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與心靈

西方肖像畫的發展可以追瀕到公元前5世紀的古希臘和古羅馬時代，隨著中世紀的到來，肖像畫日漸程式化。到了14世紀，起源于意大利的文藝復興運動強調人文主義，即要求以人為中心，這促使藝術家們開始睜眼看人、看世界，并描繪人們的現實生活。在15世紀，肖像畫演變成為一種獨立的繪畫類型，能夠起到反映個人性格和自我價值的作用。16世紀，藝術家們將藝術與自然科學、透視學、解剖學結合起來，關注畫面構圖與內容構思、人物與背景的關系、表現形式與光影的運用等問題，實現了在畫面創作上的種種突破，對后世藝術家創作肖像畫產生了深遠影響。

一、文藝復興

“文藝復興”一詞源于法語“Renaissance”，意為“再生”，其是指14世紀至16世紀發生在歐洲的一場反映新興資產階級要求的思想文化運動，提倡的是從以神為中心轉為以人為中心的人文主義精神，深刻體現了資產階級的文化追求和理想。他們想要擺脫中世紀宗教文化的桎梏，于是以復興古希臘羅馬文化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思想主張。

隨著經濟的發展，人們逐漸開始追求世俗人生的樂趣，而這些傾向是與天主教的主張相違背的。正是在這樣一種困境之中，意大利的佛羅倫薩和威尼斯出現了一絲黎明的曙光，一場能徹底改變歐洲人思想乃至影響全世界的運動正悄然而至，詩歌、繪畫和建筑等藝術形式在這場運動中爭奇斗艷，人文主義這朵艷麗的鮮花也正悄然盛開。

文藝復興在西方乃至人類藝術史上都是具有劃時代的意義的，它不僅僅是一場人類思想文化上的大解放，更重要的是將西方的藝術和文化推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在這一時期出現了許多杰出的藝術家，如米開朗琪羅、拉斐爾、達·芬奇等，他們用獨特的藝術語言和表現手法賦予了古典藝術新的活力，對后世的藝術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二、文藝復興時期西方肖像畫的特點

中世紀的西方社會中，宗教占據著主導地位，繪畫作為宣揚宗教精神的工具而存在，有著一套公認的規則、畫法。在這一時期，作品構圖以線性結構為主，輔以平涂色彩，偶有渲染，畫面扁平，幾乎沒有細節可言，枯燥無味，千篇一律，嚴重脫離生活，呈現出呆板僵化的特點。同時，畫面中的人物幾乎都以正面示人，輪廓線清晰，人物動作僵直、神情冷漠，高度概念化。而在文藝復興時期，人開始以獨立個體的形式作為畫家的描繪對象，繪畫也不單單是出于宗教發展的需求，而是帶有一定的真情實感及人文主義意識，部分畫家還將繪畫與透視法、自然科學、解剖學結合起來，通過對明暗效果的表現、畫面構圖與內容構思的協調、人物與背景關系的處理實現了重大突破，形成了各式各樣、獨具魅力的肖像畫風格。

（一）畫面構圖與內容構思

中世紀的西方肖像畫多表現為呆板的橫向鋪陳或單調乏味的對稱式安排，畫面中的人物既沒有動作又沒有表情，畫家也不追求形象的相似、技巧的展現，只為突出教化目的。到了文藝復興時期，人文主義逐漸深入人心，肖像畫開始以反映人的自身價值和真情實感為主，并逐步發展成為一門獨立的繪畫門類。這一時期的藝術家在進行肖像畫的創作時，開始力求再現客觀真實，從認識生活出發，刻畫典型人物形象的性格和心理特征，并對畫面內容進行構思。由此，肖像畫出現了和中世紀全然不同、讓人眼前一亮的面貌：人物開始有了生動的表情與動作，一改中世紀繪畫那種僵硬、程式化的表現方法；人物關系的處理上也發生了顯著的變化，在許多描寫群像的肖像畫中，人物之間還產生了呼應，甚至有

