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也是年

小時候喜歡過年，總嫌年的時間太短，即使把過年的時間延長至整整一個正月，也還是感覺不過癮，貪玩的心始終收不回來，常常沉浸在過年的氛圍里不能自拔。直到過了二月二，才認為年過完了，那顆玩野了的心才開始收斂。其實，若按農歷，二月二是春節和元宵節之后的第三個民間傳統節日，也算是春節的尾巴，還講究諸多宜忌，儀式感很強，確實帶著一些年味兒。

二月二與驚蟄節氣距離很近。驚蟄的本意為天氣回暖，春雷始鳴，冬眠結束，萬物開始復蘇，二月二也因此染上了驚蟄的色彩，于是就有“二月二，龍抬頭，大倉滿，小倉流”的諺語，這一天也就成了一個特殊的日子。

二月二的不同尋常可以從頭天傍晚開始說起。按照黃歷上的說法，二月二當屬黑道兇日。為了避其兇邪，頭天傍晚要在院門前放一根棍子，叫“擋門棍”，其作用為“擋鬼辟邪防賊人”。有的人家還要用青灰攔門，從鍋底下抓幾把草木灰，挨著院門的門檻撒一條灰線，一邊撒灰一邊祈禱：“青灰攔門，攔鬼不攔人……”

二月二的早飯要吃水餃。用新剜的薺菜做餡子，再配點蒜苗作調料，吃起來新鮮而柔嫩，滿口清香。餃子包得個頭很大，精心捏上花邊，形狀好似耳朵，故美其名曰“吃龍耳”。吃了“龍耳”，寓意將來一定會大富大貴，比如，正在上學的孩子將來會金榜題名，干農活的姑娘小伙會“鯉魚跳農門”，上了年紀的老人也會老有所養……

二月二要吃炒料豆，即炒黃豆，俗稱吃“蝎子爪”。蝎子屬五毒之一，寓意吃了“蝎子爪”，就不會受到蝎子的傷害了。但孩子們不管什么說法，只圖享個口福、過個嘴癮，阻止饞蟲跑出來。所以到了這一天，孩子們都歡天喜地，個個兜里裝著大把大把的炒黃豆。大家吃了早飯去上學，到了教室之后都紛紛從書包里掏出自家炒的“蝎子爪”與大家一起分享，邊吃邊評判誰家炒得好。此外，還特別要捧上一把，敬奉給老師，以彰顯尊師之道和師生之誼。

炒“蝎子爪”看似簡單，其實工藝很復雜。在二月二的前兩天就需要做準備工作。先是挑選顆粒飽滿的優質大黃豆，用清水淘凈，再用開水浸泡，并放適量的鹽及五香粉等佐料。大約經過一個晝夜的浸泡之后，黃豆飽漲，咸香浸入其里，再用竹筐將其盛起，放在陰涼處風干。第二步，就是到村外沙土坑里刨一些干凈的沙土，攤在潔凈的石板上晾曬。干透的沙土又細又軟，既滑且柔，五指緊扣，幾乎抓不住它。等這些程序做完，基本就萬事俱備了。二月二的清晨，東邊的天空剛剛露出幾縷晨曦，大人們就開始忙活起來。先是把曬干的沙土放到鐵鍋里，鐵鍋最好是燒柴火的地鍋。用大火將沙土燒熱，細膩的沙土在鐵鍋里不停地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如同熬熟的稠粥，這時倒入風干好的黃豆，并用鍋鏟反復翻炒，盡量讓其均勻受熱，以免黃豆外皮焦煳而里面卻半生不熟。等聽到鍋內黃豆不停爆響的聲音，香味撲鼻而來，便可以停火了。用鐵鏟將黃豆連同沙土一起盛出，放在簸箕里之后，揚去沙土，只剩下爆開裂紋的黃豆，拿一粒放在嘴里，嚼之又香又酥，絕對是吃一次永遠都忘不了的美食，比現在超市里賣的料豆要強千倍萬倍。

“二月二，圍黑囤”。這一天的清晨，要在屋內和院子里分別用青灰撒一些大小不等的圓圈，這叫“圍黑囤”。先圍堂屋的“錢囤”。在當門中間地面上畫一個圓圈，圈中間挖個小坑，用紗布包好一枚貳分或伍分的硬幣，埋進小坑里，輕輕用腳踩實。這就是圍“錢囤”，寓意將來掙的錢多，可裝滿滿一囤，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再在院子里畫一些大圓圈，這叫“圍糧囤”，寓意四季風調雨順喜獲豐收，糧食滿囤滿倉。

二月二那天還有一些講究，比如，大人小孩都要去理發（剃頭），特別是男孩子，這一天理發叫“剃龍頭”，預示著孩子將來會有大出息。

二月二那天嚴禁男人下地干活，擔心鐵锨、鋤頭等鋒利農具傷了“龍爪”，影響了龍汲水，造成天氣干旱無雨。婦女不能做針線活，一怕鋼針傷了龍眼，惹龍發怒，制造災害天氣，二怕針線引出毒蟲，比如蝎子、蜈蚣、毒蛇之類。小時候聽說過一個故事，說是村西頭的大奶奶干活勤快，舍不得休息，二月二這天也不閑著，不顧禁忌坐在門檻上納鞋底，還沒納幾針，房檐上就掉下一團蝎子，蝎子瘋狂地往她腳上爬，她連忙四處躲閃，可把她嚇壞了，從此之后，在二月二這一天再也不敢做針線活了。這些當然都是道聽途說，無從考證，我更愿意相信這是大人們給自己找了一個偷懶的理由，制造了一個享受的機會，可以理直氣壯地停止勞作安心休息。大家無事一身輕，可以聚在一起玩耍、逗樂，仿佛又過了一個年。

隨著時代的進步和發展，現在的二月二已經和平常的每一個日子無異，沒什么特殊之處，但農耕文化留下的痕跡，卻是我們應該銘記的，那畢竟是歷史鏈條中極富亮色的一環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