理水平提高到一個新高度。15]此外,超大城市在水生態修復與生物多樣性保護中,也借助了AI圖像識別、生態感知平臺與區塊鏈數據存證等技術,實現對河道濕地、湖泊岸線、水生物群落的精準治理與監管。例如,浙江杭州設置西溪濕地智治中心。智治中心安裝了用于監測水質、土壤狀況和鳥類活動的音視頻設備等,以便收集和處理實時的生態環境數據。16]這一平臺利用數字孿生等手段實時評估生態狀態,并且區塊鏈數據存證可保障監測數據的可信與可追,實現了對濕地生態的科學保護。通過及時有效的監管,有力地推動了超大城市水域生態環境向良性方向發展,進一步筑牢城市水安全防線,提升城市整體的韌性治理水平。
(二)陸地維度:打造智能立體的地表生態治理體系
近年來,我國長期溫室氣體低排放發展戰略規劃中,明確設定了于2030年達成碳達峰以及2060年實現碳中和的目標。這既是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所作出的重大戰略決策,也是我國步人新發展階段后亟待解決的重大理論與實踐課題。17]實現“雙碳”目標是一項長期而艱巨的任務,需要持之以恒地努力。在這一過程中,要怎樣運用新一代信息技術,為超大城市構建智能立體的地表生態治理體系,從而達成全方位感知、管理協同高效以及服務內外融合的目標,是第四次工業革命賦予當代中國的嶄新使命。通過構建智能生態治理體系,能夠有效推動生態體系向智能、安全和可持續的方向發展,進而助力“雙碳”目標的順利實現,這也是超大城市邁向高質量、綠色化之路的必然選擇。
在超大城市陸地生態治理中,構建智能立體的地表生態體系,核心是通過數字技術突破傳統治理的瓶頸,實現全要素、全鏈條協同的立體治理。超大城市陸地生態的治理轉型主要體現在智慧園林、土壤與固廢治理的鏈條智能化和交通土地利用的生態協同優化上。
其一,城市綠地系統不僅承載生態修復與景觀提升功能,更是實現碳中和戰略的重要場域。隨著城市園林綠化管理的元素和工作內容愈發繁雜,常規的管理手段已不足以應對當下園林綠化管理者的實際需求。技術賦能使城市園林綠化管理從粗放走向精細,對苗木種植、生長狀態、碳匯效能等進行實時監測與動態管理[18]例如,深圳城市綠化管理平臺構建了城市綠化管理的自動化系統、智能化地理信息系統以及樹種智能決策支持系統三大模塊。該系統具備資料編輯、數據查詢、數據分析統計以及地圖繪制與輸出等功能,有效實現了對城市綠化資源的實時動態監管。[19]
其二,土壤作為城市生態系統的隱形資源,其健康狀態直接關系到生態環境質量與人居安全。目前,部分超大城市通過智慧感知-多源數據融合-可視化監管的治理模式,對土壤、水體及固廢流轉過程實行全過程閉環監管。例如深圳市利用固體廢物智慧監管系統,從固廢的產生、運輸到處置,實行了全鏈條的監管覆蓋,并針對固廢長期積存、處置能力短缺和非法傾倒等重點風險場景進行智能監測和及時預警,對各類數據深度挖掘,促進“無廢城市\"建設目標的達成。20]不僅如此,隨著超大城市功能的復合化,土地空間利用亟須在交通效率、生態效益與空間公平之間實現平衡。傳統“功能分區”模式導致城市蔓延與土地浪費,催生“城市病”。數字技術則提供了對土地利用與交通組織模式重構的新可能。以智慧園林為契機,通過可視化綠地布局與大數據軌跡分析,將綠地系統與慢行交通、開放空間、公共服務節點進行協同優化設計,提升土地使用強度的同時也增加了生態服務價值。簡言之,城市陸地生態的治理轉型是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優美生態環境需要的有效手段,以數字技術驅動構建智能立體的地表生態體系勢在必行。
(三)空域維度:構建高空與低空協同化的生態治理網絡
當前,超大城市空間不斷向垂直立體維度擴展,空域從傳統航空通道演化為承載生態系統調節、風險防控與資源優化配置的新型治理單元。而超大城市生態日益脆弱,熱島效應、大氣污染擴散和其他空域生態問題頻發,僅依靠地面數據與經驗調度,難以滿足生態系統協同治理的復雜需求。正因如此,利用數字技術提高超大城市空域生態治理能力顯得尤為重要。
在超大城市生態治理中,空域維度的治理重點在于構建覆蓋“高空監測-低空管控-天地協同”的立體化生態治理網絡,以此高效解決大氣污染、空間資源利用、生態風險預警等問題。數字技術通過整合空天遙感、智能感知、通信導航等技術,實現對超大城市空域生態要素的全時段、多維度監測與精準化治理。
其一,通過構建高精度的大氣質量監測和污染源追蹤,為大氣環境的系統性修復提供了依據。由于超大城市的大氣污染成因復雜,涉及排放源頭眾多、擴散路徑動態變化,傳統監測體系難以實現全過程跟蹤。在這樣的背景下,借助遙感衛星、無人機搭載環境傳感器和激光雷達掃描等數字手段,城市能夠建立起空天地一體化的大氣生態感知體系。例如,北京市通過布設多層次大氣監測點位,實現對PM2.5、臭氧、氮氧化物等關鍵指標的實時監測,并結合風場模擬技術對污染氣團軌跡分析,有效識別了潛在污染源與擴散路徑。[21]
