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楂小鎮（外二首）

我們來時，那么多山楂樹花期已過

果實如簇，從綠葉間伸出來

那么多絨毛未褪的臉孔

仰視著高原藍得可疑的天空

穿越山楂林，什么將我緊緊裹住

氤氳的山楂香氣

蔥郁的異鄉樹木

陽光蜷縮在山楂枝頭

都在深刻改變高原的樣子

一千多米的海拔

我們疲弱的身體，得到短暫的休憩

夜宿山楂小鎮，枕頭的舒適度

連同夜的漆黑度

過濾夢境，一覺到破曉的鳥鳴聲里

在通渭戰國秦長城遺址

一條翻滾的黃土，披覆稀疏又蒼勁的草木

仿佛憋著源頭的一口氣

跨越千溝萬壑，穿過兩千多年的風塵

從山頂的幽藍中轟然俯沖下來

我看到黃土洶涌，翻滾著當年夯筑的豪情

企圖將榜羅的山嶺一分為二

秦長城之外，梯田層疊盤旋而上

秦長城之內，洋芋、藥材正露頭張望

一座古城堡順勢就接住了這口氣

方形城堡里，時間茂盛又滄桑

縈繞一大片白色槐花

秦長城突然中斷，一條小路躍上山脊

攪動槐花芳香四溢。一座黃土大山

在陽光里在花香中輕輕顫抖

站在一處平緩的山嶺上，我們與秦長城對峙

考量著夯土層的清晰度

猜想著千年之前，如何擋住

一波又一波侵襲，守護一方安寧

不遠處，我又看到秦長城

弓起倔強的脊背，仿佛一條凝重的血脈

瞬間鼓起，向一條溝壑沖去

我目送著它，沿著又一道山嶺

沖破高山阻隔，破空而去

在雞川古寨

眾人爬到古寨的一處制高點上

俯視一道城墻殘體

分辨城內與城外

想象城內屯兵，城外貿易

那熱烈的場面如同當年沸騰的生活

一只黑鳥從半空中倏忽閃過

山腳下一大片油菜花格外鮮綠

我站立的地方，荒草靜默

一塊碎瓦片忽然從夯筑層中

閃現出時間清晰的紋路

一條深深的壕溝卻找不到合理的位置

當年的金戈鐵馬，裊娜炊煙

都被輕輕抹去

黃土地上，正在露頭的莊稼

和我們一樣，如夢大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