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山西眉的紅色記憶

1980年，我在讀書，適逢學校放暑假，當時沒有去龍山方向的班車了，我只好選擇走路回家。到了內溪西眉時，我實在累了，只好走進我五姨家。

次日清早，五姨說要上八面山薅包谷草，我欣然前往，五姨很高興。我們背著薅鋤，背籠里還裝著午飯，沿著村前一條蜿蜒曲折的小溪向八面山走去。小溪兩邊高山聳立，整個村莊處在峽谷之中，所以這個地方被稱為“西眉峽”。我們向一條崎嶇的古道山路前進，大約走了半個多小時，行至半山腰，我看到一些類似用石頭砌成的戰壕，還有一排排炮坑，就好奇地問五姨這是怎么回事。五姨告訴我這是以前解放軍打土匪的地方。聽說解放軍曾到這里剿匪，我就纏著五姨講故事，五姨說：“我也是聽村子里年長老人說的，具體情況要問他們才曉得。\"

我帶著遺憾繼續前行，又連走帶爬了半個多小時，才到達八面山。

我站在山前，望著山下的西眉峽，心想，這個有著先烈足跡的古村落，一定發生過不尋常的故事。

1984年9月，我參加工作后的第三年，有幸被調到內溪鄉中心完小工作。趁著周末及節假日，我來到五姨家，叫她給我引薦了村里年長的老人黃正江、米遠森、黃光柱（現已去世）。他們用樸實而深情的語言向我講述了西眉峽剿匪的經過，后來我又查閱了《龍山文史》等史料，“紅色西眉”在腦海中逐漸清晰起來。

1949年8月，此時蔣介石雖然已敗逃臺灣，但是妄圖反攻大陸，臨走時留下了大量的特務，潛伏在湘西土匪之中。匪徒們利用湘西險要的山勢地形，割據一方，無惡不作，當地百姓苦不堪言。

11月的一天，西眉峽來了5位穿著便服的解放軍。他們來到米隆芬（當地人親切地叫他“米四爺”）的家里，說明了剿匪的來意。米隆芬主動給解放軍帶路，偵察兵很快摸清了攻山的路線。

1950年1月17日，中國人民解放軍47軍141師421團和422團奉命從里耶大、小巖門，西眉峽及四川四個方向攻打八面山土匪。421團戰士來到了西眉峽，主動給老百姓家打掃衛生，整理屋前屋后雜物。老百姓得知解放軍是來剿匪的，就主動讓地方，請解放軍進屋。解放軍在米家老屋設置了“解放軍剿匪指揮部\"和\"戰地救護所”（今西眉村4組180號）。422團戰士住在里耶李同發家里（今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一李同發商號）。士兵們摩拳擦掌，整裝待發。

1月18日凌晨5時，總攻戰斗打響，422團先是發揮炮兵優勢，向八面山連續發射六零炮，山上山下一片火焰。然后，步兵戰士從里耶方向的大、小巖門和四川方向的巖口進攻。此時西眉峽的戰況更為激烈。根據偵察的情況，421團戰士們都隱藏在幾個燒石灰的窯子和挖煤的洞子里。該團5連連長楊寶山拿著望遠鏡觀察敵人的陣地，然后指揮炮兵用大炮對準敵人碉堡并下令：“開炮！”頓時，一發發炮彈隨著“轟隆、轟隆\"的響聲，飛向敵人的陣地。在大炮的掩護下，5連1排排長楊順發率領十幾名戰士，從窯子、洞子里躍出，向巖口沖去。當戰士們沖到半山腰時，被土匪所設的刺門擋住了去路。這時敵人也發現了他們，慌忙用機槍封鎖了戰士們前進的道路。土匪用機槍狂掃一頓之后，發現我軍戰士藏得無影無蹤，就改用滾木、擂石進攻。我軍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攻勢，毫無準備，當時就有兩名戰士光榮犧牲了，還有幾名戰士被石頭砸傷了。敵人接著發起四次進攻，都被我軍擊退。此時已到了晚上七點多鐘了，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楊順發帶領戰士們回到了石灰窯臨時指揮所里。

當晚，楊寶山在臨時指揮所內召集了連排干部會議，分析了當前戰斗形勢，明確硬攻是困難的，我軍會因此付出慘痛代價。最后大家一致決定要智取，另找一條上山的路。這時向導米隆芬說：“我經常到巖坎上安套獵野物，我可以帶你們從小巖槽門爬上去。”

1月19日拂曉，米隆芬在前面帶路，楊順發率領十幾名戰士向小巖槽門方向開拔。經米隆芬指點爬巖的路徑后，一位高個子戰士挺身而出，他叫謝長友，當即解下帶來的登山繩，手握繩索用力向上一扔，繩頭的鐵鉤就咬住了上面的巖窩。他手握繩子，攀登而上，登上了一層腰帶巖，再把繩子扎牢。隨后叫下面的戰士照樣沿繩索登巖而上。戰士們接著攀登了兩層腰帶巖，才登上山頂。楊順發率領戰士們向西眉峽巖口遷回包抄過去。

西眉峽巖口下面，石灰窯指揮所內，楊寶山正在沉著地指揮我軍主力的攻山戰斗。我軍先用大炮轟，一發發炮彈落在敵人的陣地上，炸得敵人心慌意亂。當戰士們剛沖到巖□下邊，又被土匪的炮火和滾木、擂石壓了回來。到了下午兩點，楊順發帶領的登山隊遷回到西眉峽巖口上面。這時，由于土匪減弱了四川巖口的崗哨，422團的戰士也沖了上來，大家一鼓作氣從八面山頂壓了下來。手榴彈像黃蜂一樣飛向敵人的碉堡。巖口下的攻山戰士得知我們小分隊登山成功，立刻加強了攻勢。我軍上下夾擊，把敵人包抄在中間，頓時，沖鋒號聲、喊殺聲、槍炮聲連成一片，嚇得土匪亂成一團，紛紛逃命八面山天險終于被攻破了，剿匪戰斗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

1月19日下午，村民們紛紛跑到山下迎接戰勝歸來的解放軍戰士們。在西眉峽剿匪戰斗中，一共犧牲了9名解放軍戰士。村民們都自愿為烈士們捐棺材，但解放軍紀律嚴明，堅決不拿群眾一針一線。經解放軍剿匪指揮部研究決定，按當時市價向村民支付了5副棺材錢，將5名烈士安葬在西眉村口。

時光荏苒，西眉這個古村落走過了一個又一個春秋，烈士的事跡教育和影響著西眉峽及周邊的一代代群眾。2022年4月，烈士遺骸集中遷至龍山縣烈士陵園安葬。2023年11月，烈士墓舊址被建成了“紅色宜居西眉”地標。人們深知：烈土們留下來的不只是和平的時代、幸福的生活，更是寶貴的“紅色精神”。（題圖：龍山西眉解放軍剿匪指揮部和戰地救護所舊址）

編輯／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