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法”與“戰術”辨析

中圖分類號：E0-055；H136.1 DOI：10.12339/j.issn.1673-8578.2025.03.019

Analysis of Operational Method and Tactics//LI XiaoMing，NI ZhiJun

Abstract：Operationalmethodisatypeof“strategy”thathighlyummarizesoperatioalpurposeoperatioaldeploymentperatios command，peratialocuredefatiosatialsdratialisOatiolthdis densedreflectioofCineeculualangage，itingndrtistic.roughteverficatioxaminationndxegsisfoatio tactics，weclarifythecootationandextensionoftheonceptsofoperationalmethodandtacticsandpointoutthatthefundamntal reasonforthemixingofoperationalmethodandtacticsistheinacuratedefiitionofcombatconceptsinMilitaryterms.Onthebasis f providingdefiitiosofoperatioalmethodandtacticsealsonalethfourdierencesbetweenoperationalmetodadtactics.

Keywords：operational method;tactics;analysis

0 引言

“戰法”與“戰術”，收錄于各個版本的《中國人民解放軍軍語》（以下簡稱《軍語》）之中，是當前常用的兩個術語，在軍事交流活動中尤其使用頻繁，“戰法”與“戰術”，其含義從古到今，發生了很多變化，導致學界至今仍然有著不同的看法。第一種觀點認為：戰法包括戰術，如2011版《軍語》;第二種觀點認為：戰法就是戰術，如阮智富、郭忠新編著的《現代漢語大詞典》；第三種觀點認為：戰法是戰術的具體應用，如王樹友的《警衛戰法探要》一文。即使比較權威的《軍語》，最新版（2011版）與上一版（1997版）對于“戰法”與“戰術”的關系的認識也是不同的。

《軍語》中“戰法”概念與“戰術”概念的定義中有著共同的中心詞“方法”，甚至《軍語》中“戰役法、訓練方法”等概念的定義中也有中心詞“方法”。這些概念的內涵與外延有諸多交叉，但學界并未對這種關系予以足夠地重視。這不僅表現在軍事交流中“戰法”與“戰術”的大量混用，而且表現在學術研究中的概念不清、使用不當。例如，對于“圍點打援”屬于戰法還是戰術，學界并未形成共識。因此，有必要明確“戰法”概念與“戰術”概念的內涵與外延，厘清二者的區別與聯系。

“戰法”與“戰術”訓釋

對于戰法與戰術的定義，比較權威的是《軍語》。2011版《軍語》限定了“戰法”的內涵和外延，認為\"戰法\"包括戰役法和戰術[1]67，那么，2011版《軍語》對“戰法”的定義是否準確？“戰法”是否只包括戰役法和戰術呢？

“戰法”一詞，出自《司馬法·定爵》：“凡戰之道：既作其氣，因發其政；假之以色，道之以辭；因懼而戒，因欲而事；蹈敵制地，以職命之，是謂戰法。”《晉書·慕容毀載記》：“宜量軍國所須，置其員數，已外歸之于農，教之戰法，學者三年無成，亦宜還之于農，不可徒充大員，以塞聰俊之路?！薄皯鹦g”一詞，最早出現在南北朝時期沈約所著的《宋書·索虜傳論》：“而自木末以來，并有賢才狡算，妙識兵權，深通戰術，屬鍵凌厲，氣冠百夫，故能威服華甸，志雄群虜。”唐代李隱的《瀟湘錄·馬舉》：“叟曰：‘方今正用兵之時也，公何不求兵機戰術，而將御寇讎？’”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收藏的《晚清新編陸軍戰法兵語字匯》雖未對“戰法”進行定義，但是從其收錄的619個術語中可以看出，“戰法”的外延涵蓋了“戰略”和“戰術”。《晚清新編陸軍戰法兵語字匯》認為，“戰術，凡有戰場運用軍隊各法，謂之戰術，又謂之用兵術”[2]19-37。這一定義，更接近于古代“兵法”的含義。

《現代漢語大詞典》中“戰法”的定義為“作戰的方法。指戰爭的策略和技能”[3]2164。這一定義，從語義上看，與2011版《軍語》中“戰略”的定義相近，但是其中出現了作戰與戰爭指向不一致的問題。而《現代漢語大詞典》中“戰術”的定義為“作戰的策略、方法”[3]2162，將“戰術”等同于“戰法”。

