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的歷史決議中國家治理主體民主性比較研究

中圖分類號：D26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1217（2025）04-0001-07

收稿日期：2025-04-25

基金項目：山東省社會科學規劃研究項目（22CTJ15)：從三個歷史決議看中國共產黨大歷史觀的形成與發展；聊城大學青年創新項目（321022035)：習近平歷史思維研究。

作者簡介：（1981-)，女，山東濟寧人，聊城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歷史學博士。

中國共產黨先后形成了三個歷史決議，即 1945 年的《關于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1981年的《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和 2021年的《關于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雖然三個歷史決議形成的時代條件、所要解決的目標問題、歷史背景各不相同，但無一例外都是在重大歷史關頭對國家治理主體的內涵、地位、作用進行闡釋，是中國共產黨對國家治理主體的認識深化的三個權威版本，反映了其以人民為中心的堅定態度，昭示著黨對國家治理主體認識的進一步成熟。目前，學術界對三個歷史決議的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決議的形成過程、黨內重要人物與決議的關系、決議與黨史的關系等， ① 對三個決議中國家治理主體的研究呈現碎片化、獨立化的特點，對三個決議闡釋國家治理主體的縱向比較較為薄弱。基于文本與實踐、歷史與現實相結合的視角，本文圍繞國家治理主體的概念界定、人民成為治理主體的作用、人民主體地位的鞏固等方面，對三個歷史決議中國家治理主體的闡釋作比較研究，為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提供學理支撐。

一、國家治理主體的多視角闡釋

國家治理是一項包括制度、體制、主體、能力等在內的系統工程，明確國家治理主體是這一系統工程中“人”的要素，是獨立自主的現代化國家建設中一個方向性、原則性、根本性的重大問題。國家治理主體是國家治理過程中占據主導地位、創造社會財富的群體。在不同的國家，因為國情與制度存在差異，治理主體也呈現多樣化特征，反映出國家治理本身的多元維度和復雜情況。

國家治理主體的研究不僅是主體的行為，還涉及主體的權力或權利。唯物史觀認為，任何一個國家的功能都具有二重性，即階級性和社會性，前者主要表現在政治統治方面，后者主要表現在社會公共事務管理方面，“既包括執行由一切社會的性質所產生的各種公共事務，又包括由政府與人民大眾相對立而產生的各種特殊職能”①。階級社會中，國家治理主體在政治統治和社會事務管理過程中發揮著關鍵作用，它代表政府并體現統治階級的利益，而不是全體人民的利益。隨著資本主義的發展與社會主義國家的建立，統治階級與人民群眾之間的關系出現一些新變化，國家治理現代化逐漸成為一種新趨勢，這意味著對國家治理主體的調整以及對“統治階級——人民”兩分法的轉變。在這一趨勢中，政府之外的力量被更多地強調，以政府為中心的狀態正在轉變為國家、政府、人民三者的組合，人民作為國家治理主體的地位得以凸顯。

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強調：“共產黨人同其他無產階級政黨不同的地方只是：一方面，在無產者不同的民族的斗爭中，共產黨人強調和堅持整個無產階級共同的不分民族的利益；另一方面，在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的斗爭所經歷的各個發展階段上，共產黨人始終代表整個運動的利益。”②這明確指出共產黨與其他政黨的不同之處，在于始終代表無產階級的利益，并將這一原則貫穿于無產階級完成自身使命任務的整個歷史過程。中國共產黨也不例外，自成立之初，它就責無旁貸地承擔起國家治理的“責任主體”這一角色，帶領無產階級推翻和消滅一切剝削階級，為實現共產主義而努力奮斗。

