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組織、環境聯動：智慧養老文獻的質性薈萃分析

一、問題的提出

智慧養老是指利用信息技術自動或主動處置涉老信息，實現技術與人的智能交互，支持老年人日常起居、醫療衛生、娛樂休閑等生活管理和服務（左美云，2018：3）。發達國家已有智慧養老的諸多實踐。例如在日本，護理機器人是幫助老年人獨立生活的熱門輔助技術，但其成本高昂，受眾群體有限（Elsy，2020），無法滿足老年人的個性化需求（Tokunaga，2020）。韓國的智慧養老服務發展迅速，但也面臨老年人對技術應用信賴不足和供需不匹配問題（Jangamp;Kang，2024）。在瑞典，智慧技術應用于老年人護理服務面臨技術信念、態度、倫理、協作等挑戰，并對國家治理、基礎設施、法律法規提出了新要求（Johansson-Pajalaamp; Gustafsson，2020）。美國智慧養老的城鄉發展不平衡，農村地區智慧養老服務落后于城市地區，認知偏見也使新技術應用面臨挑戰（Satpathyamp;Mathew，2007）。數據顯示，雖然大多數美國人認為智慧技術會改善居家照料，但出于對安全和隱私的擔憂，只有不到一半人愿意接受遠程監測（Piau，2023）。在我國，智慧養老服務存在供給總量不足以及供需結構性矛盾（廖楚暉，2019），且多元主體協同面臨治理規范、治理資源、治理行為、治理內容、治理機制等多方面挑戰（龍玉其，2023）。各國實踐表明，智慧養老面臨的問題是多方面的，既有使用者認知的局限，也有技術應用導向模糊，還有主體協同的欠缺以及政策支持不足。這些問題理應成為研究者關注的重點，也亟待整體解決方案。綜合來看，其共同指向三類要素一—技術、組織和環境。事實上，國內學者已經從上述視角入手，分析智慧養老效能提升的要素和路徑。

一是技術支撐說。研究者一方面關注智慧養老硬件設施的不足，例如缺乏系統性的基礎設施，表現在規劃、建設、網絡以及終端等方面（張雷、韓勇樂，2017）。具體而言，公共區域、養老服務機構、家庭都存在智能基礎硬件設施不足、信息化平臺建設水平低、信息平臺不兼容等問題（杜春林、臧璐衡，2020）。另一方面，技術缺陷也制約著智慧養老發展。首先是數據安全風險。受技術或人為因素影響，老年人信息管理面臨數據泄露、非法訪問、信息篡改、系統漏洞等挑戰，可能嚴重威脅老年人的隱私和財產安全（武萍、朱旭峰，2022）。其次是技術異化風險。由于經濟利益驅使和價值理性缺位，智慧養老技術理性膨脹，導致技術越位和異化。過度強調智慧技術可能將老年人需求簡單化為代碼和數字，容易產生算法偏見，也容易忽視老年人潛在的個性化需求（文軍、劉清，2023）。此外還存在老年人隱私保護與算法監控的沖突（蘇煒杰，2021），以及老年人社交需求、親情需求與機器人智能理性的沖突（趙巖，2022）。法律規范不到位和老年人數字鴻溝的存在，進一步加劇了上述技術風險（袁文全、王志鑫，2024）。

二是組織供需說。研究者關注智慧養老服務供給能力不足、發展不平衡、供需不匹配等問題。相比發達國家，我國智慧養老起步較晚，服務覆蓋人群小且使用率偏低，智慧養老產業還缺乏成熟的商業模式（吳雪，2021）。首先是產業規模偏小。智慧養老產業聚集效應不明顯、規模經營受限（王立劍等，2024），因而投資量大、資本回收周期長且投資回報率低（陳友華、邵文，2021）。其次是區域發展不平衡。智慧養老發展深受區域經濟水平和基礎設施影響（韋艷、徐贊，2020）。再次是供需不匹配。供給方對智慧養老服務需求的認知滯后，“重技術、輕需求”“重物質、輕情感”的傾向明顯。例如供方過分強調技術體系建設，簡單追求產品高端而忽視老年人對智慧產品的可用性需求，導致智慧養老產品的適老化不足（魏蒙，2021）。又如，智慧養老服務對“身”的關注較多，對“心”的關注較少，忽視老年人精神慰藉、社會交往、自我實現等需求（賈玉嬌、王叢，2020）。再如，服務內容高度同質化，多層次、多樣化、個性化的智慧養老研發和服務供給不足，從而加劇智慧養老供需錯配（張澤高，2024）。

