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 青春芳華點亮巍巍鉆塔

九載寒暑，從崇山峻嶺到戈壁大漠，他和團隊以鋼鐵為筆、以地殼為卷，書寫著新時代科技工作者的使命擔當

2016年的盛夏，全國科技創(chuàng)新大會上，習近平總書記“向地球深部進軍”的號召如春雷激蕩。

彼時，26歲的李牧懷揣科技報國的赤子之心，從此將青春鐫刻在深井超深井鉆井科技攻關和技術支持的年輪里。九載寒暑，從崇山峻嶺到戈壁大漠，他和團隊以鋼鐵為筆、以地殼為卷，書寫著新時代科技工作者的使命擔當。如今，35歲的他作為中國石油工程技術研究院鉆井工藝所所長助理兼深井鉆井技術研究團隊經(jīng)理、工程院十大杰出青年，依然保持著那份\"敢入深地\"的銳氣，用智慧和汗水繼續(xù)叩響地球深部的奧秘之門。

“作為石油人的后代，我比父母能吃苦”

——在奔向解決現(xiàn)場問題的路上，酷暑和風沙鑄就堅韌外公曾是鉆井隊長，母親當過江漢油田勞模。從李牧記事起，家門前的那部抽油機就一直在晝夜不停地轉動。在油井鉆機的轟鳴聲中長大，李牧填報志愿時毫不猶豫地勾選了石油工程——本科、碩士，一路執(zhí)著。“艱苦？那不過是父輩們日常生活罷了。”他笑著說。

作為石油人的后代，李牧從小深知石油人的不易。高中三年，他在離家?guī)资锏膶W校附近租房求學。最讓他難忘的是，母親每天下班后都要坐兩個多小時的車趕到出租屋，就為了給他做頓熱飯。第二天天不亮，母親又得早早起床準備早餐，然后再趕車回去上班。盡管這樣日復一日地奔波，媽媽的工作照樣干得出色。“20歲以前最佩服的人是媽媽”，母親對待工作、生活的態(tài)度以及吃苦耐勞的品質影響塑造了李牧的人生觀，成為他篤行務實的精神源泉。求學路上，李牧以優(yōu)異的成績摘得國家獎學金。那張沉甸甸的榮譽證書上，不僅鐫刻著他的學術榮光，更映照著母親日復一日言傳身教的身影——穿越戈壁的奔波、凌晨廚房的燈火，都化作了他奮進路上最溫暖的動力。

2016年盛夏，研究生畢業(yè)的李牧主動請纓到位于庫爾勒的塔里木鉆井技術支持項目部實習。塔里木盆地是我國最大含油氣盆地，油氣藏埋深普遍在6000米以深，地質環(huán)境極其復雜，被世界公認為“勘探禁區(qū)”，加之氣候、地理條件艱苦，反倒成為石油工程畢業(yè)生鍛煉成長的絕佳基地。

考驗很快就來了。2016年國慶前夕，李牧報到后進入了塔里木油田工程院，被安排負責克拉蘇氣田大北區(qū)塊的優(yōu)化調整方案。這是針對超深致密砂巖氣藏的鉆井工程系統(tǒng)性重構工作，當時鉆探開發(fā)部署已經(jīng)提上日程，就等著集團審批方案后開鉆。雖然有經(jīng)驗豐富的甲方和本單位專家提供指導，剛走出校園的李牧接手如此重要的實踐項目，仍不免感到忐忑、惶恐。面對庫車山前復雜地層的鉆探挑戰(zhàn)，李牧需要整合數(shù)十口鄰井的全套技術檔案。每口井超過2000頁的鉆完井資料，囊括了從地質設計、工程方案到施工井史、事故處理等全方位數(shù)據(jù)。李牧深知，要在這片“地質迷宮”中理清頭緒，不僅需要海量數(shù)據(jù)的精準比對，更要構建經(jīng)得起推敲的技術邏輯。“完成基礎分析只是起點，關鍵是要用扎實的數(shù)據(jù)說服專家團隊。”為此，他常常埋首資料堆中反復推敲，用成倍的時間換取每一處細節(jié)的完美呈現(xiàn)。

在60天倒計時里，李牧晝夜不停地“啃”著這塊“硬骨頭”——將生澀的理論文字轉化為可落地的工程方案。他的工作服口袋里永遠揣著那本磨破邊的筆記本，現(xiàn)場每一個疑問都被他精準捕獲：從參數(shù)異常到設備異響，他從不放過任何細節(jié)。筆記攢到第三本的時候，他摩挲著卷邊的紙頁說，“那些設計參數(shù)終于從紙上的數(shù)字，變成了心里的底氣”。

