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如何讓我們“看穿”謊言

如果你是DC 漫畫迷，一定對神奇女俠的“真言套索”不陌生——被它捆住的人只能乖乖說實話。現實中雖然沒有魔法繩索，但是人類追求真相的執念從未停止。從古人對神靈的敬畏，到現代科學儀器進行精密分析，測謊技術的發展史堪稱一部“人類與謊言的千年博弈錄”。看到這里，你是否也希望自己能擁有一條“真言套索”呢？那么，現實世界中是否真有技術能夠讓我們輕松識破謊言、了解所有真相呢？今天，我們就來揭開這段既荒誕又智慧的測謊發展歷史。

古代測謊：神靈、酷刑與小米的“科學”

對天發誓：最早的“測謊好物”

想象一下，你生活在3 000 年前的中原大地，鄰居指控你偷了他的羊。沒有監控，沒有指紋鑒定，法官會怎么做？答案是：讓你對天發誓。

這種被稱為“神誓法”的測謊方式，堪稱古代社會的“誠信系統”。當事人要在神像或圣物前莊嚴宣誓：“若我偷羊，愿遭天打雷劈！”讀到這里，你可能在心里默默發笑。發誓而已，有何難？可別小瞧對天發誓的意義，“誓”字在甲骨文中已經出現，對天發誓是源于中國本土的一種溝通方式，其“以誓取信”的功能具有重要的社會學意義。

古人相信，若當事人不敢宣誓，或宣誓時神情慌亂，或事后遭遇“報應”，就必定是說謊。這在古書里也有記載。《周禮》記載的“盟詛”制度，訴訟雙方要在祭祀儀式中賭咒，若一方言辭閃爍或事后遭災，便會被判定說謊。

世界各地不同文明中，都曾有關于神誓法的記錄。例如，盎格魯- 撒克遜人的早期法典中，明確規定了誓詞內容；《薩利克法典》則將誓言作為主要證據形式；在阿拉伯人的法律中，宣誓也是重要的證據手段。

油鍋取物：荒誕背后的“壓力測試”

然而，隨著神誓法威懾效應的減弱，它的缺陷逐漸顯現——如果所有人都愿意發誓，并且沒有出現所謂的“天譴”，審判者就難以判斷。于是，更為極端的測謊方式——“神判法”應運而生。神判法通過讓嫌疑人承受肉體折磨或考驗來裁定是非，例如讓嫌疑人徒手從滾燙的油鍋中取物，或赤手握持燒紅的烙鐵，抑或通過占卜、抽簽等帶有強烈隨機性的方式進行判決。

中國古代還有“小米測謊法”，它要求嫌疑人咀嚼小米后吐出，如果米粒干燥，就判定其說謊。看似荒誕無比，但也有一定的科學道理，壓力導致唾液分泌減少——這與現代心理學的研究相近。你也可以試試看，緊張時吃的餅干是否更難下咽。東南亞部落的“刺血測謊法”，則通過觀察血液凝固情況來判斷謊言。這也在一定程度上符合現代醫學的研究，即情緒波動會影響血液凝固的速度。

這些例子展示了古人在缺乏科學工具的情況下，通過長期觀察與經驗積累，摸索出一些具有實證基礎的行為判斷方法。

刑訊逼供：是測出謊言還是屈打成招

到了封建社會，識別謊言的方法逐漸脫離宗教與神學的色彩，源自神判法“肉體折磨”的“刑識法”則演變為主流，即刑訊逼供。這種方法依賴嚴酷的刑罰，逼迫嫌疑人開口。然而，這種極端手段不僅摧殘了人的意志，也導致了大量冤假錯案的發生。關漢卿筆下的竇娥就是典型案例，無辜者被迫屈打成招，真兇卻可以逍遙法外。

如今，神誓法、神判法與刑識法皆已成為歷史，現代社會有了更加科學和理性的測謊手段。

科學賦能：測謊儀如何成為“現代真言套索”

測謊儀的“祖師爺”：血壓計+漫畫家的奇想

1895年，意大利犯罪學家龍勃羅梭做了一個實驗：用脈搏儀測量嫌犯的脈搏和血壓，發現人在說謊時血壓會產生明顯變化。這一發現在19世紀末和20世紀初得到了多位心理學家和生理學家的研究支持。20世紀初期，已有大量研究表明生理指標可以用于精準測謊：1914年，意大利心理學家貝努西通過實驗證明了呼吸變化可以有效揭示疑犯是否說謊；1917年，美國心理學家威廉·馬斯頓進一步表明了血液收縮壓變化可以揭露謊言。而威廉·馬斯頓，就是《神奇女俠》的創作者！