1997版《軍語》認為，“戰法是作戰方法的簡稱，是遂行作戰任務的各種方法的統稱”[4]。這一定義沒有限定“戰法”的外延。2011版《軍語》認為，“戰法是作戰方法的簡稱，是組織與實施作戰行動的方法。包括戰役法和戰術”[1167。這一定義縮小了“戰法”的內涵，不僅強調了“組織與實施作戰行動”的具體方法，而且對“戰法”的外延進行了限定。1997版《軍語》和2011版《軍語》都認為“戰術是進行戰斗的方法”，給出的定義是一致的。其上位概念是方法，區別特征是“進行戰斗”，這與“戰役方法”定義中的“進行戰役”、“戰略”定義中的“籌劃和指導戰爭全局”相區別，定義比較準確。

《現代漢語詞典》（第7版）未收錄“戰法”，但是收錄了“兵法”，定義為“古代指用兵作戰的策略和方法”[5]92。從語義上看，與1997版《軍語》中“戰法”的定義是基本一致的。在《現代漢語詞典》（第7版）中，“戰術\"有2個義項：“ ① 進行戰斗的原則和方法。②泛指解決局部問題的方法”[5]1648。 。義項 ① 與《軍語》中“戰術”的定義基本一致。

王樹友在《警衛戰法探要》一文中認為，“戰法是指作戰指揮員為達成作戰目的，而采取的一切行動方式、途徑、程序和手段的總和”6]。此定義羅列了行動方式、途徑、程序和手段，與《軍語》對“戰術”的定義比較接近。

朱小寧在《戰法概念需要重新“解構”》一文中認為，“戰法應該區分為作戰方法和作戰方法論”，“戰法是戰術的靈活運用，包含著謀略與藝術的內容”[7]。這不僅指出“戰法”包含“謀略和藝術”的內容，更是給出了“戰法”概念另外的義項

綜上所述，筆者認為，“戰法”的定義應該為“戰法是用兵作戰方法的簡稱，是遂行作戰任務的各種方法的統稱”，這樣定義“戰法”，既包含了用兵作戰策略本意，又隱含了謀略和藝術之意，更體現了文化的發展。“戰術”的定義應該采用2011版軍語的定義，即“戰術是進行戰斗的方法。內容包括戰斗原則，戰斗部署、戰斗指揮、戰斗協同、戰斗行動的方法，以及各種保障措施等。還包括行軍、宿營、輸送、變更部署和換班的方法”[1]137。這樣定義“戰術”，既包含了技能和技巧本意，又隱含了對陣打仗之意，更體現了現代科技進步對戰術的影響。上述對“戰法”與“戰術”的定義，比較符合現代人們對戰法與戰術的認知，是主流觀點的統一認識。

2 “戰法”與“戰術”的區別

“一組軍事概念可依據概念間的相互關系構建成軍事概念體系。一般來說，軍事概念體系反映相應的軍事知識體系?！盵8]“戰法”與“戰術”的相互關系，還是要從二者的定義中去尋找。從上述定義來看，“戰法”與“戰術”有以下區別。

2.1 “戰法”與“戰術”，此“戰”非彼“戰'

“戰法”中的“戰”指“作戰”，而“戰術”中的“戰”指“戰斗”。

2.1.1 “作戰”的含義

“戰法”是“用兵作戰方法”的簡稱。而“作戰”在古代的含義是“制作戰策\"或“制定戰略”[9] 。

《現代漢語大詞典》認為，“作戰，軍隊之間的敵對行動。通常指打仗?！盵3]331這一定義，并未限制軍隊的規模。

1997版《軍語》認為，作戰是“武裝力量打擊或抗擊敵方的軍事行動。泛指戰爭、戰役、戰斗范圍的各種類型、形式、樣式的作戰”[4]。2011版《軍語》認為，作戰是“武裝力量攻擊或抗擊敵方的行動。包括各種類型、形式、樣式等的作戰”[1]3。兩版《軍語》，均未對武裝力量的規模做出限定，而且2011版《軍語》刪去了“戰爭、戰役、戰斗范圍”?！冬F代漢語詞典》（第7版）中“行動”的釋義為：“ ① 行走；走動；腿受了傷， ～ 不便。 ② 指為實現某種意圖而具體地進行活動：～綱領。 ③ 行為；舉動；～自由?！盵5]1465上述《軍語》中“作戰”的定義中的“行動”對應的是義項 ② 。