黨的三個歷史決議對國家治理主體民主性的闡釋，反映了黨對民主政治建設規律的深刻把握，也為中國式現代化道路中的治理民主提供了理論支撐。五四運動標志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偉大開端，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由于反帝反封建的雙重任務沒有完成，人民作為國家治理主體的地位并沒有得到體現，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仍為國家治理的主體，中國人民仍為被壓榨、被剝削的對象。因此，第一個歷史決議強調無產階級民主，通過總結歷史問題，確立黨內民主生活原則。新中國的成立標志著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勝利，中國共產黨成為領導人民充分發揮國家治理主體地位的“責任主體”，社會主義制度的確立為中國人民成為國家治理主體提供了保障。因此，第二個歷史決議重視制度建設，提出民主制度化、法律化。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不斷完善，中國人民成為國家治理“真實主體”的地位不斷鞏固，形成致力于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中國方案。因此，第三個歷史決議首次將“堅持人民至上”列為黨的百年奮斗歷史經驗之一，回應了新時代人民對民主參與、公平正義的需求。

二、三個歷史決議對國家治理主體的外延作出與時俱進的闡釋

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的中國人民，在現實生活中飽受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三座大山”的壓迫，不可能真正成為國家治理主體。他們一方面有著保家衛國的民族熱情，但卻無法通過合法程序實現民族自救；一方面有著推動社會進步的道德責任感，但卻無法在公共事務中體現個人價值。

（一）國家治理主體實現根本性轉變

1945年的中國，處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還不具有獨立自主的國家治理體系。第一個歷史決議雖然沒有明確指出舊中國的治理主體，但在開篇就明確強調了中國人民的敵人是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指出了當時的國情是“以農民為主要群眾、以反帝反封建為直接任務而又地廣人眾、情況極復雜、斗爭極困難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大國\"③。在南京國民政府的治理體系中，大地主、大官僚、大資產階級是真正意義上的國家治理主體，國家成為滿足個人私欲和狹隘階級利益的工具，肆意剝削和掠奪人民，而所謂的民主共和所承諾的人民主體則形同虛設，人民的權利、尊嚴更是無從談起。

以反帝反封建為己任的中國共產黨，帶領人民取得了北伐戰爭、土地革命戰爭、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的勝利，使人民認清了國民黨所承諾的民主共和的虛偽面目，開始反思南京國民政府國家治理的局限性，努力將中國人民從被統治、被壓迫、被剝削、被侵略的狀態中解放出來。因此，第一個歷史決議強調，只有團結一切可能團結的力量，建立獨立自主的新中國，才能改變“三座大山”的治理主體地位與人民群眾被動治理的狀態。從內容上看，團結主要包括思想團結和組織團結;從范圍上看，團結包括黨內團結和黨外團結。可以說，第一個歷史決議致力于轉變舊中國的國家治理主體，為牢固樹立人民的治理主體地位“統一了全黨的認識，加強了全黨的團結，促進了人民革命事業的迅猛前進和偉大勝利”①。

1949 年新中國成立，標志著國家治理主體實現根本性轉變。“勞動人民成了新國家新社會的主人”②，“建立和鞏固了工人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即無產階級專政的國家政權”③，這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以人民作為國家治理主體的新政權。1981年，改革開放政策初見成效，黨和國家事業發展總體保持和諧穩定、充滿活力的良好態勢，但在理解和貫徹新的路線方針政策，以及正確把握新中國成立以來黨的歷史經驗方面，仍存在一定程度的認識偏差與實踐誤區，處于解放思想、撥亂反正的歷史轉折關鍵時期。正如鄧小平同志在1980年會見外國客人時所言：“過去的問題已經結束了，需要作個總結，不走這一步不行。”④ 與第一個歷史決議相比，第二個歷史決議的八個部分都加上了標題，按照時間順序，依次梳理了中國共產黨的發展歷程和主要特征，向人民群眾發出宣告：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勝利前進的航道已經打通，黨在人民中的威信正在日益提高\"③。

