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支持流動人口創業既是穩就業政策的重要著力點,也是激發經濟活力的主要抓手之一。利用2011—2017年中國流動人口動態監測調查數據及2000年“中國企業家調查系統”信任環境調查數據,探討地區間信任對流動人口創業的影響。研究發現,流入地省份對鄉籍地省份的信任會顯著提高流動人口創業概率。機制分析表明,地區間信任主要通過增強社會認同、擴展社會網絡、推動信息傳播等方式促進流動人口創業。異質性討論發現,地區間信任在市場化程度更高、電子政務及數字經濟發展更好、集體主義文化和包容性更強的地區作用更大,即對正式制度與非正式制度均表現為補充作用。據此提出重視非正式制度,大力發展數字經濟,多措并舉提升城市包容性,充分發揮民間社會團體作用等政策建議。
關鍵詞:地區間信任;流動人口創業;穩就業;非正式制度;社會網絡;社會認同;信息傳播
文獻標識碼:A" " " 文章編號:1002-2848-2025(04)-0065-15
一、問題提出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人口遷移流動進入全新發展階段,流動人口規模呈現爆發式增長,其中跨省流動人口占比接近1/3[①]。從鄉村到城市,從“外地人”到“新市民”,人口跨區域活動已經成為中國最重要的經濟活動之一。流動人口創業為地方經濟發展注入強大動能,激發增長潛力,成為“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重要組成部分,對推動中國經濟結構轉型升級邁向高質量發展發揮著重要作用。在“要完善就業優先政策,加大各類資金資源統籌支持力度,促進充分就業、提高就業質量”[②]政策指引下,穩就業成為政府工作的重中之重。在此情形下,促進流動人口創業成為政府“穩就業”“保就業”的重要手段之一,不僅能夠解決就業問題,提高個體收入水平[1],還能創造更多就業崗位,促進城市發展和經濟增長[2]。2023年4月,《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優化調整穩就業政策措施全力促發展惠民生的通知》明確提出,要“聚焦高校畢業生、農民工等群體創業需求,支持其創辦投資少、風險小的創業項目”[③]。2024年9月,中央政治局會議強調,要“重點做好應屆高校畢業生、農民工、脫貧人口、零就業家庭等重點人群就業工作”[④]。因此,聚焦并支持流動人口創業,對緩解就業壓力、提升經濟活力具有重要現實意義。
影響流動人口創業的因素眾多,除自身知識技能和財富儲備外,對創業機會的識別與開發尤為重要,這在很大程度上依賴創業者的外部環境,而信任是其中的關鍵外部影響因素之一。本質上,任何商業行為都包含信任因素,世界上大部分的經濟落后都可用缺乏互信來解釋[3]。信任是指一個主體對另一個主體或一群主體執行特定行為的概率評估[4],既表現為特定個人之間的關系,也存在于群體之間。群際信任主要表現為不同種族、地區及文化群體之間的信任,會對群際關系產生重要影響[5]。本文將探討地區間信任這一典型群際信任對流動人口創業的影響。
近年來,不少學者關注地區間信任的經濟影響,研究發現國家間的信任能顯著提高國際貿易與投資規模[6],加強國際研發合作[7],促進風險投資公司對初創企業的投資[4]。但由于不同國家政治、經濟等制度存在差異,對國家間信任的研究難以克服遺漏變量問題[8]。相較而言,中國各省份執行相同的政治、經濟、法律等制度,同時地區間信任程度存在不對稱性[9],為研究該類群際信任的經濟作用提供了天然條件。基于此,已有研究認為地區間信任擴大了省際貿易量[10],促進了企業設立異地子公司[11],提高了企業異地并購的頻率和規模[8]。然而,已有研究主要聚焦宏觀經濟結果或企業主體行為的影響,鮮少關注地區間信任與流動人口創業的關系。與本地群體創業不同,初來乍到的流動人口創業面臨“新創劣勢”與“外來劣勢”并存的窘境,能否獲得當地群體的信任至關重要。地區間信任不僅使本地人以更包容的態度對待來自不同地域和文化背景的流動人口,減少排斥和歧視,增強社會認同,還能幫助流動人口獲取本地社會網絡,促進信息分享和傳播。因此,本文從流入地省份對鄉籍地省份的信任視角出發,探討地區間信任對流動人口創業的影響。
本文的邊際貢獻可歸納為三點。首先,現有文獻主要探討地區間信任對國家或省份間貿易和投資等宏觀經濟結果的影響,以及與企業主體行為的關系,鮮少關注其對微觀個體行為的作用。本文聚焦流動人口創業,補充地區間信任影響微觀經濟行為的相關研究。其次,不同于研究某個國家或地區內部社會信任對創業決策的影響,對于外來流動人口而言,流入地的外部環境對創業決策至關重要。本文從流入地省份對鄉籍地省份的信任視角出發,探討地區間信任對流動人口創業的影響,拓展信任影響創業決策的研究視角。最后,現有研究主要聚焦戶籍制度、信貸約束、宗族文化、社會網絡等因素對流動人口創業的影響,但關注地區間信任這一非正式制度的文獻較少,本文為促進流動人口創業提供新的政策參考。
二、文獻回顧與理論分析
(一)文獻回顧