三是環境影響說。首先是制度建設滯后。智慧養老政策設計廣而不細、泛而不精，多為策略性、方向性政策，缺少具體可操作的細則（黃劍鋒、章曉懿，2020）。同時，政策設計較為單一，多聚焦對傳統服務體系的改造，缺少對社會資源的規劃（申琦等，2024）。由于智慧養老處于起步階段，有關法律法規尚不健全。老年人隱私安全保護、第三方監管機制、信息平臺管理運營都缺乏明確的法律法規，而傳統法律制度又較為滯后（朱海龍、唐辰明，2020）。其次是制度執行不到位，制度的保障性和支撐性不足。盡管政府也為智慧養老提供了一些支持性制度安排，但操作性不強、部門間聯動協作不足，導致財政補貼、信息共享、人才引進等支持性政策難以落實（紀春艷，2022）。再次是市場環境的不利影響，特別是市場參與不足。智慧養老發展主要由政府主導，基礎設施和技術主要依靠政府投入，服務供給主要依賴政府采購，市場力量參與不足（張博，2019）。若政府過多提供養老產品和服務，會使需方形成福利依賴，并對智慧養老企業的市場化運營造成擠壓，從而陷入客戶群體固化、服務面單一、福利性服務不足等困境（劉奕、李曉娜，2022）。

既有研究為我們提供了啟示，但依然有待完善之處。一是缺乏對問題產生原因的深層次分析，更多圍繞智慧養老的特定主題提出挑戰和對策。二是缺乏系統觀念，具有理論內涵的分析框架不足，難以涵蓋技術、組織、環境等多重因素。三是缺乏整體實施路徑。因此，有必要超越“橫切面”的特定議題聚焦，整合現有研究的差異化發現，系統深入地認識問題及其成因，進而從整體視角探索多維度、多主體、多路徑的對策建議。由于國內外實踐和理論共同指向智慧養老中技術、組織、環境三類要素，因此值得深入思考的是：這些要素對我國智慧養老分別產生何種影響？圍繞各要素的優化路徑和干預舉措，學者們提出了哪些共性觀點？三類要素如何聯動提升智慧養老服務效能？針對此，本文引入“技術－組織－環境”框架（Technology-Organization-Environment，TOE 框架），采用質性薈萃分析方法（Qualitative Meta-Analysis，QMA），系統探討智慧技術、養老服務利益相關方的組合、外部環境等條件之間的相互關系，深入分析技術、組織、環境在智慧養老中的聯動機制。

二、研究設計

（一）研究方法和資料收集

QMA是一種獨特的整合方法，旨在系統整合特定領域已有的質性研究結果。①作為一種分析過程和解釋性成果，QMA與定量薈萃分析的目標相似，均致力于系統、全面且透明地厘清某一研究領域的知識圖景（Lewis-Beck，2004：892-894）。當前關于我國智慧養老發展歷程、主要特征、存在問題以及對策建議的研究，其關注點和分析框架都有差異，因而結論帶有鮮明的傾向性（劉嬋君等，2023），QMA的優勢契合了智慧養老的研究現狀。本文以中文社會科學引文索引（CSSCI）為數據庫，在中國知網（CNKI）上搜集了從建庫起至2024年9月底發表、篇名同時包含“智慧和“養老”的學術期刊文獻，共有1892篇。進一步以中文社會科學引文索引（CSSCI）為數據庫，初步獲得文獻138篇。經逐一精讀，剔除研究內容與智慧養老無關及未提出智慧養老問題和對策的文獻，最終確定119篇文獻作為分析樣本，具體過程如圖1所示。

這119篇樣本文獻以質性研究為主，其中包含智慧養老問題分析的文獻有78篇，包含對策分析的文獻有115篇，年份分布如圖2所示。然后提取樣本文獻中涉及智慧養老問題和對策的相關內容，并輸入Office Excel軟件中進行整理。提取的信息包括：（1）文章題目、作者信息、作者單位、文獻來源、發表時間等；（2）對智慧養老的定義；（3）實證研究抑或非實證研究；（4）文獻提出的智慧養老問題；（5）文獻提出的智慧養老對策。接下來具體介紹樣本文獻的分析歸類流程。

