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上的守望者

還記得那個夏天，7月的黃河，像一頭被烈日激怒的巨獸，裹挾著黃土高原的泥沙，在晉陜大峽谷里橫沖直撞。我踏上了前往龍門水文站的征程。

下車后，映人眼簾的是一個懸在黃河上空20多米高的鋼索吊箱，這是進入龍門水文站的唯一方式。頭頂烈日灼人，腳下濁浪翻滾，吊箱在風中搖晃，我的手心不自覺沁出了汗。年輕的龍門水文站職工打趣道：“這是我們的‘空中走廊’，也是‘生命線’。”在這樣的險境來回，是90多年來一代又一代龍門水文人的日常。

站內，現代化的測流設備令人驚嘆一一聲學多普勒流速儀半小時就能完成過去兩小時的流量測算，光電測沙儀實時傳輸數據，無人機巡測替代了部分高危作業。然而，科技再先進，也替代不了人的堅守。冬天，黃河冰封，自動儀器失靈，龍門水文站的職工不得不系著安全繩，在零下十幾攝氏度的冰面上鑿孔測流，雙手凍得通紅，卻無人退縮。

榮譽室里，一張張老照片訴說著更殘酷的往事：1954年，楊勞家墜人激流犧牲；1967年，盧振甫在洪峰中失去右耳，仍堅持測完數據；1989 年，徐全舟在纜道架設施工中殉職這些故事如同一把把重錘，狠狼地撞擊著我的內心。

如今的龍門斷面，含沙量已從過去的“一碗水半碗沙”降至不足1千克每立方米。這看似簡單的數據變化，背后卻是一代代水文人用青春丈量的數據、用孤獨換來的安瀾。

返程時，吊箱再次橫渡黃河。夕陽將水面染成金色，回望懸崖上的龍門水文站，我忽然想起在大荔堤壩上那些安靜的夜晚。

原來，從來沒有什么歲月靜好，只是有人替我們守在驚濤拍岸處，把危險擋在了我們看見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