（二）國家治理過程中人民主體地位的鞏固與提升

處于“歷史的偉大轉折”關口的中國共產黨，在治理主體的意識形態宣傳上處于一種積極進取的狀態，把黨在長期斗爭中同人民群眾形成的血肉聯系這一認識理論化。第二個歷史決議指出，社會主義事業的依靠力量是工人、農民和知識分子，我們黨就是為他們利益而存在和奮斗的。為了總結“文化大革命”脫離廣大群眾的原因，宣傳黨的工作重心轉向社會主義建設新任務的重要性，必須從意識形態層面與“兩個凡是”徹底劃清界限，將意識形態中“左”傾觀點和一切帶有激進及個人崇拜色彩的東西統統拋棄，這就意味著共產黨在理論上“重新確立了馬克思主義的思想路線、政治路線和組織路線”⑥，能夠辯證地看待黨的責任主體與人民治理主體之間的關系。這表現在，一是依靠人民、團結人民的政策在中國共產黨內有深遠的歷史，對于一個長期依靠人民的政黨來說，共產黨的群眾路線思想是由內部自發形成的，以與人民群眾緊密地聯系在一起的作風從事革命和建設，能夠目光聚焦在民眾的真實需求上，激發其改造社會的功能。二是將開展革命與經濟建設結合起來，將執政前的革命任務與民眾運動結合起來，將執政后的經濟建設與團結民眾結合起來，并將提高人民生活水平作為經濟建設的重要部分。

第三個歷史決議總結了黨的百年奮斗歷史經驗，對人民主體的外延界定既有繼承又有發展。一方面，第三個歷史決議繼承了已有結論，特別是繼承了第二個歷史決議對群眾路線的闡釋，強調要繼續堅持黨的群眾路線;另一方面，第三個歷史決議創新性地提出了“全過程人民民主”?，并把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與推動人的全面發展、全體人民共同富裕聯系起來，這是對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的重大理論創新。新中國成立之前，由于民族危機和國民黨腐敗統治，所謂的民主只是虛假民主、短暫民主，并非現實中人民群眾的實際需求，更不可能是全過程的民主。改革開放初期，由于市場經濟體系的不完善及人們存在對市場經濟的認知誤區，出現了短暫的通貨膨脹和社會不穩定現象，但是這并沒有阻礙黨和人民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信心。實踐證明，改革開放的偉大成就不僅堅定了黨和人民把發展民主作為國家治理核心目標的信念，更是通過構建全過程人民民主制度框架，將人民主體地位確立為治國理政的根本原則。改革開放既鍛煉了黨，也考驗了人民。對黨而言，逐漸形成了保障人民參與民主實踐活動全過程的體系，對人民群眾而言，不論是處于什么階層，都越來越深刻地認識到民主過程完整的重要性。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實踐中，黨的領導和全過程人民民主互相促進、共同發展，形成合力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良好局面。

三、三個歷史決議對國家治理主體的作用作出自信不疑的肯定

人民民主是中國共產黨始終高舉的旗幟，但是，在南京國民政府的頂層設計中，舊中國的人民不可能真正擁有參與國家治理的權力，而是處于“被治理”的地位，飽受殖民者和買辦的壓迫。在無法通過合法途徑與舊中國的治理主體抗衡時，中國共產黨一方面實事求是地總結黨的重大歷史事件和重要經驗教訓；一方面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積極組織武裝革命，讓人民群眾真正成為國家治理主體。

（一）人民群眾是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動力

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國家政權性質，決定了國民黨作為帝國主義和豪紳資本家代理人的買辦屬性。在第一次國共合作失敗后，國民黨更是明目張膽地提出“以黨治國”，“一天天的更加激起工農的革命”，“國民黨的黨員，在中國卻是老爺，是大人，可以是封建諸侯，也可以是市井流氓，可以是資本家，也可以是資本家的走狗。一方面壓迫工農，別方面表演帝國主義豪紳資本家之間的互相爭奪——互相爭奪在工農身上榨出來的血汗。”①雖然國民黨從未公開提出反對民眾運動，并口口聲聲宣稱“扶助農工”以表示擁護民眾運動，然而，一旦人民對殖民者和國民黨的治理表示質疑、不滿和反對，就會遭到殘酷壓制甚至陷入白色恐怖，這種表面上擁護、實際上壓制消解的兩面手法，讓以蔣介石為首的國民黨與人民群眾的支持漸行漸遠，其名存實亡的民眾運動政策使其統治基礎受到嚴重削弱。