（二）TOE框架及其應用

TOE 框架由Tomatzky和Fleischer（1990：27-50）提出，最初用于分析企業采納創新技術的影響因素。本質上，TOE 框架是一種基于技術應用情境的綜合分析模型，具有較強的系統性、可操作性和解釋力等特點。作為高度概括的理論模型，TOE框架綜合了技術條件、組織自身條件以及外在環境條件，三者相互作用并構成一個復雜系統。智慧養老將新技術應用于養老服務場景，并受到服務對象、政策、市場等因素影響，故符合TOE框架的理論前提。國內已有研究采用TOE框架分析養老機構智慧化轉型的作用路徑（封鐵英、黑曉燕，2024），因此，無論在理論基礎還是具體操作上，TOE框架都適用于剖析智慧養老問題和對策。

按照技術、組織、環境三大維度梳理119篇樣本文獻提出的問題和對策，在梳理過程中找到共性因素，提取二級指標。首先是技術。在TOE框架中，技術條件主要指技術本身的特征（如優勢、可用性）。智慧養老的技術是指應用于養老服務各環節的科技產品和信息系統。根據拉圖爾的行動者網絡理論（Actor-Network Theory，ANT），智慧養老的技術條件不應僅關注技術本身的屬性，而應視為由人類行動者和非人類行動者共同構建的網絡互動結果。因此，智慧養老的技術條件須從政策制定者、服務提供者、老年人、技術設備等多方行動者共同構建的網絡互動出發，結合已有研究細分為技術基礎設施、兼容性、優越性、安全四個方面。其次是組織維度。福利多元主義認為，社會中的總福利是由家庭、市場、國家等主體共同提供。智慧養老的規則、籌資和服務提供亦由多元主體共同負責，符合組織特征，其內含的各類組織條件相互關聯。因此，可以將智慧養老組織理解為由智慧養老供需雙方構成的關聯體系，包含養老機構、醫療機構、技術公司、服務人員、老年人及其家屬等主體及相互間關系。結合已有研究（陳莉等，2016），本文的智慧養老組織條件包括組織規模、結構、文化以及人力資源。最后是環境維度。環境是圍繞人類的外部世界，是人類賴以生存和發展的社會物質條件綜合體。馬克思主義認為，應在物質生產實踐所蘊含的全面生產過程中理解環境改變與自我改變的一致性（馬克思、恩格斯，2009：500）。環境條件通常指組織所處的外部因素，如經濟環境、組織間競爭、政策環境等。在智慧養老供需雙方之外，政府、市場是與智慧養老發展有最密切關系的主體。因此，有必要從經濟環境和政策支持兩方面分析智慧養老生產和發展過程中的外部環境。上述分析思路如圖3所示。

基于此，本文構建了智慧養老問題和對策指標體系（表1）。一方面，通過頻次計數法探究研究者對各類問題和對策的關注側重。另一方面，通過闡述智慧技術、養老服務供需雙方、外部環境之間的關系，拓展技術、組織、環境聯動的整體分析思路。具體而言，采用頻次計數法，按照技術、組織、環境三大維度統計樣本文獻中提出問題和對策的頻次，直觀展現其關注點。需要說明的是，因樣本文獻對問題和對策的表述差異較大，故使用不同的頻次統計單位：問題部分以樣本文獻的最小級標題為統計單位（總計281次）；對策部分以文獻提及對策的語句為統計單位（總計1070次）。分析表明，最小級標題下往往聚焦同一問題，其觀點可清晰地歸類至TOE框架（技術問題71次，組織問題154次，環境問題56次）。對策部分則不同，樣本文獻最小層級標題下的正文可能提出涉及TOE框架多個維度的對策（單句或段落），故按具體對策語句頻次統計（技術對策261次，組織對策493次，環境對策316次）。

三、研究發現

（一）智慧養老問題和對策的歸類分析

樣本文獻對智慧養老的技術、組織、環境問題均有關注，如表2所示。在一級指標層面，問題主要集中于組織條件，占比超過一半。對技術條件的提及約占四分之一，略高于環境條件。在二級指標層面，提及問題最多的是組織文化和政策支持，其次是組織規模和技術安全問題，提及最少的是技術基礎設施以及經濟環境問題。可以說，樣本文獻對特定問題的提及頻次，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其與智慧養老效能的關聯度。具體而言，技術條件會影響新技術采納，尤其需要注意智慧養老面臨的多重安全風險。組織條件是新技術適配的關鍵，特別要關注智慧養老定位和價值不清晰，以及供需結構性不匹配問題。環境條件關乎新技術可持續發展，籌資政策、產業政策、監管政策等不健全，都會阻礙智慧養老效能提升。