其二,城市熱島效應是典型的空域生態失衡現象,既加劇能源消耗,又降低了人居環境舒適度。近年來,城市管理者通過無人機熱成像、大數據氣溫監測與熱敏區圖譜繪制等技術手段,對熱島分布開展高頻高分辨率監測。這些技術手段強化了城市對微氣候變化的適應能力,有助于恢復空域氣候調節功能,提升城市整體生態系統的自組織與抗擾動能力。正如天津在2017年作出“濱海新區與中心城區要嚴格中間地帶規劃管控,形成綠色森林屏障”的決策部署,積極運用無人機熱成像、大數據氣溫監測、遙感等技術手段,通過建設綠色生態屏障,有效阻斷了中心城區和濱海新區之間熱島效應連片加重的趨勢,起到了城市“降溫器”的作用。22]更為重要的是,當前超大城市空域資源的使用權和管理權高度分散,生態功能缺乏系統統籌。部分超大城市正探索將空域納人生態紅線、自然資源空間總控與生態安全格局之中。北京城市副中心以打造“國際一流和諧宜居城市”為愿景,構建了涵蓋土地利用、綠色交通、韌性市政等8大關鍵支撐體系。通過搭建規建管三維智慧信息平臺,形成了地上地下一體化的空間場景模型,并實現了全生命周期的海量數據綜合分析應用。[23]在數字技術賦能下,超大城市正逐步強化其生態系統對復雜環境變化的適應與調節能力,有效地緩解了熱島效應與大氣污染等生態難題,提升了生態系統自組織與抗擾動能力,為超大城市可持續發展奠定堅實基礎。
三、數字技術驅動超大城市生態治理現代化的路徑調適
數字技術的深度發展促使其與生態環境治理諸多方面深度融合,為我國超大城市生態環境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提供新機遇。但是,由于我國數字技術整體仍處于起步期,尚未充分拓展至生態環境治理的各個角落,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數字技術對生態治理效能的深度賦能,進而延緩了超大城市生態治理的推進速度。為此,要想真正實現數字技術驅動超大城市生態治理現代化仍需從戰略部署、運行機制與風險防控三個維度協同發力,超大城市生態治理現代化之路才能走穩走實。
(一)聚集高能部署:健全數字技術驅動超大城市生態治理現代化的機制體制
《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全面推進美麗中國建設的意見》文件,規劃了2027年以及2035年美麗中國建設的關鍵里程碑目標。24]在超大城市中,其生態系統高度復雜并且問題交織,在新能源、新材料、高效節能降耗等關鍵領域,高端生態技術的研究進展受到諸多制約,面臨嚴峻挑戰,我國尚未構建起完備的生態技術創新體系,資源、人才和信息等關鍵要素的流動存在阻滯,難以實現高效協同與優化配置,導致科研與市場、產業之間脫節。因此,必須聚焦高能部署,通過生態技術創新淘汰低效產能,推動節能減排和污染治理,構建綠色發展新模式,將打造高效協同的部署體系作為推進超大城市生態治理現代化的核心任務。
其一,必須加強核心技術攻關。以數字技術為基石,秉持綠色低碳理念,借助開放合作之力,探索先進適用技術,推進產業綠色轉型,超大城市生態治理筑牢技術根基。并且匯聚高校、科研機構和企業三方優勢資源,集中突破環保核心技術瓶頸,強化原創和基礎性研究。建立科研攻關小組,著重加強生物治污技術研發推廣,加速環保技術從實驗室邁向實際應用。
其二,加強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成效直接影響生態治理效率和系統韌性。對此,應加強對云計算平臺、數字傳感器設施和大數據中心等基礎設施建設的投入,加強生態感知網絡的空間統籌布局,構建覆蓋城市空間、流域邊界和生態敏感區的立體感知系統;強化云邊端協同的計算架構建設,推動5G、北斗、物聯網等關鍵技術與城市生態應用場景的深度融合。
其三,大力培養綠色科技創新型人才。人才保障是驅動機制順暢運行的核心要素。在推進綠色科技人才培育上,需革新傳統選拔與培養路徑,對政策、資金和科教資源進行傾斜布局。打造融合自主培育與外部深造、專業深耕與多元拓展、理論鉆研與實踐轉化的復合培養范式。立足超大城市建設的戰略需求,構建經濟與生態協同、技術與實踐并重的創新型人才培養架構,為綠色科技領域注入源源不斷的動力。質言之,只有以高效的制度部署機制統籌生態技術、數字底座與人才要素,才能真正打通綠色轉型的“最后一公里”,實現超大城市生態環境治理與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協同共進。
(二)強化高效支點:為超大城市生態空間打造韌性化、精細化的治理體系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如果種樹的只管種樹、治水的只管治水、護田的單純護田,很容易顧此失彼,最終造成生態的系統性破壞”[25]。要真正推動生態治理轉型,關鍵在于從根源上轉變上述傳統思維模式,并且采取更具全局性和前瞻性的治理舉措,為超大城市生態空間打造韌性化、精細化的治理體系,方可將生態治理優勢轉化為超大城市高質量發展的動能。
