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對ESG績效的影響效應

一、問題提出

在全球數字經濟蓬勃發展的背景下，數智化轉型已成為企業實現高質量發展的核心戰略。中國政府和相關部門相繼出臺《“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關于加快推進國有企業數字化轉型工作的通知》等文件，明確提出以數智化轉型驅動產業升級，賦能實體經濟創新。數智化轉型不僅是技術迭代的必然選擇，更是企業重構核心競爭力的關鍵路徑[1]。在企業數智化轉型對宏觀經濟的影響方面，學者們[2]認為企業數智化轉型有利于促進宏觀經濟增長;數智化轉型對產業優化和包容性增長[3]、制造業質量提升[4]等多方面均發揮重要的作用。在微觀層面，研究表明數智化轉型能夠通過優化資源配置[1]、提升運營效率[5]及增強市場響應能力[4]等路徑顯著改善企業績效。此外，數智化轉型在促進企業非經濟績效提升方面也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已有學者研究了數智化與企業分工專業化促進[、企業治理水平改善[7]、企業社會責任和聲譽提升[8]、企業組織結構優化[9等的關系。可見，數智化轉型已成為我國宏觀經濟高質量發展、產業結構升級、創新驅動發展和微觀企業提升競爭力、優化業務流程、可持續發展的重要途徑。

企業數智化轉型對ESG績效影響效應如何？隨著可持續發展理念的深化，ESG績效逐漸成為衡量企業綜合價值的重要標尺。ESG績效強調企業在環境責任、社會責任與公司治理中的實踐成效，其表現不僅關乎企業聲譽與融資成本，更被視為應對全球氣候治理與利益相關者訴求的核心能力。目前，學者們對企業數智化轉型對ESG 績效的影響如何尚存爭議。有學者肯定了數智化轉型在提升ESG績效方面的積極作用[10-12]；也有學者對此質疑，認為數智化投入的短期成本也可能擠占社會責任資源[6。電力行業是關乎國計民生，產品具有特殊性、輸配電環節有自然壟斷屬性且安全生產至關重要的特殊行業，正面臨能源結構轉型與數智化升級的雙重挑戰。中國“雙碳”目標與數字經濟戰略的疊加，倒逼電力行業通過數智化手段重構生產模式與治理體系。

TOE 理論由 Tomatzky和Fleischer[13]在《技術創新的流程》中首先提出。TOE 理論把影響企業某類技術或創新的因素歸納為技術、組織、環境三個層面，為研究數智化轉型對ESG的影響提供一個全面的分析框架，有助于從技術可行性、組織適配性、環境支持性等方面系統探討數智化轉型如何作用于ESG的環境、社會和治理三個維度，進而實現企業可持續發展。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以TOE 理論為基礎，采用2010—2021年滬深A股電力企業上市公司為樣本，研究企業數智化轉型對ESG 績效的影響，探討其中的作用路徑與調節因素。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TOE理論與應用

TOE是一個基于多層次、綜合性的技術應用框架，它基于技術維度（T）、組織維度（O）和環境維度（E）對技術創新影響因素進行歸納總結。第一，技術維度（T）指的是組織可能采用技術的特征以及組織中技術的現狀。這種技術的當前狀態可以用有形（如本組織擁有的設備）和無形（如目前使用的方法）來表示。即技術維度涉及新技術與組織的關系，聚焦技術是否與組織特征相匹配，是否與組織的應用能力相協調以及是否能夠為組織帶來潛在收益等方面[14]。第二，在組織維度（O）層面，研究聚焦企業內部要素對技術采納的驅動機制，具體涵蓋非正式溝通網絡、高管團隊的戰略決策行為、資源冗余水平、組織規模效應以及技術導入準備度等核心要素[13]。這些因素通過影響內部決策流程和資源調配能力，構成新技術應用的內生性基礎條件。第三，環境維度（E）的分析框架則側重組織外部生態對技術利用的制約與促進作用，主要考察市場集中度特征、技術基礎設施供給、政策規制強度以及產業鏈協作網絡等結構性要素[15]。該維度強調外部制度環境與市場條件通過資源獲取、合規約束和合作創新等路徑，塑造組織技術應用的邊界條件與戰略選擇空間。