《現代漢語詞典》（第7版）認為，“作戰”屬于動詞，意為“打仗”[5]1757 。

比較上述定義，“作戰”是用“行動”這個上位概念來定義的。區別特征無論是“軍隊”，或是“武裝力量”，都是泛指，與“戰爭集團”“戰役軍團”“戰術兵團、部隊、分隊”是整體和部分的關系。筆者認同2011版《軍語》的觀點，認為“作戰”是“武裝力量攻擊或抗擊敵方的行動”。

由此來看，“作戰”屬于動詞，本義是“制作戰策”或“制定戰略”，引申義為“打仗”，那么，“戰法”自然就是“打仗的方法”。從《孫子兵法》到《晚清新編陸軍戰法兵語字匯》《中國人民解放軍軍語》，“戰法”皆意為“用兵之法”。

然而，在地方政府等部門日常行政管理中喜歡使用“作戰”等軍事術語來表達工作，“作戰”概念出現了泛用和泛化現象。如近幾年，各地公安機關成立的“‘情指行’一體化作戰中心”，設有作戰部、指揮部、參謀部、服務部等機構。其中：“作戰、作戰部、參謀部”明顯是軍事用語。“作戰”一詞的使用，不恰當地把專業的軍事行動擴大為對犯罪分子的打擊活動，明顯偏離了“作戰”概念的基本內涵。日常工作生活中“作戰”概念的泛用和泛化的現象屢見不鮮。

2.1.2 “戰斗”的含義

《說文解字》云：“戰，鬥也”[10]44。鬥（斗）在《說文解字》中釋義為“兩士相對，兵杖在后，象鬥之形，凡鬥之屬皆從鬥”[10]1035?！皯鸲贰笔嵌嘁艄潌渭冊~（聯綿詞），屬兩個語素并列式結構，用于表示“對陣”“對戰”“打仗”之意，并沒有“制作戰策”或“制定戰略”之意。

《晚清新編陸軍戰法兵語字匯》亦認為，“兩軍會戰于一地，決其勝負，謂之戰斗。然戰斗之法即戰術之實在施行也”[2]19-37，這與《說文解字》的釋義是一致的，同時強調戰術之實在于具體施行。

1997版《軍語》認為，“戰斗”是“兵團或部隊、分隊在較短時間和較小空間內進行的有組織的作戰行動”[4]。這個定義將“作戰行動”作為“戰斗”的上位概念，改變了“戰斗”概念的內涵。比如，穿插屬于作戰行動，但不是戰斗。2011版《軍語》認為，戰斗是“戰術兵團、部隊、分隊為達成某一作戰目的而進行的作戰”[1]130。這個定義中，將“作戰”作為“戰斗”的上位概念，不僅偏離了“戰斗”的“對陣”“對戰”“打仗”的本義，而且混淆了“戰斗”與“作戰”，同樣改變了“戰斗”概念的內涵。無論1997版《軍語》用“作戰行動”定義“戰斗”，還是2011版《軍語》用“作戰”定義“戰斗”，都是不夠準確的。因為從語義上講，必須有敵對雙方“對陣”“對戰”“打仗”，才能稱作“戰斗”。而“作戰行動”只須單方就可以實施。