現有文獻對流動人口創業的影響因素進行了深入研究。在宏觀層面,現有文獻主要探討了經濟、制度、文化等外部環境對流動人口創業的影響。例如,有學者利用中國流動人口動態監測調查(CMDS)數據實證表明,戶籍制度及其公共服務政策顯著增加了流動人口選擇自我雇傭的概率[1]。同樣基于該數據,研究發現城市包容性[12]、宗族文化[13]對流動人口創業選擇有正向效應。還有學者基于中國勞動力動態調查(CLDS)數據實證表明,流入地與鄉籍地之間的經濟和制度差距越大,流動人口異地創業的可能性越高[14]。在微觀個體層面,已有研究主要聚焦流動人口個體特征、人力資本、社會資本以及經濟資本稟賦等因素。有學者運用2009年中國鄉城人口流動調查(RUMIC)數據研究發現,流動人口在創業過程中面臨更大信貸約束,創業成功率更低[15]。同樣利用該數據研究發現,社會關系網絡通過提供創業資本和提高企業家能力兩條路徑激發流動人口創業[16]。
事實上,信任作為重要的非正式制度,在經濟活動中發揮著關鍵作用[8]。已有研究表明,國家或地區內部高水平的信任有助于提升投資效率,促進經濟長期增長[9]。同時,信任還對微觀主體的行為決策產生重要影響。對企業而言,地區社會信任能夠影響股權結構,具體表現為地區外群體的社會信任降低企業股權集中度,而地區內群體的社會信任則提高企業股權集中度[17]。在個體行為方面,有學者實證發現,個體普遍信任會使個體創業的可能性增加[18],對家庭創業決策具有顯著促進效應[19]。此外,還有學者研究表明社會信任水平的持續提升和信任半徑的拓展能促使農村勞動力選擇非農就業[20]。
近年來,部分學者開始關注地區間信任對經濟活動的影響。利用Eurobarometer的信任度調查數據,有學者開創性地將地區間信任納入經濟學分析框架,發現較高的國家間信任可以顯著提高貿易與投資規模[6]。同樣基于該數據,已有研究發現國家間信任會影響風險投資公司決策,使其傾向于投資更值得信任國家的初創企業[4]。在國際研發合作中,來自互相信任國家的企業更容易建立良好合作關系,并傾向于選擇信任度較高國家的企業作為合作伙伴[7]。不少學者利用2000年“中國企業家調查系統”中的信任環境問卷數據探討了地區間信任的經濟作用。例如,地區間信任能有效提升省際貿易水平,加強兩地的經濟合作[10];有助于企業集團在異地設立子公司,促進其異地發展[11];還能夠顯著提升企業異地并購的頻率和規模,推動資本跨區域流動[8]。但總體來看,現有文獻主要關注地區間信任對宏觀經濟后果或企業主體的影響,忽略了其對流動人口等微觀個體行為決策的重要作用。因此,地區間信任如何影響流動人口創業值得深入研究。
(二)理論分析
信任的形成源于多種因素,不僅基于對個體的判斷,還與個體所屬“組織”相關,該“組織”的整體形象會直接影響人們對其內部成員的信任程度。因此,信任既表現為特定個人之間的一種關系,同時也存在于群體之間。群際信任是指人們在群際互動中對其他群體行為或意向作出積極預期并愿意承擔風險的一種心理狀態,這種信任主要是針對外部群體成員[21]。社會認同理論認為,個體會通過社會分類將自己置于特定群體中,對所屬群體形成認同,進而產生內群體偏好和外群體偏見[22]。社會分類會影響信任方的認知過程,使其基于先前觀念信任特定群體成員,導致對不同外部群體成員的信任程度存在差異。
中國疆域遼闊,歷史源遠流長,區域文化豐富多樣,地域群體差異顯著,產生了多元的群際信任關系。省份作為重要的群體標識之一,省份間信任是一種典型的群際信任關系[8]。當流動人口離開鄉籍地進入其他省份時,通常會面臨“人生地不熟”的窘境,缺乏與流入地人群的接觸往來,尚未建立起基于特定社會聯系、多次人際交往的特殊信任[5]。在互動較少的情況下,當地居民對流動人口的信任主要源于其所屬“組織”,即表現為對鄉籍地省份的信任。這種地區間信任不僅能降低流動人口的創業門檻,還能為其創業活動提供必要的社會支持,從而顯著影響其創業決策。
首先,社會認同是指“個體關于自己歸屬某個社會群體的知識以及因其群體成員身份而擁有的情感和價值意義”,強調個人傾向于認同自身所處社會環境中的群體,并對個體行為決策產生影響。有學者研究發現,移民對自我形象及東道國社會環境的認同會影響其經濟決策和勞動力市場表現[23]。社會認同可以通過改變人們的認知過程,促進創業意圖形成。流入地省份對鄉籍地省份的信任意味著本地群體以更包容的態度對待來自不同地域和文化背景的流動人口,減少排斥和歧視,弱化彼此的身份特征。因此,地區間信任有助于降低外來流動人口的“陌生感”和“孤獨感”,促使其積極融入本地社會,增強社會認同,提升創業的可能性。
其次,信任不僅是社會網絡的結果,也是其前提條件。對于陌生群體而言,基于信任基礎,人們更有可能構建社會網絡。此外,信任還能鼓勵個人在沒有即時物質獎勵的情況下合作,并在互動過程中形成社會網絡[24]。對于外來流動人口而言,他們遠居他鄉,以親緣、血緣為紐帶的鄉籍地社會網絡通常難以延伸至流入地省份,使得流動人口異地創業面臨當地社會網絡狹窄、可獲得外部資源相對較少的困境。流動人口在與本地群體缺乏社會往來的情形下,彼此間尚未建立起特殊信任。因此,較高的地區間信任有助于促進外來流動人口與本地群體的交流互動,逐步建立起新的本地社會網絡,從而提高創業所需外部資源的獲取能力。
