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基于中國家庭金融調查數據,運用交互效應模型和二次項模型,系統(tǒng)分析家庭資產對消費的非線性效應。研究發(fā)現,住房資產對消費的影響存在明顯的臨界效應,在不同水平下表現出“抑制—促進”的轉換特征;而金融資產的促進作用則在較低資產規(guī)模時即開始顯現,且隨資產積累遞增。本文的分析為理解家庭資產對消費的影響機制,以及差異化消費促進政策的制定提供了實證依據。
關鍵詞:家庭資產;居民消費;非線性效應
中圖分類號:F23""""""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11/j.cnki.16723198.2025.13.059
0 引言
擴大內需是經濟實現高質量發(fā)展的關鍵環(huán)節(jié)。2024年7月,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明確提出,要“加快培育完整內需體系,完善擴大消費的長效機制”。提升居民消費能力和意愿已成為經濟政策的重要著力點。與此同時,我國居民財富快速增長,家庭資產規(guī)模不斷擴大,然而長期以來,我國居民消費增長的步伐未能與資產同步增長,這一現象引發(fā)了學術界對家庭資產與消費關系非線性特征的關注。
理論上,家庭資產對消費的影響可能呈現出復雜的非線性特征。原因在于以下幾方面:首先,住房資產兼具消費品和投資品的雙重屬性,這使其財富效應的發(fā)揮具有不確定性;其次,資產流動性的差異導致不同類型資產對消費的邊際影響存在差異;此外,資產價格的波動會改變家庭的預期,這種預期帶來的影響往往呈現出非對稱的特點。
目前,我國家庭資產結構正在發(fā)生深刻變化。一方面,住房資產仍在家庭資產組合中占據主導地位,但房地產市場的深度調整使其增值效應趨于理性;另一方面,金融市場的快速發(fā)展和居民投資意識的提升,推動金融資產配置日益豐富。家庭資產對消費的影響機制仍有待深入探討。為此,本文構建非線性分析模型,系統(tǒng)分析我國居民家庭資產對消費影響的非線性特征。
1 文獻綜述
家庭資產的財富效應是指家庭因其資產價值的變動而引起消費行為變化的現象。這一效應在經濟學理論中得到了廣泛探討,其作用機制包含流動性約束、心理賬戶等多個維度。這些理論在中國的實踐檢驗中呈現出復雜的特征。張浩等(2017)[1]研究發(fā)現,房屋資產對家庭消費具有顯著的財富效應,但這種效應會隨著房屋投資屬性的降低而減弱,表現出明顯的非線性特征。臧旭恒和張欣(2018)[2]進一步指出,中國居民家庭呈現“資產規(guī)模增長、結構多元化”與“消費需求相對不足”共存的現象,凸顯了資產流動性在消費決策中的重要作用。嚴艷和陳磊(2020)[3]通過時間序列分析發(fā)現,住房資產的增加并未對非居住消費起到顯著促進作用,而金融資產的財富效應往往被低估,這印證了不同類型資產財富效應的差異性。
近期的相關研究進一步揭示了資產對消費影響的多重路徑。姚健等(2022)[4]指出,家庭信貸和資產配置在消費對收入變化的反應中發(fā)揮著重要的調節(jié)作用。伍再華和程瑞祺(2023)[5]則發(fā)現,流動資產的分布對家庭邊際消費傾向存在非線性影響,特別是購房意愿會促進家庭儲蓄但抑制其他類型的消費。
現有研究為家庭資產與消費關系的探索奠定了重要基礎,但尚需更全面的實證檢驗,特別是關于可能存在的非線性特征及其作用機制仍需深入探討。基于此,本文利用中國家庭金融調查(CHFS)2013—2019年微觀數據,試圖從住房資產的非線性特征和不同類型資產的差異化影響兩個維度,深化對家庭資產與消費關系的理解。
2 數據來源與模型設定
2.1 數據來源和變量設定
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為家庭非居住消費支出。非居住消費是指剔除與居住相關支出(如住房租金、維修費、物業(yè)費等)后的消費支出,以避免居住消費與住房資產之間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核心解釋變量包括家庭住房資產和金融資產(包括現金、存款、理財產品、股票、基金、債券等)。控制變量包括家庭收入、住房貸款、家庭規(guī)模、人口結構特征以及戶主的個人特征。
2.2 模型構建與參數估計
為探討不同類型資產對消費的非線性影響及其作用機制,本文構建如下模型:
2.2.1 交互效應模型
lnConsumit=β0+β1lnAssetit+β2DLi×lnAssetit+β3DHi×lnAssetit+β4Xit+μt+νi+εit
其中,Consumit表示家庭i在t期的非居住消費支出,Assetit代表家庭的住房資產Houseit或金融資產Finit。以樣本家庭總資產的33%和67%分位數為界劃分為財富水平,DLi和DHi分別表示低財富和高財富家庭的虛擬變量。Xit為控制變量向量,包括家庭收入、住房貸款、金融風險偏好、家庭規(guī)模、家庭中老年人和兒童占比,以及戶主的受教育年限、婚姻狀況等特征變量。μt和νi分別表示年份和省份固定效應,εit代表隨機擾動項。
2.2.2 二次項模型