其一,堅持精準治理。通過生態環境監測技術,構建天地陸海一體化的生態環境監測系統,對山地、水域、森林、農田、湖泊、草地等生態要素進行動態監測。具體而言,要借助衛星遙感排查以及無人機巡查等技術手段,構建起對生態環境的立體式監測與預警體系。通過這樣的方式,精準地甄別并確定那些會對生態環境質量產生影響的重點區域、關鍵時段以及重要因子,然后依據環境問題各自呈現出的不同特性,做到有的放矢,實施靶向治理,進而提高生態環境治理工作的精準程度。[26]
其二,必須堅持全周期管理,實現從源頭預防到末端治理的全周期治理路徑。當前,多數城市生態治理仍存在“重末端、輕前端\"“重突發、輕預防”的問題,數字技術往往在污染事后監管或生態災害響應中被動應用。為此,必須推動數字技術在環境規劃、資源配置、生態修復、污染溯源等全鏈條嵌人,建立從預警到決策再到執行和反饋的閉環治理機制,為生態系統的可持續性與城市安全韌性提供制度化保障。
其三,堅持多元協同。在我國現行的分權體制框架內,各類生態要素被劃分到了不同的行政主管部門進行管理。而這些部門在開展生態治理工作時,往往呈現出各自為政的狀態,存在著權責界定不夠明晰、信息無法順暢流通以及部門之間缺乏協同配合等諸多問題。[27]在數字治理領域,各級政府需主動承擔統籌引領職責,積極搭建與科研機構、企業等多元主體的協作平臺,共同開拓數字技術融人環境治理的全新路徑與模式。通過深化多方合作,推動不同治理主體在數字技術應用層面達成共識,形成協同效應,有效避免單一利益主體因決策偏好導致的認知偏差與價值沖突。28]同時,著力構建數字生態伙伴關系,以此凝聚政府、企業、科研機構等多元主體的治理合力,形成跨部門、跨領域、跨行業的環境治理共同體,推動多元協同共治。
(三)筑牢高質底線:為超大城市生態治理現代化筑牢技術風控屏障
將數字技術嵌入超大城市生態治理體系,無疑可以提高管理效率和智能化水平。但是與此同時,也引發了一系列技術治理的新風險,如數據安全隱患、技術濫用導致治理偏差、制度規制滯后等。如果不及時應對這些技術異化挑戰,可能會加劇治理失靈,導致生態風險的耦合放大。因此,在推動數字技術賦能治理體系現代化的同時,必須同步筑牢技術風險控制的制度底線。
其一,應高度重視生態數據在收集、傳輸、共享與應用全過程中的安全與隱私保護問題。生態環境數據往往涵蓋水質、空氣、土壤等多維度敏感信息,尤其在跨區域共享、企業對接、公眾參與等多場景應用中,數據泄露、濫用與操縱的風險日益突出。為此,應引入區塊鏈、聯邦學習等前沿技術,構建去中心化的數據安全機制。利用區塊鏈技術的“不可篡改性”與“可追溯性”保障數據在多方共享過程中的完整性與可信度,確保環境數據在各級治理主體間的真實流轉。并且還需同步建立環境數據的分級管理與訪問權限制度,對敏感數據設定最小可用原則。
其二,必須確保算法系統在應用過程中的透明性與公平性,防止技術濫用導致治理偏差或社會不公。當前,AI算法在污染源識別、風險預測、資源調度等場景中被廣泛應用,但與此同時也存在模型黑箱化、決策不解釋和樣本偏差擴大的風險。如果算法一旦偏離客觀公正原則,極易引發治理誤判,導致公信力危機。因此應建立生態治理AI算法的審查與監管機制,明確算法研發與部署各階段的評估標準。通過推動算法可解釋性的技術創新,提升AI模型在環境決策中的可審計性與責任可追溯性。并且設立多方參與的算法倫理委員會,納人社會多元主體共同參與對算法的倫理審核、偏見識別和治理后果評估,確保數字技術始終在規范、公平、可信的軌道上運行。
其三,完善技術標準體系和法律法規是保障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的關鍵制度支撐。對當下那些限制數字技術發展的政策法規予以修訂,同時結合數字時代的發展需求,積極出臺全新政策法規。并且在涉及數據收集與傳輸、信息評估與決策、風險預測與預警等諸多治理環節之中,必須確保數字技術應用嚴格遵循相關規定,符合法治化要求,切實保障整個過程的合法合規性,在數字技術的工具理性與生態文明的價值理性之間找到平衡點,構建出以數字技術為紐帶、以生態韌性為底色、以超大城市發展利益為導向的新型治理共同體,為超大城市的現代化發展開辟新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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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 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