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凈的手帕

我的太姥姥曹桂英，是一名抗戰老兵。我只見過太姥姥幾次，對她的了解大多來自母親的講述。

母親說，太姥姥有一塊潔凈的手帕，里面總是包著幾張嶄新的人民幣。母親小時候，曾天真地問太姥姥：“姥姥，這錢是不是給我買糖吃的？”

太姥姥彎下腰，在母親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說：“憨妮子，這是姥姥的黨費，姥姥每個月都要交黨費呢！”

太姥姥的家鄉在山東省茌平縣農村。1939年春，太姥姥參加了當地的抗日游擊隊，當過區小隊的隊長，還入了黨。

太姥姥雖沒參加過大戰役，但一直在家鄉打游擊，跟日軍、偽軍斗智斗勇，保護鄉親們的安全。

母親說，太姥姥當年抱著襁褓中的姥姥在玉米地里開會，敵人不知從哪兒打探到了風聲，扎到玉米地里搜索。

游擊隊立即散開撤退。太姥姥抱著姥姥跑，路過一個大土包，怎么也爬不過去。眼看敵人越來越近，情急之下，太姥姥將襁褓中的姥姥使勁扔過了土堆，然后手腳并用爬了過去，抱上姥姥接著跑，這才躲過了敵人的搜捕。

當時，令太姥姥感到非常奇怪和萬幸的是，被扔過土堆的姥姥居然一聲沒哭。“看來，小家伙也知道，我在抗戰打敵人。”母親學著太姥姥的語氣對我說。

抗戰勝利后，太姥姥又回鄉務農了，在農村繼續發揮著一個黨員應有的作用。

很多年后，當母親穿上軍裝走出家鄉時，當母親光榮地加入中國共產黨時，都會想起太姥姥來。

我小的時候，每次母親往老家打電話，電話那頭的親人總會告狀：太姥姥又不聽話了，這么大年紀，路都走得不太穩了，還每個月自己跑出去交黨費……

后來，太姥姥得了阿爾茨海默癥，但就算她忘記了很多人、很多事，也從沒忘記每個月交黨費的事。

那塊潔凈的手帕里，永遠都包著太姥姥每個月要交的黨費。

1991年2月，太姥姥離去了。

后來，當我也穿上軍裝、入了黨，才更加理解太姥姥，才明白她的手帕里包著的不只是黨費，更是堅如磐石的信仰。

（作者為海軍某部干部）

編輯/劉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