【西方美術研究】

的作品中還出現了故事情節。

（二）人物與背景的關系

在中世紀的繪畫作品中，部分畫家對于人物和背景的態度是截然不同的，有些藝術家甚至直接省略了對背景的描繪。文藝復興時期的畫家注重學習透視法、自然科學、解剖學等知識，并運用自己獨特的表現手法靈活處理了肖像畫中人物與背景的關系，大致分為以下三類：

一是為了強調人物形象、深化主題思想，有意識地將人物放置于缺乏具體環境的空白畫布或色調單一但空間感豐富的暗色背景，抑或淡雅明亮的單色背景中，通過這種手法讓畫面中的人物與背景產生鮮明的對比效果，從而有效地突出畫面中的人物，如阿爾布雷希特·丟勒就擅長用純色的背景來襯托人物形象。二是根據作品主題表現和人物形象塑造的需要，將人物安排在現實的生活環境（室內環境或自然風景）中，呈現出人物與背景真實自然結合的畫面效果。如尼德蘭畫家揚·凡·艾克的木板油畫《阿爾諾芬尼夫婦像》生動描繪了一對新婚夫婦在婚房中迎接賓客的場景，畫家對于室內環境及各處細節的逼真描繪起到了襯托人物的作用。三是將被描繪的對象放置于具有裝飾性的風景畫前，借助美術作品來襯托人物。這種肖像畫在藝術效果上展現出獨特的魅力，圖中景色與情感相互呼應，達到了寓情于景、情景交融的藝術境界。

（三）外在表現形式與手段

中世紀的肖像畫大多是為體現教化作用，因此畫中的人物面目嚴肅而莊嚴，繪畫的表現形式高度程式化，不能體現藝術家的個性特點。在文藝復興時期，隨著人文思潮的來臨，藝術家的思想逐漸從長期的宗教神學的桎梏中解放出來，開始肯定人的價值，并探索肖像畫藝術的多種表現形式，其對于審美理想的追求也更主動。在筆者看來，縱觀文藝復興時期各個階段的肖像畫作品能夠發現，繪畫語言的表現形式大致分為以下兩類：

圖1一個年輕女子的肖像波提切利

圖2蒙娜麗莎達·芬奇

一是通過線條來塑造形體，盡顯線性之美，畫面中平靜清晰、光滑堅實的輪廓線給觀者一種浮雕式的感覺。例如15世紀的安東尼奧·波拉約洛、桑德羅·波提切利和皮耶羅·德拉·弗朗切斯卡，他們在肖像畫創作中對線的運用是建立在對自然的觀察和對視覺表象的科學描述之上的，其使用簡練明了的線條對所描繪對象的形象特點進行高度概括，強調外輪廓線的完整性，將刻畫重心放在人物的面部神情上，對于服飾等則進行大面積的平涂操作，只強調一些重要的衣紋褶皺，該繁則繁，該簡則簡。

如波提切利的《一個年輕女子的肖像》（圖1）中，人物處于受光面，只見其皮膚白皙明亮，暗部的顏色也較淺。畫家減弱了人物的體積感，同時使外輪廓線更加清晰，整體形成一種平面化的感覺。從畫面效果來看，該作品有點像我國的工筆畫，畫家運用線的曲直長短、轉折和厚度來表現造型，對于人物衣服上的精美圖案，則是通過如同刺繡一般色彩明亮的線條去塑造，極具裝飾感。波提切利受安東尼奧·波拉尤洛的影響，發展了自己獨特的繪畫風格，如圖中描繪的年輕女人，畫家通過線條的節奏變化來描繪女人體態的圓潤豐滿，使得人物氣質高貴優雅、線條靈動流暢、細節華麗精致，帶著一股淡淡憂傷的詩意，讓人難以忘懷。同時，畫家通過強調人物的外輪廓線，使其無法隱入背景中，減弱了光影和體積變化，給人以一種浮雕式的感受。