以上三個維度在獨自影響技術創新的同時，兩兩之間會相互作用，從而影響技術決策選擇。雖然 TOE框架主要用于研究技術或創新的采用，但它沒有提供描述影響組織采用決定因素的具體模型[16]，而只是為具體研究提供影響技術創新采用因素的分類[17]。因此，該模型鼓勵研究者考慮更廣泛的背景技術創新應用的原因[16]。隨著時間的推移，研究者以TOE 框架為基礎開展扎實的實證研究，并在差異化的技術應用場景下不斷豐富該模型的內涵[18]。

就本文研究的企業數智化轉型對ESG 績效的影響效應而言，基于TOE 理論，本文認為企業數智化轉型的過程不僅是單純的技術層面變革，還是技術、組織與環境的共同作用。其一，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能否提升ESG 績效受到外部政策和制度環境的影響[19]，政府關注是體現這一影響的重要因素。政府關注度可以從外部壓力、資源配置和聲譽激勵三方面作用于企業數智化轉型對ESG 績效的影響。首先，政策壓力促使企業通過數智化手段優化能源調度、提升碳管理效率，從而提升企業的ESG 績效。其次，政府關注度提升往往伴隨財政補貼、稅收優惠等資源傾斜，為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提供資金支持進而促進企業將更多資源投人ESG實踐，提升ESG績效。最后，政府關注度的提高會增強公眾與媒體對電力企業的監督力度，企業為維護聲譽形象，傾向通過數智化手段優化企業的ESG 實踐。因此政府關注度是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提升ESG績效的調節因素。其二，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能否提升ESG 績效還可能受到組織層面的影響[9]，組織能力是體現這一影響的重要因素。數智化轉型提高電力企業有效處理信息的能力，高效的信息處理能提高組織響應速度和決策質量，從而增強組織競爭力和創新能力[12]。一方面，響應速度和決策質量的提升能幫助企業更好滿足外部利益相關者的需求，提升企業社會責任的履行，進而提升ESG績效;另一方面，組織競爭力和創新能力的提升推動清潔能源技術研發與創新，進一步減少企業生產運營過程中造成的環境污染，提升ESG績效。因此，組織能力是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提升企業ESG績效的重要途徑。

（二）研究假設

1.數智化轉型與ESG績效

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不僅是技術升級的過程，更是企業重構可持續發展能力的關鍵驅動力。基于TOE理論和可持續發展理論，電力企業通過技術賦能、組織優化和治理提升三重路徑，形成“技術驅動效率—組織激活創新—治理保障責任\"的閉環，最終推動企業ESG績效實現從量化披露到價值創造的質變。

在技術賦能方面，電力企業的數智化轉型能通過智能技術、清潔技術的開發與應用改變電力企業原本的高能耗與高排放的生產運營模式，優化電力企業的環境管理與資源使用效率，從而提升企業環境維度的ESG績效[20]。在組織優化方面，電力企業的數智化轉型能夠提升組織能力，推動組織結構向敏捷化、協同化方向變革[12]。一方面，電力企業的數智化轉型可以增強與用戶的互動，例如，智能電表與移動服務平臺的普及實現了用電信息透明化，保障了消費者權益，使組織的行為與決策能更加貼合用戶的需求[5]。另一方面，數智化轉型的技術賦能往往能吸引高科技人才進入企業進一步發展，實現其自身價值。對高科技人才的吸引與培養不僅有助于提升組織整體的知識水平，更是企業創造就業崗位履行社會責任的重要表現[11]。基于上述分析，數智化轉型帶來的組織能力提升有助于提升企業社會責任維度的ESG績效。在治理提升方面，數智化轉型能完善公司治理，為其提供長期競爭力，通過數據驅動決策與流程自動化，提升企業治理效率與信息透明度[21]。同時，數智化轉型倒逼企業建立適應新技術的管理制度，推動董事會結構優化與內部監督機制升級。這些治理層面的變革不僅可以降低企業運營風險，還通過提升決策科學性與信息披露質量，增強投資者與利益相關者的信任水平。因此，數智化轉型有助于提升電力企業在公司治理維度的ESG績效。

綜上所述，電力企業的數智化轉型通過技術、組織與治理層面的系統性變革，在環境、社會與公司治理領域形成多維正向效應。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1：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對電力企業ESG績效具有正向影響。

2.政府關注度的調節效應

在電力行業的可持續發展進程中，政府關注度作為重要的外部制度力量，對企業ESG實踐發揮顯著的調節作用。根據制度理論，政府通過政策制定、監管約束和資源分配等方式塑造企業行為，而電力企業作為關系國計民生的關鍵領域，其ESG績效提升高度依賴政府政策引導與支持。當政府對電力行業的ESG發展關注度提升時，將從政策壓力、資源配置和聲譽激勵三個維度調節企業數智化轉型與ESG績效的關系。