再者,在不同社會群體之間,信任是影響信息傳遞和交流的關鍵因素。信息的有效流動不僅有助于創業者挖掘創業機會,還能提高投資者精確識別投資機會的能力,為創業提供重要的金融支持。一方面,被他人高度信任的個體更能包容不同意見,并愿意與不同類型的人交往[19],便于獲取豐富的創業相關信息。另一方面,基于信任的個人關系使創業者能夠獲得關于其商業創意的反饋信息,進而推動經營業務創新完善,提升創業成功概率。創業機會的產生源自信息的較大不對稱性,擁有獨特信息且能夠認清其潛在價值的群體開展創業活動的概率更大。本地人口長期生活于此,信息獲取渠道豐富,相對于外來流動人口具有信息優勢。地區間信任可以促進本地人口與外來流動人口的溝通交流和信息分享,推動信息傳播,便于流動人口獲取創業所需的有效信息。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假設:地區間信任可以通過增強社會認同、擴展社會網絡和推動信息傳播等方式促進流動人口創業。
三、數據來源與研究設計
(一)數據與變量
本文地區間信任數據來源于2000年“中國企業家調查系統”對31個省份(不含港澳臺)開展的信任環境調查。該調查共向15 000多家企業發出問卷,回收有效問卷5 000余份,樣本涵蓋不同所有制企業及多個行業,超過90%的受訪對象為董事長、總經理、廠長和黨委書記,具有較好的代表性。問卷中關于信任環境的調查問題為“根據您的經驗,您認為哪5個地區的企業比較守信用(按順序排列)”。信任度的具體計算方法為:根據總樣本中認為該地區最值得信任的比例確定第一信任度,依次類推確定第二至第五信任度。在此基礎上,對第一至第五信任度分別賦予 5、4、3、2、1 的權重,構造綜合信用度指數。該指數可以刻畫中國各省份信任水平的差異,近年來已被許多學者研究使用[11]。該調查包含地區間信任數據,其中,i省份對j省份的地區間信任是由i省份企業經理人對j省份企業的信任程度排序得出的[8]。鑒于信任的穩定性較強,短期內變化較小[9],本文參考已有研究的做法,將該數據作為地區間信任的衡量指標。因每個省份僅對5個地區(包括本省份)進行信任排序,部分省份間因缺少數據無法計算地區間信任,本文在剔除本省對本省的信任后,共獲得456個地區間信任數據[⑤]。
中國流動人口動態監測調查(CMDS)由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組織開展,內容涵蓋流動人口及家庭成員基本信息、就業和社會保障、基本公共衛生服務等多個方面。該調查以31個省份(不含港澳臺)和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全員流動人口年報數據為基本抽樣框,采用分層、多階段、與規模成比例的PPS抽樣方法,以在流入地居住一個月以上、非本區(縣、市)戶口且年齡在15歲及以上的流動人口為調查對象,具有較好的全國代表性。本文選取2011—2017年CMDS數據,刪除流動范圍為省內跨市、市內跨縣樣本,清理數據后與地區間信任數據進行匹配,最終得到有效樣本251 865個。
創業通常分為生存型創業和機會型創業。生存型創業主要為自己及家庭成員創造就業機會,旨在提高家庭收入、改善生活,但難以發展成規模型企業;機會型創業則以發展壯大企業為目的,更具潛力和成長性。2011—2017年CMDS就業模塊均對受訪者就業身份進行調查,選項包含“雇員、雇主、自營勞動者、其他”四種類型。參照已有學者的做法[12],將雇主及自營勞動者視為創業,賦值1;雇員及其他情況賦值0。
借鑒已有研究,將個人及家庭特征變量納入控制范圍,包括年齡、性別、受教育程度、婚姻狀況、家庭人口規模、家庭月收入等。此外,創業者的創業不僅受到個人及家庭內部因素影響,還受所在地外部環境的影響。因此,本文進一步控制流入地省份特征變量,包括人均地區生產總值(GDP)、產業結構、人口規模、外貿依存度等。具體變量定義及說明見表1。
(二)模型設定
本文選取Probit模型實證檢驗地區間信任對流動人口創業的影響,模型設計如下:
其中,為虛擬變量,表示在年鄉籍地為省份的受訪者m在流入地省份是否創業,創業取1,否則取0;衡量的是流入地省份對鄉籍地省份的信任程度;表示個體、家庭及流入地省份層面的控制變量。此外,本文參考已有學者的設置[6],引入了年份固定效應、鄉籍地省份固定效應和流入地省份固定效應,為隨機誤差項。具體而言,年份固定效應可控制隨時間趨勢變化的因素影響,鄉籍地和流入地省份固定效應可吸收省份層面不可觀測且不隨時間變化的因素影響。
(三)描述性統計分析
本文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2。
可以看出,在地區間信任方面,由于中國區域經濟發展不平衡及文化多樣性等因素,地區間信任表現出明顯差異,最大值為55.60,而最小值僅為0.20。在匹配后的251 865個有效樣本中,選擇創業的比率為40.50%。在創業樣本中,77.90%為自營勞動者(生存型創業),其余為雇主(機會型創業),占比22.10%,表明流動人口創業以生存型為主。此外,在所有樣本中,平均年齡為34.89歲,平均受教育年限為11.22年,男性占比59.67%,接近80%的個體為已婚狀態。從家庭特征看,家庭人口規模的平均值為2.92人,月均收入的對數均值為8.58。
四、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基準回歸結果
地區間信任影響流動人口創業的邊際效應結果見表3。