第一個歷史決議在深入剖析各領域存在的錯誤的同時，確立了毛澤東思想作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科學真理的歷史地位，特別闡述了農村根據地的重要性和民主革命的長期性。毛澤東強調：“這個決議不但是領導機關內部的，而且是全黨性質的，同全國人民有關聯的，對全黨與全民負責的。…現在的決議就是說這些問題，所以是關系于全國人民。”②第一個歷史決議明確指出，無產階級革命的依靠力量是廣大民眾，“中國現階段革命的性質，是無產階級領導的、以工人農民為主體而有其他廣大社會階層參加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③，并對創造農村根據地、以根據地來推動全國革命高潮的思想給予了肯定。這說明，共產黨已經認識到，只有讓人民群眾從國家治理的“他者”轉為治理主體，才能真正地通過民主和法治表達民意。第一個歷史決議這樣總結中國共產黨在社會治理層面取得的成績：“有了一百二十余萬黨員，領導了擁有近一萬萬人民、近一百萬軍隊的中國解放區，形成為全國人民抗日戰爭和解放事業的偉大的重心。④第一個歷史決議發布后，緊接著在1945年4月召開的黨的七大上，特別強調了黨的群眾路線，完善了黨的民主集中制原則，與國民黨中央日趨保守的民眾運動政策截然相反。

（二）人民群眾是社會主義建設的決定力量

20世紀80年代初，中國共產黨認識到，要順利推進改革開放，全面完成撥亂反正，必須分清是非，統一思想，正確認識國家治理主體的地位和作用。第二個歷史決議明確了群眾路線的內容，將其作為毛澤東思想的活的靈魂之一。從內容上看，“群眾路線，就是一切為了群眾，一切依靠群眾，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③，這一論述仍沿用至今。從地位上看，群眾路線形成于黨在敵強我弱條件下開展革命斗爭的長期實踐，是對特殊歷史時期黨群互動規律的理論升華與智慧結晶，是黨在一切工作中的重要原則。從一切從實際出發的立場出發，第二個歷史決議反對教條地、僵化地堅持群眾路線，具體做法是“把群眾的意見集中起來，化為系統的意見，又到群眾中堅持下去，在群眾的行動中考驗這些意見是否正確。如此循環往復，使領導的認識更正確、更生動、更豐富。\"⑥

此外，第二個歷史決議闡釋了改革開放過程中政府、市場、人民三者之間的關系，強調“離開人民，黨的一切斗爭和理想不但都會落空，而且都要變得毫無意義。”①。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要保障政府的秩序需求和權力，市場經濟發展傾向以利潤為導向的資本邏輯和自由權益，要實現政府、市場、人民三個方面的和諧自洽，并非易事。如果說政府和市場的關系，更多地關涉物質生產和經濟發展的話，那么政府與人民的關系則較多地涉及民生建設和社會發展。

第三個歷史決議對人民成為治理主體作用的肯定突出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區別于之前的“管理”。進入新時代，中國共產黨更加強調國家“治理”的核心價值，2013年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正式提出“治理”這一新概念。進入新時代，中國國家治理逐漸形成黨的正確領導、政府主動擔責、社會積極協同、民主政治協商、公眾高度參與的基本格局，這與人民作為國家治理主體的地位并不矛盾，而是辯證統一的。二是突出人民在黨的百年奮斗歷程中的主體性地位和決定性作用。第三個歷史決議指出，要使“國家治理更好體現人民意志、保障人民權益、激發人民創造”②，“全黨必須永遠保持同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站穩人民立場，堅持人民主體地位”③。

人民的主體地位是我們黨從革命與建設實踐中總結出來的經驗，第一個歷史決議和第二個歷史決議在鞏固人民的主體地位方面，雖然都高度肯定了人民對革命與建設的貢獻，但并沒有明確指出堅持人民主體地位在黨的奮斗歷程中的決定性作用。第三個歷史決議強調黨的歷史就是領導人民不懈奮斗的歷史，闡釋了黨的百年奮斗從根本上改變了中國人民的前途命運，強調中國人民翻身做“國家、社會和自己命運的主人”，強調人民“書寫著新時代中國發展的偉大歷史”，從理論創新高度肯定了人民主體性在推進中國式現代化過程中的決定性作用。