首先，政策壓力驅動企業強化ESG實踐。高政府關注度通常伴隨嚴格的環境法規、碳減排目標及社會責任考核標準，迫使電力企業加速數智化轉型以滿足監管要求。例如，政府推行的碳排放權交易政策，促使企業通過數智化手段優化能源調度、提升碳管理效率；可再生能源補貼政策則推動企業利用大數據技術布局清潔能源項目。在此過程中，政府關注度越高，政策壓力對企業數智化轉型與ESG 績效正向關系的強化作用越顯著，企業須通過技術創新與組織變革實現環境效益與經濟效益的平衡[19]。其次，資源配置引導企業ESG資源傾斜。政府關注度提升往往伴隨財政補貼、稅收優惠等資源傾斜，為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提供資金支持[22]。例如，政府對智能電網建設、儲能技術研發的專項補貼，能降低企業數智化轉型成本，進而促進企業將更多資源投入ESG實踐。在高政府關注度情境下，企業更易獲取資源支持，數智化轉型對 ESG績效的提升作用更為顯著[19];反之，缺乏政策資源支持時，企業數智化轉型的 ESG效能可能因資金短缺而受限[22]。最后，聲譽激勵促使企業提升ESG 透明度。政府關注度的提高會增強公眾與媒體對電力企業的監督力度，企業為維護聲譽形象，傾向通過數智化手段優化企業ESG實踐[7]。例如，利用區塊鏈技術實現碳排放數據溯源，或通過大數據分析優化社區服務反饋機制。高政府關注度下，企業數智化轉型不僅能直接提升ESG績效，還能通過增強信息透明度與利益相關者溝通，間接放大ESG 實踐的正向效應[21];低關注度環境中，企業缺乏聲譽激勵，數智化轉型對ESG績效的影響可能難以充分顯現[19]。

綜上所述，政府關注度作為關鍵的外部調節變量，通過政策壓力、資源配置和聲譽激勵機制，顯著影響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與ESG 績效的關系。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政府環境關注度越高，數智化轉型對電力企業ESG績效的正向促進作用越強。

3.組織能力的中介效應

組織能力體現組織整合各種資源執行任務、實現特定目標的能力，是企業可持續競爭優勢的主要來源[23]。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通過技術賦能、組織優化與治理提升提升 ESG 績效。在這一過程中，企業需要不斷提升自身的組織能力，包括戰略規劃能力、組織協調能力、技術創新能力和風險管理能力等，以應對數智化轉型帶來的機遇與挑戰。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對組織能力的提升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首先是組織協調能力。組織信息處理理論強調信息是組織決策和創新的基礎，有效的信息處理能提高組織響應速度和決策質量，從而增強組織競爭力和創新能力[12]。數智化轉型借助先進的數字技術為企業提供充足的產品和市場信息，協助企業挖掘信息價值，從而加強與用戶的互動，使組織的行為與決策更好地與外部市場需求相協調[5]。其次是創新能力。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打破了勞動力市場供求雙方的時空邊界，有助于企業以最優成本發現并整合世界各國技術人才，提高創新人才資源的配置效率。企業不僅因生產技術的升級而增加對高技能勞動的需求[]，還會通過改善企業的學習環境和增加培訓次數增強員工對新知識的吸收、整合與運用能力。通過引進創新人才，企業整體的創新能力與知識水平都會得到顯著提升。

組織能力通過多種途徑促進ESG績效，包括管理實踐、組織文化等，這些能力能夠有效整合內部及外部資源，推動企業在 ESG績效方面取得更好的績效和競爭優勢[6]。第一，強化環境保護導向。企業組織能力的提升可助力電力企業形成保護環境的文化導向，將環保融入核心戰略，進而推動清潔能源技術研發與創新，彰顯綠色組織文化的作用。環境保護文化能增強企業環境競爭力，促進ESG 績效。第二，增強戰略響應。組織能力提升可增強電力企業的敏捷度[12]，從而提升ESG戰略目標響應能力，使其在數智化轉型過程中快速調整生產與產品結構，適應環保要求，保障ESG績效的實現。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3：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能通過提升組織能力提升ESG績效。