為了保證數(shù)據(jù)準確可靠，李牧沒有選擇采用原有的數(shù)據(jù)，而是從“零”開始，重新做統(tǒng)計與計算。彼時，基礎資料統(tǒng)計的軟件系統(tǒng)還不完備，他和同事就靠著手工一條一條輸入校對。如果一個結論需要通過100個數(shù)據(jù)來支撐，李牧一定會逐一審視這100個數(shù)據(jù)，不會漏掉其中任何一個。從國慶假期前開始，李牧和同事連續(xù)1個月都是在凌晨才離開辦公室。兩個月后，李牧和同事提交了一份368頁的方案設計，一次通過評審。一位資深鉆井專家評價：“這份報告寫得太好了，堪稱鉆井工程方案的樣板工程。”

靠著這份努力，李牧很快成長為鉆井工程的設計主力。2017年，這個入職不到一年的青年被破格任命為“鉆井設計組組長”。李牧毫不驕傲，帶領團隊創(chuàng)下全年70余口超深井設計的紀錄，較上年工作量激增兩倍有余，同事們佩服地稱他為“牧神”。自此以后，但凡涉及難度井工程方案設計，領導的第一反應都是讓“牧神”團隊先做背書。

李牧常笑著說，自己這份工作終于讓他“超越了母親的吃苦記錄”。8年來，輾轉于國內市場和井場的經(jīng)歷早已經(jīng)成為他工作的主旋律：坐六七個小時的車到野外取露頭，3天下來皮膚就被強烈的紫外線曬成了古銅色；為了推廣新鉆頭，他冒著大雨扛著行李在通往井場的爛泥地里一走就是幾公里；為了獲取完整準確的鉆頭使用數(shù)據(jù)，他在司鉆身邊一連站12個小時記錄數(shù)據(jù)；被臨時安排到塔里木現(xiàn)場提供鉆井支持，兩天內近20個小時奔波在路上，在塔克拉瑪干沙漠腹地輾轉1400多公里……“人手少時，同時承擔兩三個人的工作。”但這些在李牧口中，都只是石油科研人的標準配置。

“總有一種力量推著向前，超越，再超越……”

——挑得起“急難險重”，拿得下“高精尖”2018年12月，李牧回到鉆井工藝研究所，從事技術研發(fā)和現(xiàn)場服務。剛到崗的李牧就趕上了工程院控壓鉆完井技術在塔里木庫車山前鹽膏層首批現(xiàn)場應用。

作為西氣東輸工程的“供氣心臟”，庫車山前構造帶歷經(jīng)多期構造擠壓疊加，形成了全球罕見的“千層酥”地質結構——高壓鹽水層、蠕變鹽膏層、裂縫性儲層等復雜壓力地層交錯。在這樣的復合鹽膏層，精細控壓鉆完井面臨窄窗口、溢流和漏失共存的風險，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嚴重的鉆井事故。

面對擺在面前的世界級難題，李牧有幸得到公司領導和專家的指導與幫助。針對復合鹽膏層特點，他們創(chuàng)造性地對精細控壓鉆井技術和裝備進行系統(tǒng)升級，通過精準的水力學模型計算，利用雙級節(jié)流為特征的高精度井筒壓力控制鉆井裝備，實現(xiàn)了0-7兆帕與7-14兆帕雙級高精度壓力自動控制。該技術在克深9-2井試驗取得成功，一舉解決高壓鹽水導致進尺難題，安全鉆穿高壓鹽水層。

2021年，隨著解決現(xiàn)場問題經(jīng)驗的豐富和科研能力的提升，李牧開始主持深井鉆井技術研究室工作，變得越來越忙了。2019年到2023年這四年時間，李牧沒有一次在凌晨12點前休息。他像一只擰緊發(fā)條的時鐘，時時提醒自己把科研工作干得再快些，再好一些。“總有一種力量推著我，超越，再超越……”

2021年，國慶假期的寧靜被一通緊急電話打破——集團公司重點項目開題時間敲定在10月22日。作為項目負責人，李牧需要立即著手準備開題報告，并統(tǒng)籌組織各項前期工作。這個原本時間待定的重要項目，就這樣以最突然的方式按下了啟動鍵。突如其來的任務徹底打亂了李牧的假期計劃。10月1日起，李牧就進入了“戰(zhàn)時狀態(tài)”。每天清晨6點準時伏案工作，直到深夜12點才稍作休息。