表3從技術、組織、環境三方面，展示了樣本文獻關于智慧養老的對策建議。根據一般理解，提及頻次越高意味著越重要，反之則越不重要。在一級指標層面，對策集中在組織條件，環境條件對策多于技術條件對策。在二級指標層面，政策支持、組織文化是對策建議的集中點，與上述智慧養老問題的歸類相吻合。同樣地，這種頻次差異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該對策對于解決智慧養老問題的重要性和緊迫程度。具體看，技術條件對策側重智慧養老基礎設施、標準體系以及技術安全等。組織條件對策主要圍繞產業集聚和區域協調、定位和價值、供需協同和參與等。環境條件可歸納為政策和市場協同、發展治理，推動智慧養老事業和產業。

（二）技術、組織、環境的聯動機制

研究發現：（1）我國智慧養老面臨技術、組織和環境三重挑戰。總的邏輯在于，智慧養老尚缺乏頂層設計和統一標準，致使其技術基礎設施、信息平臺建設、智能化水平都存在問題。智慧養老技術應用還催生出諸多風險，增加了技術采納的不利預期，阻礙智慧養老發展。同時智慧養老定位和價值尚不清晰，導致養老服務供需雙方的結構性錯配和能力偏弱。智慧養老產業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制約其規模，不利于新技術適配。此外，智慧養老處于投入高、回報低的階段，其進一步發展深受宏觀經濟環境影響。智慧養老還缺乏完善的政策支持體系、標準規范體系以及健全的部門協調合作機制，政策文件的實踐指導意義不強。（2）數據分析表明，組織條件在樣本文獻中被提及的比例高達 54.80% ，是影響智慧養老事業和產業發展的首要問題。尤其是智慧養老定位價值不清晰以及規模較小，嚴重阻礙新技術適配，值得理論界和實務界高度重視。（3）作為智慧養老發展的具體對策，政策支持和組織文化被提及的比例最高，分別為 27.20% 和 22.24% ，為制度建設提供了改進的方向。特別是組織采納技術以及環境激發創新，成為智慧養老發展的兩大關鍵環節，其分別發揮啟動作用和提升作用，形成互構互促的良性循環。

進一步而言，技術、組織和環境在智慧養老中形成了“技術適配－組織響應－環境激勵”的聯動機制。首先，技術適配是基本驅動力，技術的先進性、兼容性和安全性決定其能夠滿足老年人多樣化需求，從而推動組織優化服務并調整結構。其次，組織響應通過文化認同、規模擴展來加強技術適配性，多主體協同和人力資源提升進一步促進技術應用。再有，環境激勵涵蓋政策支持和市場競爭兩方面，其通過資金、規范和市場供需，深刻影響技術研發和組織發展的方向。反過來，技術適配和組織響應也會反作用于環境。例如，先進技術能夠增強市場信心，吸引投資并推動政策完善；組織優化服務和擴大規模，有助于形成產業集群，帶動資源涌入和經濟循環。組織融入人文關懷和創新理念，可以提升社會認可度，推動政策和規范出臺。而技術應用中的風險則倒逼政府完善監管制度。值得注意的是，三類要素在不同區域和養老服務模式下的作用路徑存在差異。比較而言，城市地區技術先進、組織能力強，技術進步相對容易被養老服務利益相關方接受，政策和市場更能支持技術擴散和組織優化，因此以“技術適配－組織響應－環境激勵”為主要路徑；農村地區則以“環境激勵－技術適配－組織響應”的路徑為主，這是因為其基礎設施相對薄弱且服務需求較為單一，加之人們對先進技術的接受程度不高，需要更多依賴政府政策推動技術普及和組織發展。在居家養老模式下，“技術適配－組織響應－環境激勵”路徑的優勢明顯。當前我國約 99% 的老年人居家養老，技術適配要符合不同家庭養老服務的差異化需求，以便更好地被接受、推廣并獲得政策支持，也就是家庭、政策、社會資本共同促進智慧養老發展；社區養老模式更符合“環境激勵－組織響應－技術適配”的路徑，政府和社區整合資源推動組織響應，進而使技術適配多樣化服務；機構養老模式則是“組織響應－技術適配－環境激勵”路徑，即養老機構通常主動引入新技術以提升競爭力，并且在使用中不斷調試技術以優化服務和贏得市場競爭。