這兩版《軍語》，都明確“戰斗”的主體，就是“兵團或部隊、分隊\"或者“戰術兵團、部隊、分隊”。相對于1997版《軍語》，2011版《軍語》中“戰斗”的定義增加了“戰術兵團”的概念，“戰術兵團”構詞不嚴謹。2011版軍語“戰術”的定義中，限定范圍的是“戰斗”?！皯鸲贰钡亩x中限定的主體是“戰術兵團”。2011版軍語指出：“陸軍戰術兵團armytacticalformation，陸軍中具有單獨實施合同戰斗能力的師、旅規模的兵力集團。分為陸軍基本戰術兵團（師）和陸軍戰術兵團（旅）?！盵1]67] 該定義中，限定范圍的是“合同戰斗”。在2011版軍語中，“合同戰斗”是用\"戰斗”這一中心詞來解釋的。也就是說在“戰術”的定義中有“戰斗”一詞，在“戰斗”的定義中有“戰術”一詞，出現了循環定義現象。出現這一循環現象的原因，就是“戰術兵團”這一術語構詞不嚴謹。

正是最近兩版《軍語》對于“戰斗”定義的不準確，造成了人們理解上的偏差，造成“戰法”與“戰術”的混用，也引起軍事概念體系的混亂。

《現代漢語詞典》（第7版）中“戰斗”的義項為：“ ① 名敵對雙方所進行的武裝沖突，是達到戰爭目的的主要手段：一場激烈的戰斗。 ② 動同敵方作戰：戰斗力I戰斗英雄I同敵人戰斗到底。 ③ 動泛指斗爭：戰斗性|戰斗在抗洪救災的第一線?！盵5]1647 雖未限定敵對雙方的規模，但是補充說明了“是達到戰爭目的的主要手段”。義項 ① 中，“武裝沖突”是“戰斗”的上位概念。

將“戰斗”定義為“武裝沖突”是比較準確的。結合《現代漢語詞典》（第7版）等漢語詞典及百度百科給出的定義，筆者給出“戰斗”的定義為：“戰斗是指敵對雙方兵團、部隊、分隊（單機、單艦）進行的有組織的武裝沖突。其是奪取戰爭勝利的主要手段，是戰役的組成部分。按類型，分為進攻戰斗和防御戰斗；按形式，分為聯合戰斗、合同戰斗；按軍種兵種，分為軍種戰斗、兵種戰斗；按空間，分為陸上（地面）戰斗、海上戰斗、空中戰斗、太空戰斗和信息戰斗等。還可以根據敵方狀態、戰場環境等情況，分為各種樣式的戰斗。”這一定義，采取了“內涵定義 + 外延定義 + 輔助說明”的復合定義方式。上位概念是“武裝沖突”，區別特征為實施的主體是“兵團、部隊、分隊（單機、單艦）”，而非“戰役”定義中的“戰役軍團”或者“戰爭”定義中的“國家或政治集團”?！拔溲b沖突”，是敵對雙方或多方的武裝爭斗。因此，用“武裝沖突”定義“戰斗”，語義上是準確的，邏輯上是正確的?！皯馉帯薄皯鹨邸薄皯鸲贰泵枋龅氖遣煌幠４笮〉奈溲b沖突，在下定義時，應采取相同的行文模式。這既有利于保證定義的系統性、準確性，又有利于增強定義的協調性，更便于統一使用

2.1.3“作戰\"更“寬泛”，“戰斗\"更“詳盡”

綜上所述，“作戰”是“武裝力量攻擊或抗擊敵方的行動”，“戰斗”是“敵對雙方兵團、部隊、分隊（單機、單艦）進行的有組織的武裝沖突”。比較這兩個概念的定義，有三點不同：一是中心詞不同?！白鲬稹倍x的中心詞是“行動”，“戰斗”定義的中心詞是“武裝沖突”。“行動”單方就可以實施，而“武裝沖突”涉及雙方。二是主體范圍不同?！白鲬稹钡闹黧w是“武裝力量”，“戰斗”的主體是“敵對雙方兵團、部隊、分隊”?！拔溲b力量\"指單方，非敵對雙方。三是動作不同?！白鲬稹笔恰肮艋蚩箵簟?，強調過程；“戰斗”是“進行的有組織的”，強調狀態?？傮w來說，“作戰”的概念比較“寬泛”，“戰斗”的概念更加“詳盡”。

