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物學家大概會贊同一句話:面對生存危機,倫理不值一提。歸根結底,倫理只是生存的伴生之物,其核心鵠的——無論是否關乎信仰——僅在于裝飾生存。認知科學家唐納德·霍夫曼(Donald Hoffman)甚至認為人類的認知本身也是自然演化的結果,其目的并非為了揭示客觀實在,而是為了維持生命本身。這意味著,為了生存,認知不得不放棄或遮蔽客觀實在。
據霍夫曼的觀點,演化機制并未表現出對高感知生物的青睞性,恰好相反,在特定系統之中,越高感知的生物越容易占領生存資源,但也會越早滅絕;唯有適當的屏蔽行動才能幫助生物忍受復雜存在的擾攘,也唯有簡化才能幫助人類與萬物之間發生有利于生存的鏈接。如此看來,人類對世界的低感知行動反而建構起了人類的自我保護屏障——那將我們與真實世界隔離開來的東西正是將我們從真實世界中保護起來的東西,它來自我們的主觀意識,更來自于千萬年來的生存進化—一這便是“認知界面”。
表面上,“認知界面”隔離開的只是人類認知與客觀實在,但在更深層面,“認知界面”意味著人類的認知僅只是一種生物性表演。霍夫曼貌似并沒有跳出康德所設的理解框架,但他提醒我們,時空本身并非客觀基點,而只是意識顯化出來的功能,世界并不存在物自體或隱變量,而只是順著已有狀態進行有指向性的坍縮——海德格爾意義上“扭轉”(Verwindung)的契機恰好在此浮現:人類總是可以通過把現實改造到一定程度來決定現實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