二是強調人物飽滿渾厚體感的表現體系，代表畫家有列奧納多·達·芬奇、提香·韋切利奧等。不同于前者故意使人物的外輪廓線與背景區別開來，他們更注重通過暈染的方式將人物的邊緣線與背景相融合，使人物顯得不那么孤立、生硬。如達·芬奇的代表作品《蒙娜麗莎》（圖2）運用漸隱法和空氣透視法，對人物的外輪廓進行暈染模糊，使人物整體融于背景，并把背景的山崖、流水、樹叢都推向遠處，以突出人物形象，使畫面整體的呈現合乎自然規律和科學。達·芬奇曾說，繪畫所表現的浮雕感是最重要的，它是繪畫的靈魂。可見他對于造型、體積有不一樣的看法。

無論是通過獨特的線性變化之美還是強調體感表達來對肖像畫進行創作，都在一定程度上實現了肖像畫這一藝術類型的重大突破，同樣也對后世藝術家們進行更加個性化的肖像畫創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四）光影的運用

中世紀的肖像畫大多看起來很平，缺少明暗關系。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家們掌握了通過光影和明暗關系去塑造形象、營造畫面效果的方法，解決了這一困擾人們許久的問題。

提到光，人們自然就會想到透視畫法，透視畫法其實就是光學理論在繪畫層面上的實踐。文藝復興時期，人們開始睜眼看人、看世界，對世界有了理性的認識。對光學的研究作為人們探索研究自然科學時的一大重要環節，研究成果顯著，尤其是在透視法上。早在13—14世紀，意大利佛羅倫薩畫派的喬托·迪·邦多納等人就反對拜占庭式的僵直的藝術風格，提倡自然寫實，渴求在二維平面上呈現三維立體的效果，這為后來探索透視法的藝術家們奠定了良好的基礎。到了15世紀，馬薩喬在其好友建筑師菲利波·布魯內萊斯基的影響下，將建筑學中的透視法概念引入繪畫當中，形成了馬薩喬的透視法。透視法的發現與應用，為文藝復興時期的畫家們用科學的方法去描繪自然奠定了強有力的基礎，如波提切利的作品《春》將構圖、透視和色彩三類元素有機結合在一起，使得人物之間以及人與環境的關系都和諧優美。畫家還使柔和的光線散射在人物與周圍的環境上，使之處于相同的色調之中，營造出一種唯美的畫面感。可以說，這幅作品充分體現了文藝復興時期繪畫藝術通過對光影的巧妙運用來追尋自然與人和諧共融的深刻藝術理念。

文藝復興時期，光影在畫面中的運用不僅僅體現在對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表達上，還通過烘托畫面氛圍的方式和賦予象征意義來傳達人文主義的特征。如達·芬奇在《最后的晚餐》中將光線設置為從左邊的窗戶照射進來，明亮的光線從中間向兩側延展，把位于正中間位置的耶穌和其身旁的門徒照亮，使得人物明暗關系十分明確，具有真實的體積感。畫家通過對人物身上的光的設置，使人物形象的特征與背景故事相互呼應。耶穌的背后是有光照的明亮窗戶，代表著正直與道德；猶大由于做了虧心事而感到心虛，只見其身體微微后仰，且沒有光照射在臉上。在這幅畫作中，光的運用不僅僅塑造了人物的體積感，烘托了畫面氛圍，還生動地表達了人性的不同。

三、結語

作為人類文明的重要轉折點，文藝復興不僅重塑了歐洲的思想圖景，更在全球歷史進程中扮演了關鍵角色，其影響之深遠，遠超本文的討論范圍。特別是西方肖像畫藝術，它不僅是藝術領域的一大亮點，其內含的人文主義價值更是值得我們深人研究和探討。西方肖像畫的發展在某種程度上是對個體價值和人類共性的雙重肯定，它是人文主義思想在藝術領域的具體體現。總之，藝術家們通過不斷的探索和實踐，豐富了藝術創作的表現形式。肖像畫不僅展現了藝術家的才華，而且反映了人類對自我認知和價值的探索，而這種探索和實踐，將繼續在人類文明的發展中發揮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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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王佳慧，湖北美術學院繪畫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油畫藝術研究。馬靜雯，湖北美術學院繪畫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油畫藝術研究。謝渝曦，湖北美術學院繪畫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油畫藝術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