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愛“錢途” 愛考古

2024年9月23日，敦煌研究院召開建院80周年座談會，00后女孩鐘芳蓉作為青年代表發(fā)言。4年前，她因為選擇了北大考古系而引發(fā)熱議，有網(wǎng)友說：“明明是‘錢途無量’的女學霸，卻將一手好牌打爛了。”不料，鐘芳蓉卻收到來自中國半個考古圈的50斤禮物，這是前輩們對她的支持。

北大畢業(yè)后，她追著自己的偶像“敦煌女兒”樊錦詩的腳步，從未名湖畔來到風沙漫天的敦煌莫高窟工作，成為新一代“國寶守護人”……

偶像引路，“熱搜女孩”學考古

2002年，鐘芳蓉出生于湖南耒陽一個農(nóng)民家庭，父母常年外出打工，將她留在家鄉(xiāng)與爺爺奶奶相依為命。

即使生活貧困，爺爺奶奶還是給足了鐘芳蓉安全感，不僅培養(yǎng)了她堅韌的性格和勤奮的品質(zhì)，還讓她逐漸學會了獨立。

鐘芳蓉小學快畢業(yè)時，村辦學校因經(jīng)營不善而關(guān)停了。無奈之下，她獨自來到離家?guī)资锿獾氖袇^(qū)上學。鐘芳蓉知道，父母為了供她上收費不菲的私立學校，經(jīng)常在異鄉(xiāng)加班加點很辛苦，他們在生活中更是節(jié)衣縮食。所以她學習也很拼，小小年紀就懂得“知識改變命運”的重要性。

2020年夏，成績優(yōu)異的鐘芳蓉就要面臨高考了。親友們詢問這個出了名的“女學霸”，準備報考什么大學和專業(yè)？城里的親戚給鐘芳蓉提建議：“你最好學金融吧，畢業(yè)后好找高薪工作，賺了大錢好好回報爸媽。”鐘芳蓉微笑回答：“成績出來再說吧。”

高考成績公布后，鐘芳蓉以676分的傲人成績，位列湖南省文科第四名。在外打工的父母聞知喜訊，急忙請假坐火車趕回家鄉(xiāng)。但就在父母沉浸在自豪和喜悅中時，卻得知鐘芳蓉報考了北京大學的考古專業(yè)。

前來賀喜的親友們，對此議論紛紛：“都考上北大了，居然選擇考古？”“念那么冷門的專業(yè)，你這輩子怕是沒啥大前途了呀！”此事迅速在當?shù)貍鏖_，還蔓延到了網(wǎng)絡(luò)上，網(wǎng)友們也被震驚了，有人說鐘芳蓉這個小姑娘沒見過世面，放著大把有“錢途”的好專業(yè)不讀，而選擇教古系，算是“把一手好牌打爛了”。

面對洶涌的輿（yu）論，剛滿18歲的鐘芳蓉向父母解釋說：“其實，自從去年看了《我心歸處是敦煌》這本書，我就確定想學考古了。這本書的作者樊錦詩被稱為‘敦煌的女兒’，她也畢業(yè)于北大考古系，為了守護莫高窟那些國寶，她寧愿放棄大城市的工作和生活，一生扎根于敦煌大漠中樊先生還榮獲了‘最美奮斗者’和‘文物保護杰出貢獻者’國家榮譽稱號呢！”

敦煌研究院院長樊錦詩是鐘芳蓉的偶像，喜歡歷史的她，也想向樊先生那樣為國家的考古事業(yè)做出貢獻，而沒想去報考更有“錢途”的專業(yè)。

面對當?shù)仉娨暸_的采訪，鐘芳蓉也篤定地回答：“我之所以報考北大考古系，主要是因為喜歡歷史，并且想沿著樊錦詩先生的腳步前進一投身到孤獨又厚重的考古工作中，為煌煌歷史和悠悠文化貢獻自己，這樣的人生，我覺得更有意義。”

