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近代工商業奠基人唐廷樞

中國第一家輪船航運企業——輪船招商局、第一家用機器開采的大煤礦——開平煤礦、第一家保險公司——仁和保險公司、第一條自建貨運鐵路——唐胥鐵路、第一臺火車頭—“龍號\"機車頭我國近代工商業史上的諸多個“第一”，都與一個名字——唐廷樞——密不可分。

從洋行買辦到民族資本家，埋頭苦干的唐廷樞對中國近代實業自立自強的推動和發展功不可沒，是我國近代工商業名副其實的先驅者和奠基人。

怡和洋行的總買辦

唐廷樞（1832－1892），人，出身貧苦農民家庭，父親唐寶臣是香港瑪禮遜學堂（近代中國本土第一所教會學校）校長布朗家里的用人。唐廷樞從小喜歡學習，但因家窮，十歲就輟學隨父親做工，沒有讀過多少書。1842年，布朗見唐廷樞及幾個兄弟十歲左右都還沒正式入學，便告訴唐寶臣可以破格允許他們入瑪禮遜學堂讀書，條件是唐寶臣與他簽訂八年工作合同。就這樣，唐寶臣把唐廷植、唐廷樞、唐廷庚三個兒子送進了學校讀書。

因為學習機會來之不易，唐廷樞特別努力，加之頭腦聰穎，經過六年學習，各科成績優秀，且能說流利英語。1848年，唐廷樞轉到香港倫敦傳道學校繼續學習，畢業后開始在香港一家拍賣行做助手。1851年，香港政府巡理廳聘請唐廷樞為實習翻譯，兩年后提升為正翻譯。1858年，由后來成為海關第一任總稅務司的英國人李泰國引薦，唐廷樞出任江海關副大寫，次年升任正大寫兼總翻譯。為滿足人們學習英語的需要，唐廷樞和兄弟唐廷植、唐廷庚合作，耗時三年，用廣東方言編寫了《英語集全》一書，1862年由廣州緯經堂出版，被公認為中國第一部漢英詞典，成為廣東籍洋行華人買辦必備工具書。

與此同時，唐廷樞在香港開設了兩家當鋪，前后經營四年，收獲頗豐。這時，由于美國南北戰爭爆發而棉花出口銳減，因此國際棉價暴漲。唐廷樞與哥哥唐廷植以及兩個族兄弟合作，在上海開設修華號棉花行，為怡和洋行收購棉花，大獲其利。

怡和洋行是英國人開辦的英資公司，從事鴉片走私、絲綢和茶葉出口貿易、航運、造船、地產等業務，實力雄厚，對香港早年發展有舉足輕重的作用。因為與怡和洋行合作愉快，尤其與其買辦兼同鄉林欽關系好，唐廷樞經林欽介紹，于1861年進怡和洋行做事，負責金庫管理。兩年后，唐廷樞接替林欽做洋行買辦，后來升為總買辦。

在為怡和洋行服務的十年中，唐廷樞負責長江沿線各口岸的生意，收購絲綢茶葉、開展航運，在上海以外的通商口岸擴大洋行業務，為老板投資當鋪、經營地產、運銷大米和食鹽，還涉足內地的礦產開采。同時，唐廷樞與林欽合伙，開辦謙慎安茶棧，并附股投資諫當保險行，投資上海三家錢莊。為周轉資金，唐廷樞設立了自己的事務所，發起組建上海絲業同業公所、茶業同業公所、洋藥局等機構并擔任董事。他還是華海輪船公司第一期股本中最大的華人股東，占有公司股本的近四分之一，從而進入該公司董事部并擔任公司襄理。擁有巨額財富的唐廷樞還通過捐買官職涉足官場，由此威望越來越高。

漸漸地，因立場不同，利益攸關，唐廷樞和怡和洋行高層開始產生矛盾。1868年，唐廷樞擔任洋行下屬公正和北清兩輪船公司華股董事，因生意盈虧問題引起怡和洋行高層的非議。唐廷樞曾寫信申辯，說他沒有貪污一絲一毫。1871年，因唐廷樞通過獨資或合資的方式購買了六艘輪船，一躍成為東南沿海的大輪船商，怡和洋行高層越發不滿，即由經理約翰生出面，告發唐廷樞盜用怡和洋行庫款。這事最后雖然不了了之，但嚴重的隔閡已經產生，唐廷樞開始有了離開怡和、獨立發展的打算。