第(1)列結果顯示,在不加入控制變量時,地區間信任的系數為0.002,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表明流入地省份對鄉籍地省份的信任能夠促進流動人口創業。加入個體及家庭層面控制變量后,地區間信任的系數為0.001,回歸結果在5%的水平下顯著。進一步控制流入地省份特征變量后,地區間信任的影響系數仍為0.001,且在5%的水平下顯著,表明其能有效提升流動人口創業的概率。具體而言,地區間信任每提高1個單位,流動人口創業的概率將上升0.1%。控制變量方面,個體年齡、年齡平方、受教育程度、性別、家庭規模等因素均對流動人口創業具有顯著影響。此外,本文將回歸模型更換為二元logit模型進行估計,表3第(4)列的邊際效應結果表明,地區間信任的系數為0.001,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意味著其促進流動人口創業的基礎結論保持穩健。
(二)穩健性檢驗[⑥]
本文的估計結果可能存在一些問題。首先,存在反向因果關系。盡管Probit回歸結果顯示地區間信任能顯著促進流動人口異地創業,但跨區域創業活動也可能增強地區間信任。其次,地區間信任可能受到其他遺漏變量的影響。再者,地區間信任的測量誤差可能影響本文的實證結果。因此,這些因素可能影響地區間信任與流動人口創業之間因果關系的解釋和分析,故本文采用多種方法解決上述問題。
1.工具變量回歸
基因距離反映了不同群體之間的遺傳差異,這種差異是長期歷史因素影響下緩慢形成的,無法直接對當前流動人口的創業行為產生影響,符合工具變量方法的外生性條件。同時,已有研究發現,基因距離每增加1個標準差,地區間信任水平會下降1.8個標準差,表明基因距離對地區間信任存在顯著負向效應[6]。此外,基于中國背景的研究也證實,不同省份間的基因距離同樣會顯著降低省份間信任[5],滿足相關性條件。本文利用中國科學院的基因數據,并參考已有研究的計算方法[25],得到地區間基因距離。地區間方言距離同樣是在歷史發展進程中逐漸形成的,不會對當前流動人口創業產生直接影響,并且方言距離對社會信任形成存在顯著負向效應[26],滿足相關性條件。因此,本文將方言距離也作為地區間信任的工具變量。借鑒已有研究的做法[8],地區間方言距離用各省會城市間的方言距離衡量。
工具變量回歸結果表明,地區間信任對流動人口創業具有顯著促進作用,與表3基準結果保持一致,從而降低了內生性問題的影響。與Probit的邊際效應結果相比,工具變量回歸系數更大。這一變化并非由于弱工具變量所致(兩個工具變量的Wald 檢驗統計量均在1%的水平下拒絕弱工具變量原假設)。可能的原因是,真實效應在Probit回歸中被測量誤差掩蓋,或者工具變量捕捉到了地區間的一些其他文化聯系。
2.控制遺漏變量
首先,地形平坦地區交通更為發達,經濟往來便捷,有利于開展創業活動,因而流入地的地理條件可能會影響流動人口創業。本文采用地形起伏度(GEO)作為地理環境的替代指標,以控制地理因素的影響。回歸結果表明地形起伏度越大,越不利于創業。回歸結果保持穩健。其次,在長期的經營實踐中,明清時期商幫所倡導的誠信、義利、協作等理念得到廣泛傳播,形成了優良的傳統商幫文化,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一代又一代人的觀念,使得商幫文化區的商業氛圍更為濃厚,可能激發流動人口創業行為。因此,本文將明清時期十大商幫(如徽州商幫、龍游商幫、廣東商幫等)所在省份視為商幫文化區,賦值1,其余省份賦值0,構建虛擬變量(SBC),以控制傳統商業文化的影響。在控制文化因素后,地區間信任的系數為0.001,在5%的水平下顯著,結果保持穩健。再者,考慮到當前某些省份在歷史上隸屬于同一行政區[⑦],這些地區間的信任可能更大,導致估計結果存在偏誤,因此,本文構建當前省份在明清時期是否屬于同一行政區的虛擬變量(SPR),以控制歷史因素的影響。回歸結果表明地區間信任對流動人口創業的促進作用依然穩健。最后,由于中國地區經濟發展不平衡,創業機會在地域分布上不均衡,地區差距越大,流動人口創業越難,因此,為控制地區間發展差距等因素的影響,本文采用經濟差距和制度距離衡量地區差距[14]。具體地,經濟差距(ECO)為流動人口流入地省份人均GDP與鄉籍地省份人均GDP差值的絕對值取對數;制度距離(SYS)為流入地省份GDP/政府預算與鄉籍地省份GDP/政府預算的差值。估計結果顯示,地區間信任分別在1%和5%的水平下顯著促進流動人口創業,表明基準結論依然穩健。
3.調整樣本量大小
第一,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規定,年滿18周歲的公民為成年人。結合國家法定退休年齡,將樣本年齡區間限制為18~60歲,回歸結果在5%的水平下顯著為正,結論依然穩健。第二,直轄市因其特殊的政治和經濟地位,地區身份特征較為明顯,受到流動人口青睞,可能會影響地區間信任的作用。因此,本文剔除流入地為北京、上海、重慶、天津四大直轄市的樣本。地區間信任的邊際效應為0.002,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促進流動人口創業。第三,考慮到中國地區間經濟發展差異較大,大部分流動人口聚集在東南沿海經濟發達省份,可能會導致估計結果存在偏誤。因此,本文剔除省外流動人口最多的5個省份,分別是廣東、浙江、上海、江蘇、北京[⑧],估計結果表明結論依然穩健。第四,由于部分跨省流動人口并非因經濟因素流動,會對本文估計結果產生干擾,因而本文剔除流動原因為隨遷、婚嫁、投親、上學等樣本,僅保留旨在務工和經商的個體。回歸結果表明地區間信任的促進作用在5%的水平下顯著。第五,由于數據有限,對于每個省份而言,除了5個最值得信賴的省份外,無法觀察到其他地區間信任,匹配時會導致樣本量缺失。因此,參照已有研究的做法[10],將缺失的地區間信任值賦0。地區間信任系數為0.001,在1%的水平下顯著,與基礎結果一致。
