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苜蓿,這株小小的植物,曾經強大了一個王朝,它和汗血寶馬一起從西域來到中原。在廣袤無垠的草原上,它既非牡丹般絢爛,亦非松柏般傲骨磷峋,卻用一種低調而堅韌的姿態,成為草原上的王者。
“洋草”的漢化史
漢朝時,因為缺少騎兵而在與游牧民族的沖突中一直處于劣勢,于是,漢武帝將目光投向了西域,期待引進當地的天馬。經過外交等一系列手段,漢朝最終與大宛國簽訂協議,由大宛國向漢朝“歲獻天馬二匹”
天馬的引入,讓苜蓿也隨之踏上中土。據《史記·大宛列傳》記載,“馬嗜苜蓿,漢使取其實來,于是天子始種苜蓿”
苜蓿,在我國古代文獻中多有記載。西晉張華在《博物志》中提及,
“張騫使西域,還,得大蒜、安石榴、胡桃、蒲桃、沙蔥、苜蓿……”,陸機在《與弟書》也談道,“張騫使外國十八年,得苜蓿歸”,這些都表明了苜蓿傳入的脈絡。起初,苜蓿在皇宮御花園種植,后逐漸蔓延至整個北方地區,成為重要的飼料作物,其名字也源于大宛語“buksuk”音譯。
賈思勰在《齊民要術》中稱,“春初既中生啖,為羹甚香。長宜飼馬,馬尤嗜之”,就形象地說明了苜蓿的飼馬特性。慢慢地,苜蓿的用途便豐富了起來,南朝齊梁陶弘景云,“長安中有苜蓿園,北人甚重此江南人不堪食之,以無味故也”。可見當時苜蓿在黃河流域不僅是重要的馬飼料,還可為人食用一或生食,或做湯羹。“資深吃貨”蘇東坡也在其《元修菜》中提道,“張騫移苜蓿,適用如葵菘”,東坡大人不僅把苜蓿當成了最愛吃的野菜,甚至還吃出了葵菘的味道。
牛奶生產第一車間
如今的苜蓿,在奶牛養殖業中占據舉足輕重的地位,是當之無愧的“理想口糧”。這一變遷,既留存著歷史沿革的痕跡,也是科學飼養理念的演進。
苜蓿生長迅速,田邊路旁隨處可見,江南人稱其為草頭。在我國物資緊缺的年代,苜蓿是農村菜疙瘩的主要原料,如今雖然生活改善,人們對這種口味清新柔美的植物也十分喜愛。上海菜館中的“酒香草頭”“草頭圈子”等菜肴久負盛名,其色澤碧綠,清口解膩。在江蘇揚中,還盛行用秧草燒河豚、帶魚(秧草即南苜蓿),雖是配菜,卻味鮮色美。而無棣人還有句膾炙人口的順口溜:“苜蓿肉、苜蓿湯、苜蓿丸子噴噴香。”
追溯往昔,在古老的農業社會中,馬匹在北方戰爭與農業生產里均扮演關鍵的角色。苜蓿因能顯著增強戰馬的體力與耐力,被視作珍貴資源。彼時苜蓿伴隨著駿馬的嘶鳴,生長在廣闊的原野,見證著烽火硝煙與農耕文明的發展
除此之外,首蓿還有一定的觀賞價值和藥用價值,甚至可以作為釀酒的原料。一種植物,能把自己的用途發揮到極致,實在令人驚嘆
隨著時代的演進和社會的變化,牛奶日益成為游牧民族日常營養的重要來源。于是,提升奶牛的產奶量與品質,成為牧民養殖業的核心目標,苜蓿也隨之完成角色轉換,被用于奶牛養殖領域。

苜蓿之所以備受青睞,源于其豐富的營養成分。它富含粗蛋白質、膳食纖維、碳水化合物及多種微量元素,是草食動物的至愛,在畜牧業中應用廣泛而且苜蓿不僅可直接投喂牲畜,還能加工成干草、草顆粒等,這種靈活性使其在儲存與運輸方面獨具優勢,從而擁有廣闊的市場需求。
在奶牛養殖中,苜蓿的價值更是不可估量。其所含的蛋白質與酚類物質,能夠促進奶牛對飼料蛋白質的吸收,進而有效提升產奶量。同時,苜蓿中的異黃酮和黃酮等成分,不僅助力蛋白質的吸收,還能改善奶制品的風味與品質。有研究顯示,在奶牛日糧中每日添加3公斤苜蓿,奶牛單產可提高約1噸,且牛奶中的乳蛋白與乳脂肪含量上升,營養價值與口感均獲提升。
此外,苜蓿對奶牛的健康亦大有裨益,可減少疾病發生,確保奶牛在最佳狀態下生產高品質牛奶。因此,它擁有了“牛奶生產第一車間”的美譽。
苜蓿的“飛天”之旅
盡管我國有著數千年的苜蓿種植歷史,但本土種植的苜蓿在品質上難以與進口產品抗衡。為了滿足日益增長的市場需求,我國曾大量進口苜蓿草。當前,國內苜蓿飼料半數以上依賴進口,無論是干草還是種子,均遭遇過“卡脖子”難題。
為了培育出更具有競爭力的本土苜蓿“品牌”,我國科學家將目光投向了遙遠的太空。從2008年起,中國農業科學院的專家們就瞄準“航天育種”這一新興領域,展開了創新性的研發工作。他們精心挑選了100多份牧草種子,其中“牧草之王'苜蓿就占了40余份。
這些種子借助飛行器開啟太空征程,其中“神舟八號”“神舟十號”等飛船、“天宮空間站”、“嫦娥五號'等都承載了苜蓿種子的航天夢想,有的種子更是有幸在“空間站天和核心艙”和“空間生物學暴露裝置等設施中體驗了艙內與艙外的獨特太空之旅。
截至目前,我國專家團隊借助航天誘變育種技術,取得了很大成果,成功選育并審定了3個首蓿國家級新品種。這些新品種在產量提升、品質優化以及抗性強化等關鍵方面均展現出顯著優勢,不僅為首蓿產業的蓬勃興起注人了活力,也為整個農牧業的繁榮興盛構筑起堅實有力的支撐。
從西域傳入中原,從遭遇本土瓶頸到借助航天科技力量,首蓿的發展軌跡始終與時代同頻。它以頑強的生命力與適應性,在歲月長河中不斷演繹蛻變,持續書寫著“牧草之王”的傳奇,未來也將更加絢爛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