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萍鄉春鑼的當代表演形式及傳承路徑

近年來，“萍鄉春鑼”研究成果初顯，但研究方向主要聚焦于“傳承與發展”“藝術特征”，其流變過程與傳承方式在當代社會背景下，仍需更深人、細致地探究，以拓展其發展空間。萍鄉春鑼作為江西西部城鄉新春時節的特色民間說唱藝術，以鑼、鼓伴奏，說唱新春祝福，主要流行于江西萍鄉地區，因而得名。盡管學術界已在藝人、曲目、傳播層面有所研究，但通過田野采風發現，萍鄉春鑼處于動態發展中，需補充田野資料，深化對相關問題的認識。

一、萍鄉春鑼的起源

萍鄉春鑼是萍鄉地區節慶活動中的重要民俗，以單口、群口等多樣演出形式，營造歡快節日氛圍，深受當地群眾喜愛。關于其起源，說法眾多，從口頭傳說繼承性來看，起源于湖南的觀點可信度較高。

封建社會，萍鄉春鑼作為“草根”藝術，鮮少被官方正史記載，其起源蹤跡只能從民間藝人唱詞和老藝人口述史中探尋。萍鄉春鑼老藝人謝吉生的傳統曲本春鑼詞稱：“報春要從長沙起，一直流傳到如今；乾隆四十八年設報春，周、吳二姓發脈人。”湖南春鑼老藝人及民間傳說，在一定程度上印證了這一說法。長沙春鑼老藝人周鳳霞提道，清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朝臣周朝國、吳天保冒犯皇上，被貶至民間通報二十四節氣，所以長沙只有周、吳兩姓可打春鑼。與萍鄉相鄰的醴陵縣民間也有傳說，“唐太宗季世民恐天災延誤農時，命朝中周姓、吳姓兩位大臣，隨帶鑼鼓，一走南，一走北，催天下百姓，抓住時機，進行耕作……后來此業為周、吳二姓子弟所世襲”。雖萍鄉與醴陵的傳說在起源時間上有差異，但敘事結構與內容顯示，萍鄉春鑼起源敘事繼承了湖南長沙、醴陵關于春鑼起源于皇家授權的典故，認同周、吳兩姓為發脈人，并明確其通報農時的社會功能。

二、萍鄉春鑼的當代表演形式

（一）當代表演形式的表現

湖南民間，春鑼演唱形式為走村串戶的走唱，多為賣藝行乞。傳入萍鄉后，不斷汲取地方歌舞、戲劇表演之長，經民間藝人代代積累，從簡樸的“乞討藝術”發展成為具有較高觀賞價值的舞臺藝術，2008年被列人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在萍鄉，新春時節表演者走街串戶，敲鑼打鼓說唱新春祝福，營造節日氛圍，激勵人們創造美好生活。20世紀60—70年代，隨著人們欣賞水平和文化、精神需求的提升，春鑼人對其進行“再研究”，通過田野調查，運用新方法、新理論重新整理創作。職業創作群體介入后，多聲部旋律曲目涌現，融入和聲編配、對位技法等現代作曲技術，在傳統獨唱、對唱、聯唱基礎上，出現合唱、小組唱等多種演唱形式。以雍開全為代表的春鑼藝人創編演唱了《贊民族風情》《贊春》《表農事》等大量唱段，保留了優秀作品。同時，結合時事熱點創作“新春鑼”曲目，如《查人家》（1981年）、《礦山贊歌》（1996年）、《贊萍鄉》（2002年）等，激發了春鑼人的創作熱情，豐富了春鑼曲目。

疫情期間，春鑼藝人還創作了二十四節氣歌，為每個節氣創作曲目。近代以來，隨著職業藝人群體形成，春鑼藝術成熟，吸收戲曲唱腔，融入傳統戲曲舞臺表演方式，加入三弦、二胡等伴奏樂器，從田間地頭一人一鑼一鼓的表演發展為唱腔優美、唱段豐富、單口群口并重的現代春鑼舞臺藝術。盡管表演形式日益豐富，但其說唱音樂的本質未變，音樂本體以節奏為基礎，節拍規整，律動感強，沿用萍鄉“老春鑼”鼓點節奏，主要節奏型為：咚咚咚嗆、咚咚咚嗆、咚嗆咚嗆、咚咚咚嗆。情感表達強烈，語言通俗，口語化表達方式易與觀眾產生共鳴。

（二）當代演唱形式的表現

現當代，春鑼藝人積極改革演唱形式。傳承人們思考演出不足，研究提升春鑼藝術性與觀賞性的方法。經大量實踐與學習，提煉萍鄉采茶戲中的反情調、四板調、神調、大送調、服藥調等曲牌，融合湖南花鼓戲等戲曲舞臺表現形式，運用戲曲“圓場”增強演員舞臺流動性，采用戲曲伴奏方式豐富音響效果。《中國曲藝音樂集成》記載：“同時，干方百計在唱腔上進行加工、潤色，并增加了二胡、三弦、琵琶等絲弦樂器伴奏，使其音樂色彩更豐富，為春鑼藝術增加立體感，還把它搬上了舞臺。”歌詞常運用夸張手法，押韻靈活，兩字一韻或多句一韻，使春鑼藝術音樂形式更豐滿，欣賞性與互動性增強，發展為唱腔優美、唱段豐富、場面宏大的藝術形式。