4.更換其他微觀數據
考慮到經濟快速發展帶來的商貿往來增加可能會使地區間信任發生變化,影響估計結果。為進一步驗證結論的穩健性,本文選取2005年全國1%人口抽樣調查數據進行估計。通過保留跨省流動樣本,并利用鄉籍地省份和流入地省份信息與地區間信任數據進行匹配,最終得到有效樣本42 318個。與前文一樣,將就業身份為“雇主”和“自營勞動者”視為創業,賦值1,“雇員”及“家庭幫工”則賦值0。在控制個體家庭特征及省份特征的情況下,結果表明地區間信任對流動人口創業具有促進作用,與基準結論保持一致。
(三)機制分析
1.增強社會認同
社會認同理論認為,個體對所處社會環境及群體的認同會影響其行為決策。外來人口流入到新省份后,易產生“陌生感”和“孤獨感”,甚至可能遭受本地人的排斥和歧視,難以形成社會認同。地區間信任能增強包容性,弱化身份差異,促使其形成積極的社會認同,進而提升創業可能性。由于CMDS并未在每個調查年度都涉及社會認同問題,本文選取2013、2014和2017年數據進行驗證。具體如下:根據2013年CMDS中“您認為自己現在已經是哪里的人”的回答,將選擇“是本地人”或“是新本地人”的樣本視為形成較好社會認同,賦值1,其余為0;根據2014年CMDS中“您認為自己是不是本地人”的回答,將選擇“是本地人”的樣本視為形成較好社會認同,賦值1,其余為0;在2017年CMDS社會融合模塊中,依據“我覺得我已經是本地人了”的認同程度,將選擇“完全同意”或“基本同意”的樣本視為形成較好社會認同,賦值1,其余為0。本文采用以下Probit模型進行估計:
其中,表示在年鄉籍地為省份的受訪者m在流入地省份是否認同自己是本地人。回歸結果如表4第(1)(2)列所示,地區間信任對流動人口社會認同影響系數為0.009,在5%的水平下顯著為正;社會認同對流動人口創業的影響系數為0.019,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以上結果表明,地區間信任對創業的促進作用可以通過增強社會認同來實現。
2.擴展社會網絡
已有研究表明,社會網絡對創業活動具有顯著促進作用[16]。除了基于親緣、地緣聯系所建立的社會網絡外,融入流入地本地群體也是流動人口獲得社會網絡的重要手段之一。對于初來乍到的流動人口,其異地創業不僅需要鄉籍地社會網絡的支持,還需要積極擴展本地社會網絡,獲取本地資源。地區間信任有助于促進流動人口與本地群體建立互動關系,擴展社會網絡,進而促進創業。為了驗證此機制,本文基于2013、2014和2017年CMDS社會融合模塊,根據“您的鄰居主要是誰”以及“您業余時間在本地和誰來往最多(不包括顧客及其他親屬)”的問題構建流動人口本地社會網絡變量(NET)。若鄰居主要為本地人,則賦值1,否則為0。同樣采用式(2)(3)進行估計,并將替換為。回歸結果如表4第(3)(4)列所示,地區間信任系數為0.003,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下對流動人口的本地社會網絡具有促進作用;社會網絡的系數為0.017,在1%的水平下顯著。該結果表明,地區間信任可以通過擴展本地社會網絡的方式促進創業。此外,本文借鑒已有研究的做法,采用交通費和通訊費支出衡量流動人口的社會網絡(SOC),支出越大,社會網絡越豐富。回歸結果如表4第(5)(6)列所示,地區間信任顯著提高了交通和通信支出,進一步驗證了其對于流動人口擴展社會網絡的積極作用[⑨]。
3.推動信息傳播
創業活動既需要在創業決策前挖掘商業機會信息,也離不開創業經營過程中不斷搜尋經營相關信息,信息對于流動人口創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地區間信任可促進信息流動和知識交流,加快信息傳播,對創業過程中的機會識別和決策至關重要。互聯網的普及使信息傳播更迅速和廣泛,在互聯網普及率高的地區,地區間信任有助于流動人口通過社交網絡等渠道獲取更多創業信息和資源,降低信息搜尋成本,為流動人口創業提供便利。因此,本文預期在互聯網普及率更高的流入地省份,地區間信任的作用更大。參考已有研究的做法,本文采用流入地省份互聯網用戶數與常住人口之比衡量互聯網普及率,并引入地區間信任與互聯網普及率的交互項(TPE)進行驗證。估計模型如下:
其中,表示流入地i在t年的互聯網普及率。本文主要關注交互項系數,若其顯著為正,則符合預期。回歸結果如表4第(7)列所示,交互項系數為0.006,且在5%的水平下顯著,表明互聯網普及程度直接影響了地區間信任的作用。具體而言,隨著互聯網普及率的提升,地區間信任對流動人口創業的作用將不斷增大。以上機制分析驗證了本文研究假設。