隨后，“北大考古女孩”鐘芳蓉上了熱搜榜，她的選擇在網(wǎng)上飽受爭議。但讓鐘芳蓉感到意外的是，一些考古工作者和考古系大學生，竟紛紛在網(wǎng)上聲援她，說她能頂著嘲諷和執(zhí)議“擇己所愛”學考古，很了不起。

“高薪的白領(lǐng)工作要有人去做，發(fā)掘文物的臟活累活兒，也總要有人干，請堅持你的所選所愛！”一名參加過三星堆發(fā)掘的考古工作者，給鐘芳蓉寫了封鼓勵信，還附上了小禮物。

歷經(jīng)磨礪，孤身走進敦煌大漠

不僅如此，一個月時間內(nèi)，鐘芳蓉竟然收到了50斤重的禮物，它們來自中國的半個考古圈，其中最具有紀念意義的，當屬時任敦煌研究院名譽院長的樊錦詩，送給鐘芳蓉的口述自傳《我心歸處是敦煌：樊錦詩自述》。在扉頁上，樊院長給鐘芳蓉寫下寄語：“不忘初心，堅守自己的理想，靜下心來好好念書。”來自前輩們的熱情鼓勵，把鐘芳蓉感動哭了。

進入北京大學后，鐘芳蓉聽從偶像樊錦詩的教誨，用心學習專業(yè)，跟隨老師前往各地調(diào)查考古遺址。課余時間，她還堅持勤工儉學，以減輕家人的負擔，也鍛煉自己的生存能力。

鐘芳蓉在大學期間積極參與各種考古實踐活動，包括在河北陽原縣泥河灣遺址、陜西周原考古實習基地、四川廣漢三星堆遺址的實習，以及參加央視《中國考古大會》節(jié)目等。

考古人員的工作環(huán)境差，活兒也很累。鐘芳蓉實習期間，經(jīng)常和老師同學們起到野外探測，一旦確定了文物的出土地點，就要在荒野之地進行清理工作。文物往往是跟尸骨在一起的，起初鐘芳蓉也害怕，尤其是晚上加班加點，去搶救性發(fā)掘那些被盜過的古墓時。

而且考古這一行是“清水衙門”，從業(yè)者工資不高，也不可能有什么“外快”，以至于男生都很少選擇這個專業(yè)，更別說女孩子了。但鐘芳蓉對于歷史和考古的熱愛，并沒有因此而減弱，反而是越了解考古學，越覺得這一行很有意思。

2024年6月下旬，鐘芳蓉參加了甘肅省直文博單位—敦煌研究院的校園招聘資格面試，并成功進入復(fù)試。7月8日，甘肅省文物局官網(wǎng)公布面試成績，鐘芳蓉以92.4分的佳績，位列其報名的敦煌研究院石窟考古崗位第一名！

隨后，北大官方發(fā)布《去敦煌！北大鐘芳蓉，祝福你！》，文中講述了鐘芳蓉學習考古的心路歷程，并透露她從事的工作是編寫敦煌石窟的考古報告。

“在這個車馬很快的年代，總有人還在堅守著執(zhí)著，從4年前選擇考古到4年后投身敦煌，熱愛且愿意不顧世俗的眼光投身其中，這在如今的時代是件太難得的事情了！”在北大官網(wǎng)的評論區(qū)，有網(wǎng)友這樣評價鐘芳蓉。

7月中旬，鐘芳蓉獨自拖著一個大行李箱，從繁花的北京來到“河西走廊”西部盡頭的甘肅敦煌市。莫高窟位于市區(qū)東南25公里處的鳴沙山東麓（lu）斷崖上，這一帶曾是古絲綢之路上的重要節(jié)點，見證了無數(shù)商旅的往來與文化交融。

鐘芳蓉趕來時正值黃昏，最后一班滿載游客的大巴車已經(jīng)從莫高窟返回敦煌市，白日的喧囂漸漸散去，莫高窟再次安靜了下來。在城市中久居的人們會對此處的寂靜感到驚嘆，廣袤無垠的大漠，只剩下了輕風吹過白楊樹梢發(fā)出的沙沙聲響把自己“扔”進了敦煌大漠中的鐘芳蓉，卻絲毫不覺得孤獨，因為她身邊有熱心的同事，眼前有堪稱“千年藝術(shù)瑰寶”的莫高窟。