四、研究結論

在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智慧養老是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和數字中國雙重國家戰略的結合點，成為補齊養老服務短板的重要突破口。已有研究多聚焦智慧養老的技術應用、法律法規、產業發展等單一議題，呈現研究視角“橫切面”以及研究內容“碎片化”等特征，難以回應智慧養老領域認知偏差、市場參與不足、使用效率低等現實困境。本文以119篇CSSCI文獻為樣本，從TOE 框架的技術條件、組織條件和環境條件入手，使用QMA歸納智慧養老的問題和對策。研究旨在超越對單一變量的凈效應關注，形成多因素聯動并發的整體分析思路，探討技術與組織、組織與環境、環境與技術之間的相互關系，從而得到更具一般性的結論和整體圖景。

本文研究發現與我國智慧養老現狀和政策形成了呼應，帶來兩大啟示。一方面，要破解供需矛盾。中國式現代化具有人口規模巨大、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等重要特征。相比傳統養老模式，智慧養老能讓更多老年人更加便捷地享受養老服務，有利于促進社會公平正義。根據《第55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當前我國50歲及以上網民群體占全部網民比例為 34.1% ，互聯網進一步向中老年人滲透，同時智慧醫療等公共服務類應用加速覆蓋。這就表明智慧養老有廣泛的受眾群體和良好的社會基礎，需求多元且旺盛。然而研究表明，組織文化是智慧養老問題中被提及頻次最高的，占比高達 26.69% ，是阻礙智慧養老發展的最大因素。按制度同構理論（DiMaggioamp;Powell，1983），這一定程度上是由于在智慧養老發展初期，組織在外部政策壓力、模仿行為和行業規范的驅動下，逐漸走向同構。技術研發機構、養老機構通過模仿性同構復制成功案例，整個行業則通過規范性同構塑造組織文化。這種模仿性、規范性同構容易導致組織文化趨同，忽視了養老服務的多元化和老年人的個性化需求，亟待破解。

另一方面，要實現政策與市場協同發展治理。2022年，國務院印發的《“十四五”國家老齡事業發展和養老服務體系規劃》提出，“發展面向居家、社區和機構的智慧醫養結合服務”，并且設專欄闡述智慧助老行動。國家有關部門發布的《智慧健康養老產業發展行動計劃（2021—2025年）》則更為細致，從強化信息技術支撐、推進平臺提質升級、豐富智慧健康服務、拓展智慧養老場景、推動智能產品適老化設計以及優化產業發展環境等方面，推動智慧養老產業發展。這與本文對智慧養老對策的分析相契合，提示決策者要把政策支持和組織文化作為制度建設的重點，同時重視財政投入、數據保護、安全監管、科普宣傳等。依據社會系統理論，現代社會的功能是分化的，經濟環境和政策支持作為智慧養老的外部功能系統，通過結構耦合與技術、組織系統互動，共同推動或制約智慧養老發展。理想的狀態是，在黨的領導下，政府發揮主導作用，合理使用政策工具引導產業和協調資源。有關部門明確智慧養老的發展目標、重點任務和實施路徑，制定具有前瞻性和可操作性的規劃，整合并優化資源布局，并建立政策執行監督機制，定期開展檢查和評估。

本文邊際貢獻如下：第一，在研究視角上，基于TOE 框架分析現代社會的復雜公共事務。智慧養老涉及多元主體、多重價值以及多種治理手段，其問題本身和解決方案都無法用單個視角界定，是典型復雜公共事務。本文兼容技術、組織和環境三大視角，超越對事業、產業、技術、政策等單一領域的關注，闡述三者內在關聯，盡可能形成整體分析思路和解決方案。第二，在研究方法上，在國內較早使用QMA探討智慧養老，整合多個相互獨立的研究結果，經規范梳理和實證分析，實現從個別結論到一般結論的科學歸納。第三，在研究觀點上，區別于福利多元主義主張的家庭、市場、國家等主體之間的水平互動，圍繞智慧養老探討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制度之內涵本質，在“一核多元”格局中探討制度建設和技術創新的相互關系，得出提高智慧養老效能的路徑。當然，本文也存在局限，體現在研究樣本容量、質性研究與定量研究相結合、研究結論理論內涵的深挖等方面，希冀在后續研究中加以改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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