受到馬斯頓工作的啟發，1921年，美國加州伯克利警察局的拉爾森通過組合血壓計和呼吸計，發明了多導記錄儀。該記錄儀被認為是第一臺真正意義上的現代測謊儀，曾作為審訊階段重要的偵查工具在警界得到了廣泛應用。后來，拉爾森的助手基拉將皮膚電反應裝置植入多導記錄儀，發明了基拉式測謊器。

從特工到綜藝：測謊技術的“出圈”之路

20 世紀50 年代，出于在機場、海關、政府部門等場所進行大規模快速篩查的需求，部分研究人員開始將研究工作聚焦到非接觸式信號的遠程測謊技術上。酷炫的是，這是無接觸測謊，即通過遠程監測人的生理或行為特征來識別謊言。例如，通過熱成像儀，監視說謊者由于情緒波動所導致的身體局部溫度變化；通過語音緊張程度分析儀，檢測說謊過程中由語音微抖動所產生的低頻調制。此外，對腦電圖、功能磁共振成像等腦神經生理信號的研究揭示了說謊過程中腦神經活動的相應變化特征。

21 世紀之后，根據多種模態的行為線索進行測謊的技術也開始得到關注，為全面理解謊言提供了新的視角。例如，表情、微表情、動作、微動作等視覺信號被納入測謊研究的范疇。此外，還可通過識別文本中的情感和語義信息，從中挖掘出潛在的謊言線索。

美劇《Lie to me》讓“ 微表情分析”火遍全球。主角萊特曼博士能通過挑眉、抿嘴等細微動作拆穿謊言，其原型正是美國心理學家保羅·埃克曼——他首次提出了“微表情”這個概念，即人們在試圖隱藏或抑制情緒時流露出的短暫的、無法控制的細微表情，并開發了FACS 面部行為編碼系統來描述這種細微的面部變化。他在微表情領域的相關研究被FBI、CIA 等機構廣泛應用于審訊、測謊和行為分析等領域，有效提高了案件偵破的準確性和效率！此外，有一檔談話益智類脫口秀節目《非常了得》也將微表情融入日常生活中。節目的參賽者通過與多位身份嘉賓互動，判斷其身份描述的真偽，以贏取獎勵。節目還特意邀請了微表情專家姜振宇作為特邀嘉賓，他運用專業知識分析嘉賓的微表情和微反應，協助參賽者判斷真偽。

AI讀心術：謊言真的無處可逃了嗎

大腦掃描：讓謊言“無處遁形”

一向天馬行空的“火星人”馬斯克說了，語言交流太慢，要讓人類用腦電波交流，“瞬間意會”。這個想法居然要被中國科學家率先實現了。

中國科學院自動化研究所研究員何暉光提出一種新的分析技術，用AI通過復雜的算法來“更精確”地讀懂大腦的信號。在他的研究中，AI只要知道深度生成多視圖模型，就能夠準確地畫出原始圖像。也就是說，解碼過程可閱讀人類的思想，并在屏幕上顯示結果。你的大腦在想什么，或許AI比你更清楚！

AI測謊：算法就一定比人類更敏銳嗎

2024年，美國人工智能初創公司Cleanlab推出了一款名為“可信語言模型”的新工具。該工具能夠根據大語言模型生成內容的可信度，給予其0到1的評分。這樣，用戶便能夠自主選擇相信大模型的哪些回應。換句話說，這就是聊天機器人的“測謊儀”。

更絕的是迪士尼。迪士尼在影院中對觀眾的面部表情進行情感分析，檢測開心、恐懼、驚奇之類的情緒。目前，這項技術已經在《叢林之書》和《星球大戰：原力覺醒》等150部電影中進行了測試，并在3 179位觀眾中生成了1 600萬個數據點。迪士尼認為，掌握觀眾觀看電影的實時反應數據，能夠更好地幫助迪士尼把控未來作品的開發方向。

也就是說，在算法的世界里，無論是快樂還是謊言，都是可以被量化的。

從神判法的油鍋到AI的算法，人類始終在真相與隱私、正義與倫理之間尋找平衡。或許正如《Lie to me》中萊特曼博士所言：“測謊技術不是為了揭穿所有謊言，而是為了保護那些值得被守護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