三、研究設計

（一）數據來源與變量獲取

依據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2012年頒布的《上市公司行業分類指引》，本文選取上海證券交易所與深圳證券交易所A股市場中電力行業的上市公司作為初始研究樣本，時間跨度為2010—2021年。在數據預處理階段采取措施：首先對所有連續型變量實施 1% 水平的縮尾處理，以削弱極端值對實證結果的潛在干擾;其次，系統排查并剔除2010—2021年存在 ST^*ST 特別處理、停牌、退市及暫停上市等異常狀態的觀測樣本；最后，剔除研究期內存在關鍵變量數據缺失的上市公司，從而確保樣本集符合計量經濟學分析的基本前提。本文使用的基礎研究數據主要來自國泰安數據庫（CSMAR）及中國研究數據服務平臺（CNRDS）。

（二）變量設定

1.ESG 績效（ESG）

參照現有文獻的做法[24]，本文采用華證ESG評級及各分項評級評估企業ESG績效。該評級體系由C至AAA共設9個梯度（C、CC、CCC、B、BB、BBB、A、AA、AAA），其中AAA代表最優ESG 績效，C表征最低ESG績效。依據該評級順序，本文采用阿拉伯數字1～9對綜合ESG績效及其環境維度（E）、社會責任維度（S）和公司治理維度（G）進行量化表征。數值越大表明該電力企業在綜合ESG績效以及環境責任、社會責任和公司治理三個維度的實踐成效越顯著。

2.企業數智化轉型（Digital）

基于企業數智化轉型的內涵界定，本文綜合參照張永坤等[1]的測度方法，構建以電力企業財務報表附注披露的年末無形資產明細項中涉及數智化轉型的資產占比作為衡量指標。具體操作包含兩個步驟：首先構建篩選標準，當無形資產明細項中出現“云平臺”“智能系統”“數據中臺”“物聯網\"“算法模型\"等數智化轉型技術特征詞，或相關專利涉及機器學習、區塊鏈等智能技術時，將該資產歸類為“數智化技術無形資產”;隨后對同企業同年度所有符合標準的數智化技術無形資產進行歸集，以其總額占當年度無形資產的比例作為企業數智化轉型水平的代理變量。

3.中介變量：組織能力（Organization）

組織能力體現組織整合各種資源執行任務、實現特定目標的能力[23]，是企業可持續競爭優勢的主要來源，其構建并不能簡單具象化為企業內個體知識與能力的加總[25]。本文綜合相關研究成果[13，25]，采用熵值法將組織認知水平、未吸收冗余、人力資本、國際化程度以及組織資源規模五個二級指標合成為組織能力。

（1）確立指標體系 具體指標體系見表1。

表1組織能力測度指標體系

（2）確定指標權重

為消除量綱的影響，避免主觀賦權帶來的偏誤，本文運用熵權法對各評價指標體系進行客觀賦權，具體測算步驟如式（1）至式（4）：

① 對每個指標進行標準化處理

② 計算每個指標的信息熵和權數

③ 根據指標權重測算企業組織能力水平

上式中， i，j，t 分別代表企業、指標和年份， n 為企業個數， X^′_ijt 為指標的標準化值， E_jt 為指標信息熵， w_jt 為指標權重， S_-o_it 代表組織能力水平得分。

4.調節變量政府關注度（GER）

首先，參考鄭春美等[19的研究，手動收集地級市 2010—2021年的政府工作報告；其次，對上述工作報告文本進行分詞處理;最后，統計與電力企業ESG相關詞語出現的詞頻數，以更全面地反映政府對企業ESG 績效的關注度。

5.其他控制變量

本文參考現有文獻[26]的做法，選取企業規模（ Size） ）、總資產凈利率（ ROA ）、成長性（Growth）、公司年齡 （Age） 、企業現金持有量（ Cash. ）、資產負債率（LEV）、董事會規模（Board）、決策能力（ _Dual） 小企業投資規模 （Inv） 作為控制變量，具體變量定義如表2所示。

（三）模型構建

為考察企業數智化轉型與ESG績效之間的關系，本文構建模型（5）對假設1進行檢驗：

式（5）中，被解釋變量為 ESG ，核心解釋變量是企業數智化轉型程度，Controls包含表2中提及的系列控制變量，并引入年份固定效應與地區固定效應以控制時空異質性影響， ε 為未觀測的隨機擾動項。為校正潛在的企業層面異方差及自相關問題，本文在參數估計過程中采用聚類穩健標準誤調整，具體只將標準差聚類至企業個體層面以確保估計效率。為檢驗政府關注度在企業數智化轉型與企業ESG績效之間的調節作用，本文在模型（5）的基礎上構建模型（6）進行檢驗：