輪船招商局總辦

這時正好有個機會。因外國輪船公司在華迅速發展，嚴重沖擊了中國沿海的貿易和運輸業，甚至連最重要的南糧北調的漕運也受到威脅，所以，清廷決定發展自己的輪船運輸業，并于1873年1月在上海組建輪船招商公局。

然而開門即遇到兩大困難。一是籌資困難，二是經營不當。招商公局當初只籌到股本一萬兩白銀，不到半年就虧損了四萬二千兩，令北洋大臣李鴻章無比頭痛。經幕僚盛宣懷推薦，李鴻章退掉原總辦，聘請唐廷樞擔任輪船招商公局總辦。這正對唐廷樞胃口。

這年5月，唐廷樞毅然辭去怡和總買辦之職，6月前往上海就任輪船招商公局總辦，從此變成了民族資本家。唐廷樞熟悉現代交通運輸業，一上任便受到輿論好評，上海《申報》評論說：“唐君閱歷外務，洞悉西船運載法制，以此任屬之，真可謂知善任者也。想輪船公事，從此日見起色，其利益豈淺鮮哉。”

新官上任，唐廷樞雷厲風行，辦了兩件事：一是把招商局從偏僻的永安街搬到繁華的英租界三馬路上的怡盛洋行樓房；二是把名字“輪船招商公局”改為“輪船招商總局”（下稱“招商局”），其原委自然是在商言商，按市場規則辦事。正式開業后，唐廷樞在招商局干部會上宣布兩大措施：一是計劃募集一百萬兩股金，二是開辟長江沿岸航線和南北洋航線。

籌股集資這事，唐廷樞上任前就開始考慮了。首先，他自已要投資并拉股，現金不少于八萬兩，還準備把手里的三條船折價十五萬兩投進來；其次，他拉了一個富商進來一起干，就是寶順洋行買辦徐潤，徐潤同意投資十萬兩。這一來，單是唐、徐二人的投資就已高達三十三萬兩。

籌股集資工作旗開得勝，商界、資本界人士異常興奮，紛紛入股。計劃期間即招到股銀四十七點六萬兩，加上前任總辦已籌資十八萬兩，總股本高達六十五點六萬兩。歷史學者郭存孝認為，這次成功籌資意義非凡，不僅確保了招商局起死回生，還是一個“歷史性的轉折”，“使附股洋行的資金轉而注入中國官僚資本的招商局”，對國民經濟的發展無疑是一大貢獻。

有了錢，唐廷樞立馬開始對招商局進行改組。招商局以西法經營，實行合股投資制度，實施股份轉讓，向社會公開發行股票。此外，招商局引進西方先進輪船及設備，建立起了有相當規模的商業船隊，開辟國內和海外航線，并開設保險招商局、仁和保險公司與濟和水火險公司，確立“分運漕糧，兼攬客貨”的經營方針，發揮官、商兩方面的優勢。

這一來，招商局很快有了大改觀，共擁有輪船十六艘，年收入可達九十六萬兩，年利潤十六萬兩，并在國內的上海、天津、廣東、香港、漢口等城市及日本、菲律賓等國家開設了分局。但就在這時，發生了“福星\"輪翻船案。

“福星\"輪翻船案

“福星\"輪是招商局于1873年花七點四萬兩白銀從蘇格蘭購進的一艘新式郵輪。1875年4月初，“福星\"輪載著八千余石的江浙漕米及價值白銀萬余兩的綢緞、布匹等貨物，搭乘中外旅客及船上員工百余人，其中有天津海運委員會的二十五位江浙籍委員，航行于山東煙臺撩木洋海域。時值大霧天氣，海面能見度極低，當晚10點40分，在黑夜里緩慢航行的“福星\"輪突然遭遇英商太古洋行“澳順號\"輪船的猛烈撞擊。“福星\"輪船身破裂，大量海水迅速灌入，十五分鐘后即沉入海底，所載糧食等物悉數沉沒，船上二十三名海運委員、九名中國乘客、一名外籍乘客、三十余名船上員工落水溺死。