四、三個歷史決議對鞏固人民主體地位作出遞進式的擴容

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雙重壓迫是舊中國民眾運動存在的社會條件，只要這個社會條件不發生改變，站在民眾的對立面去阻遏民眾運動的興起，可能一時有效，而長遠來看卻會適得其反，是一種既耗費社會成本又失去民眾支持的徒勞做法。

（一）民眾運動是爭取人民當家作主的有效途徑

1929年3月，國民黨第三次全國代表大會在南京召開，蔣介石作《敬告全體黨員諸同志》的講演，標榜國民黨是被壓迫階級的代表：“本黨所代表的民眾，是一切被壓迫的民眾，決沒有階級之分我們只知本黨有擁護農工利益的政綱，絕對不承認有代表農工單一階級利益的理論，更不能有代表小資產階級利益的理想。”④然而，大會通過《對于第二屆中央執行委員會黨務報告決議案》，在對過去的民眾運動的“缺憾”進行了一番嚴厲指責之后，對今后民眾運動的內容、形式、活動范圍進行了嚴格規定，表明了國民黨對民眾運動的領導權與控制權。而實際上，國民黨雖然對民眾運動的領導權緊緊抱住不放，但已悄然拱手將民眾運動的領導權讓給了共產黨。

不過，民眾運動不是南京國民政府一聲令下就能夠控制住的。第一個歷史決議明確反對國民黨隱秘地壓制民眾運動的政策，呼吁更多的人加人民眾運動的隊伍，指出“我黨在一九二七年革命失敗后的國民黨統治區中，一貫堅持地領導了人民的民族民主運動，領導了工人及其他群眾的經濟斗爭和革命的文化運動，反對了當時國民黨政府出賣民族利益和壓迫人民的政策”③。為了更精準地組織不同時期不同地區的民眾運動取得勝利，第一個歷史決議對民眾運動的工作進行了區分，在抗日戰爭的不同階段、在鄉村與城市之間、在解放區和國統區之間都是不同的，民眾運動只有與不同領域、不同階段的具體實際緊密結合，相互配合，才能取得全面勝利，即“當敵占城市在人民手中得到了解放，全國統一的民主的聯合政府真正地實現了和鞏固了的時候，就將是鄉村根據地的歷史任務完成的時候。” ① 可以看出，第一個歷史決議將敵占區的解放、國統區民主聯合政府的建立與革命根據地任務的完成三者統一起來，強調了共產黨執政后民眾運動應與人民當家作主相配合的思想，肯定了人民的治理主體地位。

（二）人民民主專政是人民性與階級性的統一

為了改變人民受剝削受壓迫的地位，探索人民解放的道路，毛澤東領導中國人民完成了新民主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制度的確立。第二個歷史決議高度肯定了毛澤東思想的內容、特點與地位，強調了人民民主專政理論是對人民根本利益的一致性與人民內部矛盾的辯證分析，“在社會主義制度下，人民的根本利益是一致的，但人民內部還存在著各種矛盾，必須嚴格區分和正確處理敵我矛盾和人民內部矛盾”②，這說明，與第一個歷史決議相比，第二個歷史決議不僅看到了人民治理主體的重要性，還能夠辯證地將人民性與階級性相統一起來。

人民性和階級性是辯證統一的，新中國成立后的人民治理主體與國家治理的階級性并不矛盾。人民性是從根本宗旨上來說的，指的是新中國消滅剝削階級，人民當家作主，成為國家和社會的主人。階級性是從社會功能上來說的，指的是新中國代表無產階級的利益、為絕大多數人民服務而不是為少數敵人服務。雖然“結束了極少數剝削者統治廣大勞動人民的歷史，結束了帝國主義、殖民主義奴役中國各族人民的歷史\"③，但依舊是階級社會，既要防止階級斗爭擴大化，也要認識到階級斗爭仍在一定范圍內繼續存在。