表2主要變量定義

根據前文的理論分析，企業數智化轉型通過提升企業的組織能力提升ESG績效。本文在模型（5）的基礎上構建如下中介模型對假設3進行檢驗：

模型（7）的被解釋變量為組織能力，解釋變量為企業數智化轉型程度。在模型（8）中，被解釋變量為 ESG ，解釋變量是企業數智化轉型程度，中介變量為企業組織能力，Controls是控制變量， Year 、Area分別為統計年度和區域虛擬變量， ε 為殘差項，在回歸時將標準差偏差在企業個體上進行聚類。

四、實證分析結果

（一）描述性統計與基準回歸

1．描述性統計

本文研究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特征如表3所示。在核心變量方面電力企業ESG績效（ESG）的取值范圍為2～6分，標準差達0.948，在全部控制變量中僅低于公司規模（ 和現金持有量（ ξ^Cash. ）的波動水平，表明樣本企業ESG績效表現存在顯著差異。核心解釋變量企業數智化轉型指數（Digual）呈現典型的兩極分化特征：取值區間為 0～0.948 ，均值（0.062）與中位數（0.011）存在明顯偏離，這說明樣本企業在數智化改造深度方面存在顯著不均衡。

表3描述性統計

2.企業數智化轉型與ESG績效

表4報告了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對ESG績效影響的回歸結果。列（1）加入控制變量和年度固定效應，回歸系數為1.065在 1% 水平上正向顯著。列（2）加入控制變量和年度、地區固定效應，回歸系數為0.754在 5% 水平上正向顯著。這表明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會顯著提高自身ESG績效，假設1得證。

表4基準回歸結果

注：*、**、 *** 分別表示在 10% 5% 和 1% 水平上顯著。下同

3.政府關注度的調節作用

表4列（3）報告了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政府關注度和ESG績效三者的回歸結果，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與政府關注度的交互項系數為0.043，在 10% 水平上顯著為正，企業數智化轉型的系數顯著為正，表明政府關注度進一步增強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對ESG績效促進作用，H2得證。

4.企業組織能力的中介效應

本文構建計量模型檢驗企業數智化轉型對組織能力（Organization）的影響效應。表4列（4）的實證結果顯示，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能顯著提升企業的組織能力。進一步，當采用 Bootstrap抽樣法（重復抽樣1000次），所得區間為 [-0.038～0.003] ，完全包含0值，這證實數智化轉型通過特定中介路徑對組織能力產生的提升效應具有統計學顯著性，且直接效應不再顯著（ pgt;0.1AA） ，符合完全中介作用的判定標準。上述發現為假設3提供了穩健的經驗證據支持。

（二）內生性和穩健性檢驗

1.遺漏變量

為考察電力企業所受的外部監督是否會對其ESG績效產生影響，本文參考潘俊等[27]的研究，在現有控制變量基礎上增加機構投資者持股比例（INST）和審計師是否來自國際四大（Big4）兩個控制變量，回歸結果如表5列（1）所示，在 10% 水平上顯著為正，驗證了本文研究結果的穩健性。

2.聯合固定效應

在上述穩健性檢驗的基礎上，本文參考侯世英等[28]的研究，在模型中增加年度地區聯合固定效應（年度效應 × 地區效應）進行回歸，結果如表5列（2）所示，在 1% 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本文的研究結果具有一定的穩定性。

3.傾向得分匹配

主回歸分析結果顯示，電力企業的數智化轉型進程與企業ESG績效表現之間存在正向關聯：隨著企業在數智化領域轉型力度的持續增強，其ESG 績效水平也呈現同步提升態勢。然而，這一結論可能受到樣本自選擇偏差的干擾，即企業ESG績效的改善未必完全源于數智化轉型本身，而可能與企業固有特質（如規模、管理水平等）存在關聯。為有效控制此類內生性問題，本文參考張永坤等[1]的研究范式，采用傾向得分匹配法（Propensity Score Matching，PSM）對樣本進行因果推斷處理。具體操作流程如下：首先，基于企業是否啟動數智化轉型構建實驗組與對照組。以企業數智化轉型的核心指標（Digital）作為分組依據，若Digital值大于0，則判定企業已進入轉型階段并賦值為1（實驗組）;反之則賦值為O（對照組）。其次，運用一對一最近鄰匹配算法（Nearest Neighbor Matching）對兩組樣本進行配對，匹配后的協變量在實驗組與對照組間均滿足平衡性假設檢驗標準（ ?pgt;0.1? 。最后，對匹配后的平衡樣本進行回歸分析。結果如表5列（3）所示，數智化轉型變量系數顯著為正，且在 5% 的統計顯著性水平下通過穩健性檢驗，表明數智化轉型對企業ESG績效的促進作用具有因果解釋力。