10月21日夜里12時，李牧帶著同事把材料送到會場，檢查完材料準備和布置情況，已經(jīng)是凌晨3點。令人欣慰的是，項目開題獲得專家組一致認可。當最后一個匯報結束，已經(jīng)發(fā)燒三天的他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

“科研不僅是苦行，更是生命在創(chuàng)造維度上的綻放”

——以“中國深度”刷新科研團隊的“保障高度”“向地球深部進軍是我們必須解決的戰(zhàn)略科技問題。”習近平總書記的這句話始終銘刻在李牧心中。他帶領團隊以科技創(chuàng)新為引擎，不斷突破深地油氣勘探的技術瓶頸，用一項項科研成果回應國家對能源安全的戰(zhàn)略需求。

“中國深地探索的接力，從來不是冷冰冰的數(shù)據(jù)傳遞，而是熱血與智慧的層疊生長”。2022年底，工程院被列為萬米科探工程方案設計的主要參與單位。萬米深地科探工程是一項舉世矚目的重大工程，對突破重大勘探領域、重大勘探發(fā)現(xiàn)、傳統(tǒng)理論認識、關鍵工程技術等方面意義深遠。作為“深地塔科1井”工程方案設計工程院方面的具體負責人，李牧帶領團隊研究并梳理形成萬米鉆探關鍵技術裝備目錄，明確指出萬米特深井鉆探地質工程難點與施工風險，形成系統(tǒng)完備的井身結構設計方案，通過一系列基礎研究，高質量編寫完成《萬米深地科探工程可行性研究論證報告》。2023年5月30日，深地塔科1井如期開鉆，李牧帶領團隊成員全程跟蹤生產動態(tài)，推動國產特色成熟技術現(xiàn)場服務與科研攻關成果現(xiàn)場試驗，為這口井成功完鉆提供技術支撐。

2024年，32歲的李牧刷新紀錄，成為中國石油集團油氣與新能源領域最年輕的關鍵核心技術攻關項目負責人。以他名字命名的“李牧青年創(chuàng)新工作室”同期掛牌成立。他和團隊遵循“科技攻關要堅持問題導向，奔著最緊急、最緊迫的問題去”的方向引領，將“向地球深部進軍”的工程技術需求作為攻關目標，開展了一系列前沿井筒監(jiān)控技術研究。這其中有一些是國外公司還未涉及的領域，李牧意識到這是國產技術彎道超車的關鍵時刻，一刻都不可懈怠。

為了進一步提升解決問題的能力，李牧選擇攻讀博士學位。他們聯(lián)合相關高校、油田企業(yè)和鉆探公司，共同組建包含油氣井工程、微機電工程等多個學科的攻關團隊，將理論創(chuàng)新的著力點放在井筒安全調控與監(jiān)測的技術創(chuàng)新上。整個團隊通過聯(lián)合理論研究、樣機研發(fā)與實驗測試相結合的方法，在國際上首創(chuàng)陸地雙梯度鉆井工藝，構建以環(huán)空流動雙向渦輪增壓關鍵裝備為核心的井下流動雙向調控新技術，榮獲中國石油第三屆創(chuàng)新大賽一等獎。同時，團隊還研發(fā)了體積小巧、投放靈活、能隨井筒流體快速循環(huán)移動的微型芯片工具。隨著一系列創(chuàng)新成果出爐，他們贏得了中國石油“優(yōu)秀青年突擊隊”“科技創(chuàng)新奮斗團隊”等榮譽。

辦公室里的燈光見證著凌晨三點的鍵盤敲擊聲、續(xù)了又續(xù)的咖啡杯，還有那密密麻麻寫滿修改痕跡的筆記本上靜靜躺著的凝聚了無數(shù)心血卻最終被推翻的第十二版技術方案……長期超負荷工作讓李牧的體重在五年間增加了40斤，“2018年之后就再沒摸過心愛的籃球了”，李牧摸著明顯突出的肚腩自嘲道。可每當討論技術方案時，他眼中閃爍的執(zhí)著光芒和那對標志性的黑眼圈，總讓團隊成員既心疼又充滿干勁。

高聳的鉆塔直指云霄，柴油機的轟鳴在戈壁灘上回蕩——這里，正是李牧團隊向地球深處進發(fā)的前沿陣地。

他們正以分秒必爭的執(zhí)著，在浩瀚地宮中繼續(xù)探尋著能源寶藏的密碼。

責任編輯張惠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