(四)異質性分析
1.基于正式制度的異質性分析
信任作為一種重要的非正式制度,能夠彌補或替代正式制度的不足。對于流動人口創業而言,即使在市場化程度較高、合同執行制度較為完善的地區,也不能完全確保交易行為的合規和公正。當雙方相互信任時,可以減少爭端和合同糾紛,降低交易成本。換言之,較高的地區間信任能促使人們遵守規則,開放分享知識、信息和資源,從而激發創業行為。本文采用流入地省份市場化總指數作為市場化程度的代理變量[27],指數越大,市場化水平越高。中位數分組回歸結果如表5第(1)(2)列所示,系數分別為0.004和0.002,表明在市場化程度高的流入地省份,地區間信任對流動人口創業促進效應更大,表現為對正式制度的補充作用。
電子政務水平反映了公眾通過網絡獲取各類政府信息以及與行政主體交流互動的便捷程度,有助于促進政府信息公開,保障公眾知情權,營造良好的政府形象。流動人口需要了解當地各類政策信息和規章制度,以便其作出理性的創業決策。較高的電子政務水平不僅能提高流動人口獲取信息的及時性、準確性、有效性,降低信息獲取成本,還能提升辦事效率,減少時間成本,從而擴大地區間信任對創業的促進效應。本文選取浙江省公共政策研究院與浙江大學公共政策研究院共同發布的2017年政府網絡透明度指數作為政府電子政務水平的衡量指標[⑩],該指數包含信息公開、公眾參與、網絡應對能力等指標,并對31個省份(不包含港澳臺地區)進行了排名。表5第(3)(4)列結果顯示,在電子政務水平高較的省份,地區間信任系數為0.004,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而在電子政務水平較低的省份則無顯著促進效應。
數字經濟為流動人口創業者提供了便捷的信息交流平臺,提升了潛在創業者的信息識別與獲取能力。這主要體現在兩方面:一是創業決策前對商機的發掘,二是創業過程中的信息收集與溝通[28]。此外,數字經濟還能加強社會群體間的互動性,擴展流動人口的社會網絡,促進其社會資本積累。因此,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較高的省份,地區間信任的作用更大。參照已有學者的做法[28],本文采用主成分分析法構建2011—2017年省級數字經濟綜合發展指數,用以衡量各省份數字經濟發展水平。中位數分組回歸結果如表5第(5)(6)列所示,系數分別為0.004和0.001,表明在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更高的省份,地區間信任對流動人口創業的促進效應更加明顯,符合預期。
2.基于非正式制度的異質性分析
在國際文化研究領域,中國通常被視為集體主義文化的典型代表。“大米理論”(rice theory)認為,水稻種植面積占比越高的地區,集體主義文化更強;小麥種植面積占比越高的地區,個人主義傾向更強[29]。水稻種植較小麥種植,前者更依賴于集體協作,對農民合作程度要求更高,長此以往會形成較強的集體主義文化[30]。在集體主義文化較強的地區,人們合作意識強,地區間信任的作用可能性更大。參考已有研究,本文以1957年各省份水稻種植面積占總耕地面積比例作為衡量當地集體主義文化強弱的變量,并將比例高于50%的省份定義為強集體主義文化區,其他為弱集體主義文化區。表6第(1)(2)列回歸結果顯示,地區間信任對流動人口創業的促進效應主要體現在強集體主義文化區。
城市包容性涵蓋公共服務、社會保障等多個維度的均等性和公平性[12]。對于外來流動人口而言,地區間信任可能會因城市包容性不同對流動人口創業行為決策產生差異性影響。在包容性強的地區,公共服務及社會保障覆蓋范圍廣,有助于促進流動人口對所處環境形成積極的社會認同,進而充分發揮地區間信任的正向作用。而在包容性較低的地區,流動人口難以融入,社會認同低,地區間信任的作用可能被弱化。基于此,本文選取李葉妍等[31]利用CMDS數據測算的中國各省份包容性得分進行分組回歸[11],表6第(3)(4)列結果顯示,系數分別為0.008和0.003,表明在包容性強的省份,地區間信任對流動人口創業的促進作用更大。
流動人口不同創業類型對地區間信任的依賴程度可能存在差異。參照現有文獻做法[12],本文進一步將創業劃分為生存型創業與機會型創業,探討地區間信任對流動人口不同創業類型的影響。具體而言,剔除雇主樣本,將剩余樣本中的自營勞動者視為生存型創業,賦值1;雇員與其他賦值0。剔除自營勞動者樣本,將剩余樣本中的雇主視為機會型創業,賦值1;雇員與其他賦值0。回歸結果如表7第(1)(2)列所示,機會型創業的系數接近0,且在統計學意義下并不顯著;生存型創業的系數為0.002,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表明地區間信任主要對生存型創業具有正向促進作用,對機會型創業的作用則不明顯。可能的原因是生存型創業(自營勞動者)通常沒有固定經營場所,甚至可能未進行工商注冊,在這種情況下,地區間信任有助于其獲取初步客戶,順利開展經營業務[19]。相比之下,機會型創業需要進行經營場所租賃、設備購買、工人雇傭等交易行為,并簽訂正式契約合同,因而更依賴于正式制度的強約束。