4.Heckman兩階段回歸

在初始樣本的回歸分析中發現，盡管部分電力企業已實施數智化轉型，但仍有相當數量企業未開展相關變革。鑒于樣本選擇過程中可能存在的主客觀干擾因素，原始評估結果可能存在選擇性偏差。為校正此類潛在偏差，本研究采用Heckman兩階段修正模型進行驗證。

第一階段模型構建包含兩個核心步驟：首先基于企業數智化轉型實施情況構建二元虛擬變量（Digital_dummy），將已完成轉型企業賦值為1，未實施企業賦值為0，并設定為被解釋變量;其次運用Probit 概率模型估算逆米爾斯比率（IMR）。參照施國棟等[26]的排他性約束變量設置方法，本階段特別引入地區互聯網普及率與同行業企業數智化轉型平均水平作為排他性約束變量，以增強模型識別效力。第二階段回歸分析中，將第一階段生成的IMR作為控制變量納入模型，以檢驗潛在的選擇性偏誤，結果如表5列（4）所示。在引人逆米爾斯比率后，核心解釋變量Digital的回歸系數仍保持 1% 統計水平的顯著正向影響。這一結果表明，經過樣本選擇偏差校正后，本文基礎回歸結論的穩健性得到驗證，數智化轉型對企業績效的促進作用依然成立。

5．工具變量

本文針對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程度與ESG績效之間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采用工具變量法進行檢驗。借鑒孫帆等[29]的研究設計，選取地區互聯網普及率作為工具變量 （IV） ，通過兩階段最小二乘法（2SLS）進行實證分析。該工具變量的選擇滿足相關性與外生性雙重條件：一方面，區域互聯網基礎設施水平與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具有顯著關聯;另一方面，作為地區性宏觀變量不會直接影響企業微觀層面的ESG績效。表5列（5）、列（6）的工具變量回歸結果顯示，企業數智化轉型程度對ESG 績效仍顯著為正。這一結果進一步強化了基準回歸的結論。

表5內生性和穩健性檢驗

（三）進一步研究

為進一步探討有電力企業其他特征帶來的異質性影響，本文從企業產權性質、區域差異、生命周期三個方面來展開分析。

1.產權性質

將電力企業劃分為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兩組進行分析。表6中列（1）、列（2）的結果表明，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對ESG績效的促進作用在國有企業中顯著，在非國有企業中不顯著。這可能是因為國有電力企業在我國經濟體制中有特殊的地位，在貫徹落實ESG發展理念時更能積極響應國家的政策。

2.區域差異

我國東部及中部經濟發達區域的企業在利用數智化技術優化ESG績效方面展現顯著優勢。這種區域差異主要源于該類企業在數智化轉型進程中具備多重有利條件。從產業特征維度分析，其行業布局更具結構性優勢;從外部環境維度觀察，政策扶持力度也相對更大。這些綜合優勢轉化為企業更充沛的財務資源儲備和更強勁的技術創新能力，為其系統推進數智化轉型戰略提供了關鍵支撐，最終在ESG 實踐領域形成顯著的區域領先效應。基于上述分析，本文參考張永冀等[30]的研究，將樣本劃分為東部地區、西部地區和中部地區進行回歸。檢驗結果如表7列（1）至列（3）所示。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在東部地區和中部地區對于ESG績效表現的促進作用較為顯著。