英國駐滬總領事館得悉此事，立即將“澳順號\"扣押，并收繳了船長布朗的執照，然后組建海事法庭，調查布朗在這次海難中是否存在過失。上海公共租界法院法官陳福勛帶兩名翻譯到場聽證。唐廷樞到場旁聽，并提供布朗船長所需“福星\"輪所有人證。4月13日，海事法庭判決“澳順號”無過錯，批準返還船長布朗執照，這令招商局上下及輿論界強烈不滿。

李鴻章于判決當日得悉結果后，連續兩日給盛宣懷發出兩封指示信，說他向美領事施博咨詢此案，得到的答復是，“據述當日碰船情形，似系澳順之錯”，“應照外國例議賠”，所以要求上海道臺“照會英國領事秉公集訊，查照外國行船規例，按數議賠”；要求招商局對“福星\"輪船主、大副等人是否存在疏漏進行調查，一旦查實，則應“照章罰辦，以儆效尤而昭平允，未可仍令飾詞狡卸”；并要求對溺死的海運委員，“確查銜名，匯請優恤”，“酌量籌款撫恤”。

經過咨詢和研究，唐廷樞決定不服海事法庭裁判，上訴至英國在華最高法院。該法院受理后六次開庭審理，兩次傳喚死者家屬。但情況不容樂觀，壞消息接連不斷，李鴻章的政治解決方案眼看就要落空，船案善后陷入死局。誰知出乎意料的是，5月26日，英國在華最高法院最終判決“福星\"輪和\"澳順號\"均有過錯，本案中一萬一千兩白銀的損失由雙方各擔一半。

招商局接到這個裁決大喜過望，時任招商局董事徐潤在《徐愚齋年譜》載：“招商局福星輪船與怡和行澳順輪船相撞沉沒，涉訟兩月，商局得直。”這場海事糾紛之所以得到公正裁決，最關鍵的一步是招商局的上訴，所以唐廷樞功不可沒。

這一來，渡過難關的招商局在唐廷樞的領導下得以大力發展。1877年，根據唐廷樞的意見，報經李鴻章批準，招商局用二百二十二萬兩銀收購了美商旗昌輪船公司，這是中國企業第一宗外企收購案。到1885年唐廷樞離開招商局時，招商局股本已達到二百萬兩，總資產五百三十三萬兩，有總噸位二點二萬噸大船二十六艘，成為中國最大的輪船公司，由此打牢了長盛的根基。

唐胥鐵路和馬拉火車

輪船運輸業及近代工業的發展離不開煤炭資源，1876年，作為直隸總督的李鴻章委派還是輪船招商局總辦的唐廷樞赴河北唐山一帶籌建煤礦。唐廷樞帶領英國礦師馬立師等人來到深州的開平鎮，經過一番實地考察，帶回煤塊和鐵石樣品進行化驗，發現此處開采前景可觀。1878年7月24日，開平礦務局正式成立，唐廷樞任總辦。

開平煤礦是官督商辦體制，并且與中國近千年的土窯采煤舊法不同，采取的是新式的西方采煤技術。開鉆當日，上千鄉民舉著火把要燒礦井，理由是采煤會挖斷“龍脈”，所以不準礦務局開工。焚燒礦井必然會引起煤層自燃，唐廷樞再三解說無效，毅然跳入礦坑，高舉油燈說：“煤層自燃，我以命賭之，今日若葬身于此，煩請立碑，此地有寶速掘之。”唐廷樞不顧自身安全，最終制正了鄉民。所以，當開平煤礦的第一車煤運抵天津機器局后，李鴻章感慨地說：“景星（唐廷樞，號景星）踏火，可鑄江山。”

開平煤礦的煤炭要銷往二三百里外的天津，運輸是個大問題，靠馬車、木船，運能低下，成本極高。此前，唐廷樞曾建議修建運煤鐵路，后不了了之。唐廷樞又提出挖河運煤的主張，建議由唐山經胥各莊至閻莊，開挖一條七十里長的運煤河道，并于1881年3月開工。挖河過程中，唐廷樞發現原河道設計方案并不合理，唐山至胥各莊一段的地勢呈增高態勢，部分地方十分陡峻，根本無法通水行船。不得已，唐廷樞只得再次奏請清廷準許修建唐山至胥各莊段的運煤鐵路。