此外,本文還從收入視角出發,探討地區間信任對不同收入群體的異質性作用。表7第(3)(4)列回歸結果顯示,高收入群體的系數接近0且并不顯著;低收入群體的系數為0.001,在5%的水平下顯著。這表明地區間信任對低收入群體的正向效應顯著,從側面證實了地區間信任主要促進生存型創業的結論。對于低收入流動人口而言,創業旨在為自己及家庭成員創造就業機會,提高收入并改善生活。因此,低收入群體創業主要表現為生存型創業,更依賴于地區間信任這種弱社會資本提供的外部支持。
五、結論與政策建議
鑒于中國區域間非正式制度障礙的實際情況,本文基于2011—2017年CMDS數據,實證探討地區間信任對流動人口創業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第一,地區間信任顯著促進流動人口創業,有效提高創業概率。具體而言,流入地省份對鄉籍地省份的信任程度每提高1個單位,流動人口創業的概率將上升0.1%。第二,機制分析表明,地區間信任主要通過提升社會認同、擴展社會網絡和推動信息傳播等方式促進流動人口創業,揭示了地區間信任促進流動人口異地創業的深層原因。第三,異質性分析發現,地區間信任在市場化程度更高、政府電子政務水平較高及數字經濟發展更好、集體主義文化和包容性更強的地區作用更大,表明地區間信任對正式制度與非正式制度具有補充作用。第四,地區間信任作為一種弱社會資本,主要對生存型創業和低收入群體創業具有顯著作用。在“強化就業優先政策導向,把穩就業作為經濟運行在合理區間的關鍵指標”政策指引下,支持流動人口創業、發揮創業帶動就業的倍增效應尤為重要。本文以上研究結論為促進流動人口創業提供了以下政策參考:
第一,重視非正式制度。非正式制度通常是正式制度發揮作用的基礎,激發流動人口創業需要不斷發揮政府治理、市場規則、法律等正式制度的積極作用,同時重視地區間信任這一非正式制度,通過結合正式與非正式制度激發創業活力。
第二,大力發展數字經濟。提升政府電子政務服務水平,通過建立信息交流平臺和公共數據開放平臺等方式,為流動人口獲取市場和政策信息提供便利,更好發揮地區間信任在推動信息傳播方面的積極作用。
第三,多措并舉提升城市包容性。推動流動人口在社會保障、公共服務、社會參與等方面的均等性和公平性,鼓勵和引導流動人口參與本地組織、社區和文化活動中,提高其社會融入水平,增強社會認同,擴展本地社會網絡。
第四,充分發揮民間組織和社會團體在加強雙邊互信中的積極作用。政府應倡導并支持設立異地商會、協會等民間社會組織,借助多元化社會團體加強地區間的經濟、文化交流與合作,增進彼此了解,提升地區間信任水平,促進流動人口創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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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張靜,高原
Inter-Regional Trust and Migrant Entrepreneurship
GUO Mengmeng, LEI Wenjie
Research Institute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Southwestern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Chengdu 611100, China
Summary Amidst complex domestic and international situations and multiple unexpected factors, demand in China’s labor market has declined, creating a relatively challenging employment landscape. Under the policy directive of “strengthening the employment-first policy orientation and treating stable employment as a key indicator of the economy operating within a reasonable range,” stabilizing employment has become a top government priority. Migrant entrepreneurship not only solves their own employment issues and increases personal income levels but also creates additional job opportunities, promotes urban development, and drives economic growth, making it one of the critical measures for the government to “stabilize employment” and “ensure employment.”