表6產權性質異質性分析結果

表7區域差異異質性分析結果

3．企業生命周期

由于企業在不同生命周期中的行為取向有所差異，本文參考李冬偉等[31]的研究，將企業的生命周期劃分為成長期、成熟期和衰退期。回歸結果如表8列（1）列（3）所示。企業數智化轉型對ESG績效的促進作用存在顯著的異質性特征，其影響效應與企業生命周期階段密切相關。具體而言，當企業處于成長和成熟發展階段時，數智化轉型對ESG表現的邊際貢獻尤為突出，但對衰退期的企業則難以起到促進作用。對于處于成長期的企業，數智化轉型的戰略價值更多體現在經濟價值創造層面。通過構建數智化運營體系，新興企業能實現資源要素的高效配置，這種資源配置在創造財務價值的同時也能提升ESG績效。而當企業進入成熟期后，其資源稟賦特征轉變為充裕的現金流儲備與穩健的盈利模式，為非經濟價值創造提供戰略空間。此時推進數智化轉型，企業更傾向將技術紅利轉化為環境治理投入、社會責任履行等ESG實踐，這種戰略重心分化使數智化轉型對成熟期企業的ESG表現產生更顯著的乘數效應。然而，衰退期企業往往面臨現金流緊張、債務壓力大等問題，數智化轉型需要大量前期投入，而ESG績效的提升同樣需要資源支持。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兩者可能形成競爭關系，企業傾向優先解決生存問題而非長期ESG目標。因此，衰退企業的數智化轉型難以

提升其ESG績效。

五、研究結論與政策啟示

本文在TOE理論框架下探究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對其ESG績效的影響，深入剖析了其中的作用路徑和調節因素。研究發現：（1）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顯著提升企業的ESG績效；（2）政府環境關注度越高，數智化轉型對電力企業ESG績效的正向促進作用越強；（3）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能通過提升組織能力提升ESG績效；（4）在國有電力企業，處于東部和中部地區、處于成長期和成熟期的電力企業中，數智化轉型對ESG績效的提升作用更顯著。

基于上述研究結論，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啟示，旨在為政府、行業及企業統籌數智化轉型與可持續發展提供科學參考。

首先，電力企業應深化數智化轉型與ESG實踐的協同融合，強化技術賦能。本文研究表明數智化轉型能顯著提升ESG績效。因此，電力企業需將數智化技術與ESG目標深度結合，利用智能技術優化能源調度、碳排放管理等環境治理環節，并通過數據驅動的決策體系提升社會責任透明度與治理效率。其次，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的過程中應強化對自身組織能力的建設。本文研究表明組織能力是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提升ESG績效的重要途徑。因此，企業應注重組織能力的系統性建設，包括培養綠色技術人才、優化內部流程敏捷性，以增強對 ESG戰略的響應能力。此外，企業可構建數智化ESG管理平臺，實時監測環境數據與社會責任履行情況，確保ESG實踐的動態性與可追溯性，從而提升利益相關者的信任度。最后，政府應完善政策引導與資源支持機制，構建差異化ESG激勵體系。研究發現政府關注度可增強電力企業數智化轉型對ESG績效的促進作用。因此，政府需針對電力行業特點制定精準政策：對東部與中部地區企業，可加大智能電網、儲能技術研發的財政補貼;對國有企業，應強化ESG考核權重，將低碳轉型成效納入管理層績效評價；對非國有企業，可通過稅收減免、綠色信貸優惠激發其ESG實踐動力。此外，政府需推動ESG信息披露標準的統一化與本土化，在指標設計中融入“新型電力系統”“能源保供\"等中國特色目標，并建立分區域、分規模的動態評級機制，以增強評價體系的適用性與公信力。

表8生命周期異質性分析結果

［參考文獻]

[1]張永坤，李小波，邢銘強.企業數字化轉型與審計定價[J].審計研究，2021（3）：62-71.

[2］錢海章，陶云清，曹松威，等.中國數字金融發展與經濟增長的理論與實證[J].數量經濟技術經濟研究，2020，37（6）：26-46.[3］田秀娟，李睿.數字技術賦能實體經濟轉型發展——基于熊彼特內生增長理論的分析框架[J]．管理世界，2022，38（5）：56-73.

[4］黃琳，秦淑悅，張雨朦.數字經濟如何驅動制造業升級[J].經濟管理，2022，44（4）：80-97.

[5]MIKALEFP，KROGSTEJ，PAPPASIO，etal.ExploringtheRelatioshipbetween BigDataAnalyticsCapabiltyandCompetitivePer

formance：TheMediatingRolesofDynamicandOperationalCapabilities[J].Informationamp;Management，2O2o，57（2）：103169.

[6]肖土盛，孫瑞琦，袁淳，等.企業數字化轉型、人力資本結構調整與勞動收入份額[J].管理世界，2022，38（12）：220-237.

[7]戚聿東，肖旭.數字經濟時代的企業管理變革[J].管理世界，2020，36（6）：135-152.

[8]肖紅軍，陽鎮，劉美玉.企業數字化的社會責任促進效應：內外雙重路徑的檢驗[J].經濟管理，2021，43（11）：52-69.