2.2 “戰法”與“戰術”，“法”與\"術\"不同

戰法”中的“法”指“指導性的方法和策略”，而“戰術”中的“術”指“具體的手段和措施”。

2.2.1 “法”的含義

《說文解字》釋：“，刑也。平之如水。從水；廌，所以觸不直者，去之。從廌、去。法，今文省。金，古文。方乏切（f）?！盵10]32 古代的“\"字現在簡化為“法”。“法”的本義是刑法，法律像水一樣地平正，所以從水。

《古漢語常用字字典》給出“法”的4個義項：4 ① 法令，法律，制度… ② 方法。《孫子兵法·九變》：故用兵之法，無恃其不來，恃吾有以待也。（意思是用兵的方法，不要幻想敵人不來，而要依靠自己有準備。） ③ 效法。《商君書·更法》：治世不一道，便國不必法古。（道：方法。便：有利。） ④ 準則，標準?！尔}鐵論·相刺》：居則為人師，用則為世法。（意思是平居時能夠為人師表，顯達時能夠為國家示范。）”[1]103 法除了本義“刑法”的含義以外，還有“方法；效法;準則、標準”的義項

《漢語大字典》給出了“法”的19個義項，在“方法，辦法”之外，還有“刑法；法令；規章制度；準則；規律、常理；合法的；效法；守法；天子法架；法家;佛法;法術\"等義項[12]1579 。

2.2.2 “術”的含義

《說文解字》釋：“術，邑中道也”[10]701 。 “術”，現代漢語中簡化為“術”，本義是都邑中的道路?！墩f文解字》中“法”與“術”在含義上完全不同。

《古漢語常用字字典》給出“術”的7個義項指出在古代“術”和“術”（白術，藥名）是兩個字。在“方法、手段”之外，“術”還有“道路；思想、學說；方術;陳述、述說”等義項[11]384 O

《漢語大字典》給出“術”的11個義項，在“辦法、策略”之外，還有“道路;溝渠;技藝、技術；法令；學說、主張；學習、實踐；遠郊；述說、闡述”等義項[12]826 。

2.2.3 “法”更“原則”，“術\"更“具體”

《漢語大字典》給出的“法”與“術”的義項，比較齊全。二者的共同義項是方法?！胺ā边€有“準則、規律、常理”等含義，體現出一般性和普適性。因此，“戰法”中的“法”更加強調“指導性的辦法、原則性的策略”。而“術”還有“手段、思想、學說、技藝、技術”等含義，體現出具體性和針對性。因此，“戰術”中的“術”更加強調“具體的手段和針對性的措施”。

2.3“戰法”簡潔抽象，“戰術”系統具體

“戰法”中的“法”更加強調“指導性的辦法、原則性的策略”。“戰法”，即用兵作戰的方法，具有一般性、普適性，因此需要高度地總結、歸納、提煉才能夠形成?！皯鸱ā笔撬煨凶鲬鹑蝿盏母鞣N方法的統稱。在廣義上，“戰法”是一種作戰理論，是一種作戰指導，是一種用兵方略；在狹義上，“戰法”是一種“打法”，是對作戰目的、作戰部署、作戰指揮、作戰程序、作戰方式、作戰行動、作戰設計等做出的高度概括，是中華文化語言文字藝術高度濃縮的體現。比如“圍點打援”，就是高度總結、概括和提煉而成的戰法?！皣c打援”四個字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包括作戰目的是打援，也就是要消滅敵人有生力量；作戰部署上使用次要兵力遂行包圍任務，主要兵力用于消滅敵人的援兵；作戰指揮上要統一指揮；作戰程序上一般是先圍后打，調動敵人；作戰方式上一般采取預設戰場伏擊等方式；作戰行動上要求作戰力量統一行動、協同作戰；作戰設計主要體現在謀略上，即圍點必須要圍其必救，打援部隊要隱蔽企圖。豐富的作戰實踐和作戰經驗是戰法形成的基礎。作戰實踐既包括戰爭，也包括戰役和戰斗。比如我軍土地革命戰爭的“十六字訣”一“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就是著名的游擊戰戰法[13] O