最終，清廷準奏。唐胥鐵路工程于1881年竣工，是我國第一條自建鐵路，全長十一公里，采用英國標準輕鋼軌和軌距，耗銀十一萬兩。為防正朝內頑固派反對，也因為路途較短，蒸汽機車又貴又不好買，唐胥鐵路通車時以騾馬牽引充當火車頭。

第二年，開平煤礦全面投產，產量日增。而騾馬的鐵道牽引力小，速度慢，已不能滿足運煤需要。為解決這一問題，唐廷樞不顧頑固派反對，決定悄悄試制輕型蒸汽機車。他創辦唐胥鐵路修理廠，在總工程師金達的技術主持下，造出了中國第一臺蒸汽機車，命名為“龍號”機車。該車只有三對動輪，沒有導輪和從輪，全長五點七米，構造比較簡單，只能牽引十二噸煤車兩輛，時速只有五公里，但已經比騾馬牽引快多了，“運輸之力，陡增十倍”，初步解決了運力不夠的問題。

“龍號”機車開創了我國鐵路行駛機車的歷史。但這事卻遭到保守勢力極力反對。他們上奏清廷，彈劾唐廷樞，攻擊機車行駛“震動東陵”，“噴出黑煙，有傷禾稼”。朝廷下旨禁駛機車，并將唐廷樞關進遵化大獄。經李鴻章等人援救，唐廷樞才得以自由。他仍不畏強暴，一面據理力爭，反駁頑固派謬論，一面用事實證明鐵路機車安全無害。

1882年6月，唐廷樞邀請李鴻章等官員乘坐“龍號\"機車牽引的車輛，到場者還有直隸礦務督辦張翼、李鴻章顧問伍廷芳等三十多位官員。一路上車輛行駛順利，證明了機車的安全和可靠。于是，唐廷樞再次上奏清廷請求解除弛禁，明確表示“馬拉火車日耗百金，蒸汽機車日省千金，請太后贖臣欺君之罪”。慈禧太后回復“準用機車，不許鳴笛嚇著祖宗”，清廷這才解除禁令。

由于唐廷樞領導有方，開平礦務局蒸蒸日上，1881年出煤三千六百余噸，1882年股票漲到每股二百八十兩，1883年出煤七點五萬噸，1885年出煤二十四萬噸，“如每日出煤至千噸，約有五分之利”，利潤率高達百分之五十。

“不可無唐廷樞”

唐廷樞的成績有目共睹，從而也贏得了百姓的尊重。1892年，唐廷樞六十歲大壽當天，開平煤礦周圍四十八個村子的士紳鄉民給唐廷樞送來了萬民傘。萬民傘上有礦務局眾員工簽名，共祝唐廷樞健康長壽。

誰知沒過多久，1892年10月7日，唐廷樞竟在天津突然去世。噩耗傳來，令官場、企業界和各國駐華使節都驚愕悲痛。悼念文章紛紛見于各大報刊，上海《北華捷報》更是贊揚其一生\"標示著中國歷史上的一個時代”。

唐廷樞熟稔洋務，被贊“于各國情形以及洋文洋語罔不周知”，且“器宇宏深”，“堪備各國使臣”。因此，唐廷樞去世后，十三國駐天津領事館下半旗志哀，并派送專員分乘十三艘船護送唐廷樞靈柩。靈柩從天津起運，經上海，南下到達唐廷樞的家鄉廣東香山唐家灣安葬，哀榮備至。

唐廷樞死前雖已調離招商局，但招商局仍撥銀一點五萬兩以示祭奠和撫恤。李鴻章時年六十九歲，沒想到唐廷樞竟先他而去，只能不無痛心地感慨：“中國可無季鴻章，但不可無唐廷樞。\"B

《國色：古詩詞中的洛陽》

若問古今興廢事，請君只看洛陽城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膾炙人口、家喻戶曉的古詩名句，高度概括了洛陽作為十三朝古都的悠久歷史和獨步天下的文化地位。被稱作“詩城”“花城”的洛陽，從成周至明清，多少帝王卿相、騷人墨客在這里留下了篇帙浩瀚的詩章，或贊物華天寶，或嘆人物風流，或抒個人幽懷，或描牡丹秀色，以詩詞之名，展現古都洛陽之絕代風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