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愁里的內鄉（組詩）

內鄉縣衙

你可以忽略那些建筑，忽略

左文右武、擊鼓升堂

忽略文書告示和繁文縟節

甚至忽略，一只鳥在衙門里飛進飛出

但不能忽略，那棵八百年的丹桂

那真是一棵神奇的樹啊

從元代一直到現在，一部廉字史

被桂花熏透了清香

現在的內鄉人，一邊走，一邊念叨著

內鄉三寶：縣衙、宛梆、寶天曼

提起哪一個都是眉開眼笑

我踏著棗木梆子走出縣衙的時候

宛梆花腔的云上音

如頭頂的云朵，透亮透亮

走進琴溪

想象一張琴架在山間

溪水泛起唐朝似的雪花，有桃紅梨白

從琴上輕輕走過

我去時蛙鳴正鎖住稻田

茶山綠得可愛，琴沒見到

只有一杯琴溪紅，美人般在琥珀色里

恭候多時

順著茶山小道，不時驚起慌亂的雀群

露珠子鉆石一樣從嘴里掉落

幾只雄野雞拖著長長的翎羽

從腳邊草窩里飛出隊列

湖水在山腳靜默

和一棵百年銀杏對弈

使我確信，許多瑣碎被湖光清零

那時，我坐在湖邊

旭日像一枚巨大的桃子把我含在口中

七里坪

地圖上標識，伏牛山中的一個小鎮

我疑慮它的尺寸時，車子已駛入山的縫隙

果然，一片巴掌大集鎮

像山中熟透的八月炸，咧著嘴笑

它的藤卻旺盛著呢，百余里路

纏繞著山巒，天心洞、七星潭、御花園

寶天曼，好似長藤結下的瓜

哪一個都是鮮美的果實

原來，它是濃縮版的果盤

比起那些山妹子還要水靈

迎著風走，你火辣辣的目光需要漂一漂

別讓它們流出水來

現在，一片云錦正在鋪開

月季小鎮正深陷火紅的花海

如果你夠幸運，會留住一方七寸的晚霞

手帕似的云上客棧，停放著失眠

在清泉

風是最好的茶水，好像一不小心

就濕了桌布一樣的云彩

驚了露珠子一樣滴溜溜囀的鳥鳴

人家的屋子，房檐抵住山坡

像蹲在墻根下曬暖的老人

那參差的瓦片在夜里漏下星光

幾滴夏夜的蟲鳴

落在孩子們練字的作業本上

連綿的雨線穿過瓦縫，織出一道

小小的瀑布

牛拴在木樁上專心反芻

狗翹著尾巴混混一樣滿村子閑逛

有時機警地抬頭，虛張聲勢給自己仗膽

如果是清明，蘭香帶了腿似的

忙著在山野里認親

游蕩的亡靈順著蘭香，辨認回家的方向

去清泉的日子，我大多輕車簡從

像個老農一樣換上工裝

當然，身上的泥巴是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