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米爾的“小世界”

荷蘭原本是尼德蘭的一部分，16 世紀的尼德蘭革命使得尼德蘭北部脫離了西班牙的統治。1581 年荷蘭宣布獨立，成為世界上第一個資本主義國家。17 世紀的荷蘭經濟繁榮，繪畫、雕塑成為商品進入藝術市場。荷蘭的藝術家們不為某個特定的贊助人服務，他們可以通過多種方式出售作品。荷蘭是新教國家，崇尚節儉的中產階級成為藝術的主要贊助人。他們既不喜歡宏大、奢華的巴洛克風格，也沒有對宗教、神話題材作品的熱情。荷蘭的藝術家們繼承了尼德蘭的民族藝術傳統，以寫實手法表現城市風光、家庭生活，形成了獨具特色的“荷蘭小畫派”，其中以畫家約翰內斯·維米爾最為知名。

約翰內斯·維米爾（1632—1675年）出生于荷蘭的代爾夫特，1653 年加入圣路加行會，成為正式畫家。維米爾繼承了尼德蘭的繪畫傳統，畫風平實、質樸。他擅長描繪閑逸、舒適的市民生活，作品沒有引人入勝的故事情節，而是以簡練的構圖和優雅的色調營造出詩意化的情調。維米爾對光線的表現也頗具特色—光線從左側的窗戶射入室內，形成柔和的室內光線；柔和的光線弱化了輪廓線，卻無損畫中人物的堅實、穩定之感。他作品中的人物常常處于安靜的私密空間，進行著諸如讀信、倒牛奶、稱量等簡單活動，《持天平的女人》《讀信的藍衣女人》《窗前讀信的少女》《拿水罐的年輕婦女》《倒牛奶的女仆》等都是此類作品。

《持天平的女人》構圖簡潔，畫面中一名懷孕的女子站在窗前凝視著手中的天平，她前面的桌子上散亂地放著一串串珍珠和幾枚金幣；背景墻上懸掛著一幅宗教主題“最后的審判”的繪畫?！白詈蟮膶徟小笔侵甘澜缒┤罩畷r，救世主將稱量人的靈魂，無罪之人升入天堂，有罪之人墜入地獄。“最后的審判”主題和畫中女子稱量的動作相呼應，可能暗指女人正在想象腹中胎兒的未來。

《讀信的藍衣女人》和《窗前讀信的少女》題材一致，構圖相似。前者中身著藍色衣服的女性側身而立，形成典型的金字塔式構圖，散射的光從一扇看不見的窗戶照入室內，布滿光線的室內與穩定而簡潔的構圖使作品的形與色完美結合，賦予風俗畫優美的古典韻致。藍衣女子的身后懸掛著一幅地圖—地圖也常出現在維米爾的作品中，如《繪畫藝術》《軍官與面帶笑容的女子》《地理學家》等作品?！独L畫藝術》描繪了維米爾身著勃艮第服飾在畫室中寫生的情景，他面前的模特裝扮成歷史女神（或說繆斯女神）的樣子—頭戴月桂花環，一只手持長號，另一只手捧著書籍，畫室的墻上懸掛著一幅《荷蘭十七省圖》。不過，《繪畫藝術》的原始寓意尚不明確，維米爾可能是用這幅畫來表現“繪畫”的勝利—畫家為榮譽工作，而非金錢。

《戴珍珠耳環的少女》是維米爾肖像畫的代表作品，有“北方的蒙娜麗莎”之美譽。畫中少女側身回眸，眼神清澈，嘴角微微上揚，似乎欲言又止。維米爾巧妙地利用光線和陰影營造畫面的立體感和縱深感，深色的背景與明晰的少女形象形成了鮮明對比。維米爾用微妙的色調消解了肖像的輪廓線，少女嘴唇上的一抹紅色和耳垂上閃亮的珍珠豐富了畫面的層次感，頭上群青色的頭巾是荷蘭東印度公司進口的異域服飾，群青色與頭頂的那抹明黃色形成對比，色彩鮮明卻不刺眼。

維米爾的作品證明了通過對光線的表現，極簡單的景致也能夠體現出古典繪畫中的理性與神圣感，使平凡的生活獲得凈化與升華。維米爾的風景畫也體現出同樣的理性與秩序感?！洞鸂柗蛱氐娘L景》中一半以上是天空，陽光穿透云層照射到井然有序的建筑和平靜的水面之上，畫面的布局、色彩和光線效果似乎經過了嚴謹的計算，有學者認為這是從地圖轉換成繪畫的結果。此外，更多的學者認為維米爾作品中呈現出的對光線的精準捕捉和對透視關系的完美呈現是借助了鏡子和“暗箱”技術。暗箱是一種光學實驗裝置，其基本原理來自“小孔成像”，即光線通過小孔進入一個黑暗的箱子或者空間，從而使外部的景象呈現在小孔對面的紙上或者墻上。17世紀，代爾夫特的鏡頭制造業發達，推動了暗箱技術的傳播，畫家借助暗箱，可以直接描摹暗箱投射出的影像，確定物體的透視關系和位置關系。

1675年，維米爾去世，年僅43歲。維米爾去世后逐漸被世人遺忘，直到18 世紀末皮埃爾·勒布倫重新“發現”了維米爾。19世紀60年代，法國社會活動家特奧菲爾·托雷連續發表3 篇文章介紹維米爾；20 世紀30 年代，西班牙超現實主義畫家薩爾瓦多·達利以《可以用作桌子的代爾夫特的維米爾幽靈》向維米爾致敬；1999年，英國女作家特蕾西· 雪瓦利爾以維米爾的名作《戴珍珠耳環的少女》為背景，創作了同名小說，虛構了少女葛麗葉與維米爾的愛情故事；2003年，《戴珍珠耳環的少女》被搬上銀幕。

時間瞬息流逝，藝術之美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