萍鄉春鑼采用走唱演唱形式，從傳統一人一鑼一鼓走街串巷“報春”送祝福，發展到當代單口群口并重，表演手段更加豐富。傳統春鑼唱本多為贊人，如《贊嬸娘》贊老者》等，如今唱本日益豐富，出現《文化站里真歡樂》《恭喜發財》《消防安全進萬家》等。在唱本和舞臺表現形式豐富的同時，藝人仍運用傳統羽調式、真嗓子演唱，基本音域為小字組的g到小字二組的a。

萍鄉春鑼演唱形式不斷豐富，萍鄉市政府大力推動其本土化，藝人下鄉演出機會增多，傳播范圍擴大。但對于其當代流變形式，社會評價不一，有人認為創新才有發展，只要表演精彩、能讓人開心即可；也有人覺得“老春鑼”老藝人的演唱更具感染力。

三、萍鄉春鑼的當代傳承路徑

隨著萍鄉春鑼藝人年齡增長、身體機能下降，其難以完整表演作品。而青年人受流行音樂、社會環境和時代潮流影響，接觸萍鄉春鑼的機會減少。表演舞臺匱乏、專業表演者缺失，導致春鑼藝術逐漸淡出萍鄉人民的視野。萍鄉春鑼天王雍開全曾表示：“萍鄉春鑼是我們萍鄉本地的土特產，是我們萍鄉市的一張重要的文化名片，萍鄉春鑼因為缺少專業的人員進行挖掘和研究、創新和發展，讓春鑼藝術出現了現在這樣青黃不接的局面，長此以往，這一門藝術瑰寶很有可能會流失。”

對此，萍鄉市政府予以重視。春鑼人才的培養傳承離不開教授與學習，只有有人推動、繼承和發展，春鑼藝術才能煥發生機、廣泛傳播。政府推動萍鄉春鑼在市內多所中小學演出、開設講座和興趣班，如登岸小學、萍鄉市師范學校附屬小學等。萍鄉春鑼傳承人也常到高校交流演出，受到高校學生認可，如萍鄉學院、江西應用工程職業學院等，學生們在學習中也會演唱春鑼曲目。這些活動促使更多青年人踴躍加入萍鄉春鑼傳承行列，對春鑼藝術傳承發展起到關鍵作用。以彭利萍為代表的春鑼傳承人為中小學生創作了《道德經》《弟子規》等適合他們演唱的曲目，深受學生喜愛。

萍鄉春鑼第五代傳承人易國華提道：“現在的小孩學習能力比我們小時候好得多，我們以前學一首歌可能要聽半個月、一個月，現在他們很多新歌聽幾遍就能唱個大概，我們現在也在鼓勵學生們根據他們自己的經歷來寫詞，然后我們給他配上曲子，這種創作方式可以幫助學生們更好地掌握這門藝術，也可以增加我們的春鑼曲目，一舉兩得。”

為讓人們重新喜愛春鑼藝術，豐富文化生活，萍鄉市政府天力推動各類有益藝術活動、社區活動、送戲下鄉等，讓春鑼藝術走進民間、貼近生活。同時，為更好宣傳萍鄉春鑼藝術，政府與傳承人將其帶上更專業的舞臺，如《請到萍鄉來》參加萍鄉市首屆本王原創音樂會；《養老歌》參加全國第十四屆群星獎；《弟子規》登上中央電視臺《大手牽小手》開學季專題欄目等。

四、結語

當前，萍鄉春鑼傳承之路充滿艱辛，但令人欣慰的是，它已獲得社會有關部門和人士的廣泛關注，得以保存并逐步重回萍鄉人民的視野。春鑼大王雍開全為其傳承發展貢獻卓越，將生活體會融入創作，天膽改革聲腔、聲調，拓展表演形式與伴奏樂器，推動春鑼藝術邁向更高平臺。萍鄉學院優秀音樂教師康華投身春鑼藝術創編，長期研究唱詞、唱腔、藝術特點，探索新發展途徑。在第四代、第五代傳承人的努力下，春鑼創作不再局限于舊材料、舊文本，通過跨學科研究、田野調查與專業藝術學習，傳統與現代相結合，讓春鑼藝術重歸大眾視野。

萍鄉春鑼的傳承發展不能僅依靠有關部門和傳承人，還需政府部門大力推廣、藝術團體積極表演，以及百姓廣泛宣傳和演唱春鑼劇目，多方合力，才能實現萍鄉春鑼更好的傳承與發展，使其在當代社會中綻放新的光彩。

（作者單位：湖南理工學院音樂學院）

參考文獻：

[1]黃式國主編，萍鄉市志編纂委員會編：《萍鄉市志》，北京：方志出版社，1996年，第108頁。

[2]中國曲藝志全國編輯委員會、《中國曲藝志·江西卷》編輯委員會編：《中國曲藝志（江西卷）》，北京：中國ISBN中心，2008年，第77頁。

[3]上海藝術研究所、中國戲劇家協會上海分會共同創編：《中國戲曲曲藝詞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9年。

[4]《中國曲藝音樂集成》全國編輯委員會、《中國曲藝音樂集成·江西卷》編輯委員會編：《中國曲藝音樂集成·江西卷》，北京：中國ISBN中心，2003年。

[5]康華：《雍開全的萍鄉春鑼說唱藝術歷程及藝術成就》，《藝術科技》，2014年第10期。

[6]郭建波：《萍鄉春鑼研究的現狀及反思》，《萍鄉學院學報》，200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