[9]劉政，姚雨秀，張國勝，等.企業數字化、專用知識與組織授權[J].中國工業經濟，2020（9）：156-174.[10］胡潔，韓一鳴，鐘詠.企業數智化轉型如何影響企業 ESG表現——來自中國上市公司的證據[J].產業經濟評論，2023（1）：105-123.[11］杜群陽，劉登鰲，洪晨翔，等.ESG表現與企業勞動力就業——數字化轉型的調節作用[J/OL].軟科學，1-13[2025-04-28].http：//kns.cnki.net/kcms/detail/51.1268.G3.20241211.1852.007.html.[12］李娜，王則仁，王維，等.新質生產力視域下數字化轉型何以賦能企業綠色創新——敏捷響應度和ESG信息披露的雙重中介作用[J/L].科技進步與對策，2025：1-13.（2025-04-25）.hps：//ns.cnki.net/kcms/detail/42.1224.g3.20250425.0958.08.html.

[13]TORNATZKYLG，FLEISCHERM.TheProcessesofTechnological Innovation[M].Lexington，MA：LexingtonBoks，1990.[14］譚海波，范梓騰，杜運周.技術管理能力、注意力分配與地方政府網站建設——一項基于TOE框架的組態分析[J].管理世界，2019，35（9）：81-94.

[15]ZHOULQ，CAOCZTeHybridDriveEfectsofGreenIovationinChineseCoalEnterprises：AnEmpiricalStudyJ].Kybetes，2019，49（2）：362-383.

[16]TWENEBOAH-KOUAHS，ECO-OPOVKYB，SESEA.BarierstoGoventClouddoption[J].teatioalJoualof Managing Information Technology，2014，6（3）： 1-16.

[17]BOSER，UOX.Integraieraekforssessngs’PtentialtUnerakeGreenIIitiisVirtalizatioecal Perspective[J]. TheJournalofStrategic Information Systems，2011，20（1）： 38-54.

[18]AWAHO，OJABOOU.A ModelofAdoptionDeterminantsofERPwithinT-O-EFramework[J].InformationTechnologyamp;People，2016，29（4）：901-930.[19］鄭春美，呂佳睿，李文耀.政府環境關注度與企業ESG表現——高管團隊環保意識與企業創新的機制作用[J/OL].科技進步與對策，2025：1-10.（2025-03-03）.htps：//kns.cnki.net/kcms/detail/42.1224.g3.20250303.0945.010.html.[20］王應歡，郭永禎.企業數字化轉型與ESG表現——基于中國上市企業的經驗證據[J].財經研究，2023，49（9）：94-108.[21]LINRH，XIEZY，HAOYH，etal.ImprovingHgtechEnterpriseIovatioinigDataEnviroent：CombinativeViofIn-ternal and External Governance[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Information Management，2O2o，5O：575-585.[22］姚雪松，徐曉光.企業ESG表現與金融化——結構特征、機制分析與政府環境關注度下的效果評估[J].管理學刊，2024，37（4）：82-95.[23]HELFATCE，PETERAFMA.The Dynamic Resource-based View：CapabiliyLifecycles[J].Strategic Management Joual，2003，24（10）：997-1010.[24］楊波，趙攀雨，彭昊雯.高管新聞報道的媒體情緒能影響企業ESG表現嗎？——基于A股上市公司的實證研究[J].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4，26（6）：72-86.[25］李煒文，李曉彤，陳衍泰，等.組織能力的微觀基礎：研究述評與展望[J].外國經濟與管理，2024，46（12）：37-54.[26］施國棟，吳過，黃健傑.制造業企業數字化轉型與ESG表現——基于ESG細分視角[J].統計與決策，2025，41（5）：166-171.[27］潘俊，文燦，朱佳立，等.國家審計與國有企業可持續發展——基于ESG評級的分析[J].財務研究，2025（1）：38-50.[28］侯世英，宋良榮.數字金融對企業研發成本黏性的影響研究[J].經濟經緯，2023，40（4）：138-148.[29］孫帆，杜勇，胡紅燕.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去產能效應研究[J].軟科學，2023，37（10）：122-128.[30］張永冀，翟建橋，朱雅軒，等.數字化轉型如何影響企業ESG表現[J].中國地質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3，23（6）：126-141.[31］李冬偉，李建良.基于企業生命周期的智力資本對企業價值影響研究[J].管理學報，2012，9（5）：706-714.

（責任編輯余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