唯物史觀認為，在階級社會中，一切社會理論都要從屬于某一特定的階級。對于中國的社會主義建設來說，如果人民性和階級性相互排斥，那么與人民治理主體有關的理論、政策都只能是謬誤。從這個角度來說，第二個歷史決議越是符合人民利益，越具有階級性。決議確定了黨和國家工作重點轉移到以經濟建設為中心上來，中國共產黨帶領人民進行社會主義建設，并不是謀求自己的特殊利益，而是將其作為中國向共產主義社會邁進的必要方式，因此，新中國的國家治理，不會成為單純地為人民利益的合理性作論證的“官方意識形態”，更不可能失去人民性。

（三）以人民為中心是新時代國家治理的根本立場

第三個歷史決議開篇就強調了以人民為中心的原則，“中國共產黨自一九二一年成立以來，始終把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作為自己的初心使命”④。在總結中國共產黨百年奮斗的歷史經驗時，緊跟第一條“堅持黨的領導”，把“堅持人民至上”作為第二條經驗，接連用了“最大底氣”“最大政治優勢”“根本所在”“根本宗旨”等詞來描述人民主體性的地位與作用，尤其強調了黨的“最大政治優勢”與“執政后最大危險”的本質是如何對待群眾的問題，表達了黨堅決維護人民群眾切身利益的決心。

與前兩個歷史決議相比較，第三個歷史決議在鞏固人民主體地位方面體現出一個顯著特點，那就是站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和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的高度鞏固人民的主體地位。新時代的中國共產黨一定要踐行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不斷實現好、維護好、發展好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③。第三個歷史決議第一次使用了“全體人民”一詞，并將堅定不移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作為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之一。黨的百年奮斗史并不是孤立的、短暫的片段，而是具體的、歷史的人民實踐活動的集合，是時代、中國共產黨與人民的普遍聯系和共同發展的過程。第三個歷史決議對時代、政黨和人民的關系作了一個形象的比喻，指出“時代是出卷人，我們是答卷人，人民是閱卷人”⑥，三者內在聯系、不可分割，有機構成了不懈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恢宏史詩。

馬克思主義指出，社會主義制度“將給所有的人提供健康而有益的工作，給所有的人提供充裕的物質生活和閑暇時間，給所有的人提供真正的充分的自由”③。中國共產黨是一個靠爭取人民主體地位而獲得執政的政黨，執政前是一個由工人、農民、小資產階級和民族資產階級構成的政治聯盟，執政之后將全心全意保障和鞏固人民主體地位作為使命，將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作為目標，說明執政前與執政后黨的階級基礎與黨的性質始終保持一致。正是黨始終堅持人民對國家治理主體性的要求，新中國的成立、社會主義基本制度的確立、改革開放的順利進行才有了組織基礎和群眾基礎；正是黨緊緊圍繞為誰執政、為誰用權、為誰謀利這一根本問題，不斷完善人民本位治理體系，新時代的中國才能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不斷開創“中國之治”的新境界，開啟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新征程。

A Comparative Study on the Democratic Nature of National Governance Subjects in the Party'sHistorical Resolutions

WANG Hong-xia

(School of Marxism，Liaocheng University，Liaocheng 252Ooo，China)

Abstract:As canonical documents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the three historical resolutions adhere to the unity of history，theory，and practice. Centering on the principle of“the people as masters of the country，”they provide evolving interpretations of the scope of national governance subjects，affirm the role of governance subjects with unwavering confidence，and progressively expand the mechanisms for consolidating the people's principal position. Through these resolutions，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further elaborates that a people-centered approach is not only the guiding principle for leading new-democratic revdution，socialist revolution and construction but also the foundational ethos of reform， opening-up，the development of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and promoting Chinese modernization.

Key words: the historical resolutions； national governance; democratic nature of governance subjec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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