“戰術”中的“術”，更加強調“具體的手段和針對性的措施”。戰術的內容包括戰斗原則，戰斗部署、戰斗指揮、戰斗協同、戰斗行動的方法，以及各種保障措施等，還包括行軍、宿營、輸送、變更部署和換班的方法。內容非常具體，系統性和針對性明顯。因此，戰術要求縝密地計算、詳細地計劃和嚴密地組織。戰術理論分為基礎理論和應用理論。基礎理論，著重揭示戰術發展和在現代高技術條件下的戰斗的一般規律。應用理論，主要是研究各種類型和樣式戰斗的方法和具體的組織實施。例如，戰斗中確定采用“圍點打援”這一戰法，就要根據戰法制定詳細的戰術措施。主要包括確定具體作戰目標是全殲、驅殲還是擊潰;確定具體由哪支部隊打援，如何打援；具體到哪支部隊包圍敵人；指揮機構如何編組，采取何種指揮方式和指揮手段；準確的伏擊地點以及伏擊兵力的進入時間；戰斗發起的具體時間；詳細的協同方法；敵我雙方作戰能力的計算等。戰術理論具有完整的系統性、極強的實踐性、鮮明的階級性和強烈的時代性。武器裝備性能決定武器裝備的運用方式和進行戰斗的方法，隨著裝備技術的不斷進步，戰術也隨之發生變化。相比之下，戰法則在一定的時間內基本保持不變，正如從古代的“圍魏救趙”到現代的“圍點打援”，基本原理是一致的。

2.4“戰法”有名，“戰術”有實

戰法是從歷代的戰爭中提煉出來的，它的源泉是戰爭、戰役、戰斗中實際運用兵力兵器的諸多戰例。因此，搜集足夠的戰例，是提煉戰法的前提。我軍善于在戰爭中學習，創造出了我軍獨有的戰法。具體表現為：基于“上一次作戰”的戰法研究（戰后總結或檢討）與著眼“下一場作戰”的戰法設計（謀略和決心）相結合。這也是我軍軍事民主的體現。

從古到今，許多著名的戰法得以總結提煉。例如春秋戰國時期的“圍魏救趙”“聲東擊西”“打草驚蛇”；土地革命戰爭時期的“十六字訣”；抗日戰爭時期的“堅壁清野”“麻雀戰”“地道戰”“地雷戰”“夜間襲擊戰”；解放戰爭時期的“十大軍事原則”“圍點打援”“圍城打援”“攻城阻援”；抗美援朝戰爭時期的“誘敵深人”“穿插分割，迂回包圍，近戰夜戰”“西頂東放”；還有二戰時期盟軍諾曼底登陸采取的“聲東擊西”等戰法。以上這些戰法，都有一個讓人便于理解、方便記憶、形象生動的名字。

技術決定戰術。戰術，隨著戰斗的產生而問世，又隨著軍事技術的進步、社會的變革和戰爭的發展而不斷地發展變化。在冷兵器時代，始終是以密集的戰斗隊形實施單一的突擊和白刃格斗，戰術主要表現為單個人員的格斗技能和各種陣法。在火器出現之后，火力成為戰斗力的重要因素，也成為戰術變革的基本動因，于是出現了火力殺傷與沖擊格斗相結合的戰術及對火力殺傷的防護戰術，其戰斗隊形也從密集的方陣逐漸演變為線式隊形和散兵隊形；隨著坦克、飛機、導彈及核武器等新式高技術兵器的出現，武器裝備的打擊力、機動力和防護力不斷提高，從而使單一兵種的戰斗方法逐漸發展為諸軍兵種合同戰術和聯合戰術。戰術的內容也越來越豐富。

3結語

戰法與戰術，都是方法，兩者研究對象不同而已。戰法以作戰為研究對象，而戰術以戰斗為研究對象，二者不能混為一談。不能將“作戰”概念等同于“戰斗”概念。從這個意義上講，不能簡單地認為戰法包含戰術或者戰術包含戰法。正是因為最近兩版《軍語》用“作戰行動”或“作戰”來解釋戰斗，對“戰斗”概念的釋義脫離了“戰斗”的原義“敵對雙方對陣、對戰、打仗”，導致了“戰法”與“戰術”關系的混亂。正本清源，從源頭上明確“戰法”概念與“戰術”概念的內涵與外延，認清二者的區別與聯系，不僅有助于構建科學的軍事概念體系，還有助于準確使用《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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