守護國寶，一代代人的青春接力

敦煌莫高窟俗稱“千佛洞”，始建于公元366年，歷經(jīng)前秦、北魏、西魏、北周、隋唐五代、宋、西夏、元等多個朝代的連續(xù)營造，才形成今天所見的宏大規(guī)模。它不僅是中華先輩們智慧與創(chuàng)造力的結(jié)晶，也是古絲綢之路多元文化交融的生動體現(xiàn)。

莫高窟以其精美的壁畫、彩塑和獨特的建筑藝術(shù)聞名于世，現(xiàn)存洞窟735個，壁畫面積達4.5萬平方米，彩塑2415尊。這些作品跨越了千余年的歷史長河，展現(xiàn)了不同時期的文化風貌和藝術(shù)特色。壁畫內(nèi)容豐富多彩，具有很高的藝術(shù)價值和歷史研究價值。早在1987年，莫高窟就被列入了《世界文化遺產(chǎn)名錄》。

鐘芳蓉工作的敦煌研究院，是一個負責敦煌莫高窟、天水麥積山石窟、瓜州榆林窟等石窟保護工作的國家重點文保單位，研究院就位于中國三大石窟之首的莫高窟景區(qū)內(nèi)。“雖然這里風沙很大，氣候干燥，我經(jīng)常會流鼻血，但在這兒工作的好處也很多，比如我可以經(jīng)常免費游莫高窟。”鐘芳蓉露出樂觀笑容說，為了給敦煌千佛洞中的塑像、壁畫等拍照，她經(jīng)常沿著山崖棧道爬上爬下，將自己弄得“灰頭土臉”

夜深人靜的敦煌研究院，只能聽到鳴沙山那邊風吹沙走的聲響。在宿舍中埋頭整理石窟藝術(shù)資料的鐘芳蓉，很喜歡這種遠離喧器的環(huán)境，天地廣袤（mao），心無旁騖（wu）。她說搞考古研究要“坐得住冷板凳”，肯拿出幾年、幾十年的時間去埋頭深耕，才能在某一個領(lǐng)域有所建樹。鐘芳蓉愿意向偶像樊錦詩院長“看齊”，把自己的青春乃至一生，都奉獻給敦煌。

令樊院長感到欣慰的是，近些年已經(jīng)有一些像鐘芳蓉這樣的年輕工作者，勇敢走進了敦煌研究院。他們正值芳華，有的是受前輩感召，有的為實現(xiàn)藝術(shù)理想，都像鐘芳蓉一樣告別城市，義無反顧走進了敦煌大漠。

“堅守大漠、甘于奉獻、勇于擔當、開拓進取”的莫高精神，是樊錦詩等老一輩敦煌文保工作者在艱苦環(huán)境中創(chuàng)造的。如今也召喚著鐘芳蓉等年輕人，承擔起了保護和傳承敦煌文化的責任與使命。在樊錦詩推出“數(shù)字敦煌”網(wǎng)站數(shù)年后的2024年，鐘芳蓉又提出了打造“敦煌在線游”APP的設(shè)想，旨在讓中外人士了解中國絲綢之路上的古老文化遺產(chǎn)。

2024年9月28日，《人民日報》新媒推出特別策劃“追光演講”，扎根莫高窟60多年的樊錦詩分享她的青春故事：從青絲到白發(fā)，從未明湖畔到西北大漠，這位“敦煌的女兒”數(shù)十年如一日，始終在用心守護莫高窟這座藝術(shù)寶庫。“北大考古女孩”鐘芳蓉也在視頻里出鏡，與樊院長一起演繹青春的延續(xù)鐘芳蓉說，勇氣與責任指引了前方，堅持與奮斗將照亮前路！

弦歌不輟，薪火相傳。正因為有了一代代文保人的奉獻與堅守，被譽為“東方藝術(shù)明珠”的敦煌莫高窟，才在世界文明遺產(chǎn)中綻放出獨特而璀璨（can）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