Using data from the China Migrants Dynamic Survey (CMDS) from 2011 to 2017, this study finds that inter-regional trust significantly promotes migrant entrepreneurship, effectively increasing entrepreneurial probability. This conclusion remains robust after a series of tests, including instrumental variable regression, controlling for omitted variables, adjusting sample sizes, and validating with other micro-level datasets. Furthermore, mechanism analysis reveals that inter-regional trust primarily facilitates migrant entrepreneurship by enhancing social identity, expanding social networks, and promoting information dissemination, thereby uncovering the underlying reasons. Additionally, heterogeneity analysis indicates that the impact of inter-regional trust is more pronounced in regions with higher marketization levels, better e-government and digital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stronger collectivist and inclusive cultures, suggesting that it complements both formal and informal institutions. Moreover, as an informal social capital, inter-regional trust significantly influences survival-oriented entrepreneurship and entrepreneurship among low-income groups.
The marginal contributions of this study are threefold:First, it enriches research on the impact of inter-regional trust on microeconomic behaviors. Existing literature primarily examines the effects of inter-regional trust on macroeconomic outcomes such as trade and investment between countries or provinces and its relationship with corporate behaviors, with less attention to its significant role in individual micro-level behaviors, which this paper extends. Second, unlike studies that focus on the impact of social trust within a single country or region on entrepreneurial decisions, this paper explores the influence of inter-regional trust on migrant entrepreneurship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rust between destination and origin provinces, thereby supplementing the literature on trust and entrepreneurial decision-making. Finally, while existing research mainly focuses on factors such as the household registration system, credit constraints, clan culture, and social networks affecting migrant entrepreneurship , studies on inter-regional trust as an informal institution are relatively scarce. This paper provides a new perspective.
This research contributes to understanding the significant role of inter-regional trust in promoting migrant entrepreneurship and its underlying mechanisms. It offers potential decision-making support for the government in formulating policies to support migrant entrepreneurship, with practical implications for stimulating entrepreneurial vitality, alleviating employment pressure, and promoting high-quality economic development.
Keywords inter-regional trust; migrant entrepreneurship; employment stabilization; informal institution; social network; social identity; information dissemination
收稿日期:2024-08-23。" "修回日期:2025-04-27。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面上項目“氣候風險對居民行為決策的影響——基于消費、創業和移民的視角”(72273110);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務費項目“異地商會對創業行為的影響:來自流動人口的證據”(JBK2304054)。
作者簡介:郭萌萌,女,西南財經大學經濟與管理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氣候金融與環境經濟學;雷文杰,男,通信作者,西南財經大學經濟與管理研究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社會資本與流動人口創業,電子郵箱為1690019361@qq.com。
[①]參見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公報(第七號)。
[②]參見https://www.gov.cn/yaowen/liebiao/202503/content_7013163.htm。
[③]參見https://www.gov.cn/zhengce/zhengceku/2023-04/26/content_5753299.htm。
[④]參見https://www.gov.cn/yaowen/liebiao/202409/content_6976686.htm。
[⑤]理論上,省份間有930(31×30)個配對組合,應該形成930個地區間信任指數,但囿于數據限制無法獲得全部省份之間的信任。后文將缺失值替換為0進行穩健性檢驗。
[⑥]篇幅所限,結果留存備索。
[⑦]例如,康熙初年將湖廣省分為湖南和湖北兩省,江南省分為江蘇和安徽兩省,陜西省分為陜西和甘肅兩省。
[⑧]根據2021年《中國統計年鑒》,對31個省份(不含港澳臺)常住人口中戶籍登記在省外的數據梳理得到。
[⑨]由于僅有2013年詢問了“您家在本地每月的交通、通信費”,故未控制時間固定效應。同時,由于2013年社會融合板塊只選取了8個城市的樣本進行調查,樣本量較少。
[⑩]由于該指數最早僅可追溯到2013年,為避免匹配導致2011、2012年的樣本缺失,本文采用2017年的政府網絡透明度指數代替其他年份。
[11]李葉妍等[31]基于CMDS 2013和2014年數據構建了城市包容度指標體系,測算了2012和2013年省份包容性得分,本文使用2013年的包容性得分替代其他年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