lnConsumit=α0+α1lnAssetit+α2(lnAssetit)2+α3Xit+μt+νi+σit
二次項模型中的變量設定與交互效應模型一致,(lnAssetit)2代表家庭資產的二次項,σit是二次項模型的隨機擾動項。
這兩個模型從不同角度刻畫了資產財富效應的非線性特征:交互效應模型通過引入虛擬變量DLi和DHi,考察不同財富水平下資產對消費影響的差異,便于識別財富效應的結構性特征,二次項模型關注的是資產對消費影響的連續(xù)變化軌跡,從而揭示資產積累與消費之間的動態(tài)關系。兩種模型同時使用既可以驗證結果的穩(wěn)健性,也能從不同角度刻畫家庭資產與消費間的非線性關系。
為確保數據質量,在樣本數據中剔除了關鍵變量缺失的觀測值,為確保估計結果的穩(wěn)健性,對總資產、收入、和消費變量進行了1%的縮尾處理;在所有回歸中均控制了省份和年份固定效應,以消除地區(qū)異質性和時間趨勢的影響。
3 實證分析
3.1 描述性統(tǒng)計分析
從表1的統(tǒng)計結果來看,樣本家庭消費支出和總資產的標準差分別為0.88和1.58,這說明相比于居民消費,家庭財富水平的差異更大。從資產結構來看,居民家庭住房資產均值遠高于金融資產,體現了中國家庭資產配置中重視住房的特征。
3.2 實證結果分析
3.2.1 交互效應模型分析
表2的列(1)和列(2)報告了交互效應模型的估計結果。對住房資產而言,中等財富家庭的基準效應為0.004,在1%的水平下顯著。低財富組的總邊際效應為(lnConsum)/(lnHouse)=β1+β2=-0.024,而高財富組的總邊際效應為β1+β3=0.022。說明住房資產對消費的影響存在顯著的由抑制轉向促進的躍遷特征,即在較低財富水平時,住房資產對消費主要表現出抑制作用,這可能是由于住房相關支出擠占了其他消費支出;而在較高財富水平時,住房資產才表現出顯著的正向財富效應。
對金融資產而言,其影響同樣呈現出財富水平相關的差異性特征。中等財富家庭的基準效應為0.051,顯著為正。低財富組的總邊際效應為0.027,高財富組達到0.069。這表明金融資產對居民消費具有普遍的促進作用,其效應強度隨財富水平提升而增強。
3.2.2 二次項模型分析
表2的列(3)和列(4)報告了二次項模型的估計結果。對住房資產而言,一次項系數為-0.17,二次項系數為0.013,均在1%水平顯著。通過求解一階條件,得到邊際效應由負轉正的臨界值為:
lnHouse=-α1/2*α2=0.17/(2×0.013)≈6.54
將對數換為實際金額可得這一臨界值約為69.2萬元,即家庭當住房資產規(guī)模在該臨界點以下時,邊際效應為負,對消費的抑制效應占主導;超過此臨界點,促進效應開始顯現。這一結果驗證了前文交互效應模型所發(fā)現的,住房資產對消費由抑制轉向促進的躍遷特征,也進一步揭示了效應轉換的具體路徑。
對金融資產而言,其一次項系數和二次項系數分別為-0.035和0.007,計算得到的臨界值約為2.5,對應金融資產13萬元。當家庭金融資產規(guī)模超過臨界點后,其對消費的促進作用即開始顯現。該臨界點顯著低于住房資產,與金融資產較強的流動性特征相吻合,也表明金融資產積累對釋放居民家庭消費潛力具有重要意義。
4 研究結論與政策建議
4.1 主要研究結論
本文通過構建非線性分析模型,探討了家庭資產對消費的影響機制。研究發(fā)現,住房資產對消費的影響存在顯著的非線性特征,表現為“抑制—促進”的轉換特征。具體而言,在住房資產規(guī)模較低時,對消費具有抑制作用,這可能源于住房相關支出擠占了家庭的可支配資源,而只有當家庭積累了一定規(guī)模的住房資產后,其財富效應才逐漸顯現。
與住房資產相比,金融資產對消費的影響同樣呈現出非線性特征,但其促進效應的發(fā)揮具有更低的門檻。這種差異主要源于金融資產較高的流動性特征。隨著家庭財富水平的提升,金融資產對消費的正向影響不斷增強,這說明提高居民金融資產配置比重有助于釋放消費潛力。
4.2 政策建議
本研究的結論表明,有效擴大內需除了關注收入增長,優(yōu)化居民資產結構同樣不容忽視。在住房市場方面,應當繼續(xù)深化房地產市場改革,穩(wěn)定房價預期,同時完善住房保障體系,降低中低收入家庭的住房壓力。此外,大力發(fā)展住房租賃市場,為居民提供多元化的住房選擇,也是減輕住房負擔的重要途徑。
在金融市場建設方面,應當加快發(fā)展多層次資本市場,豐富居民投資渠道。同時,通過創(chuàng)新金融產品,提高金融資產的流動性,并加強金融教育,提升居民的金融素養(yǎng)和風險管理能力。這些措施有助于優(yōu)化居民資產配置結構,充分發(fā)揮金融資產對消費的促進作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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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臧旭恒,張欣.中國家庭資產配置與異質性消費者行為分析[J].經濟研究,2018,53(3):2134.
[3]嚴艷,陳磊.中國居民住房資產與金融資產的財富效應研究[J].云南財經大學學報,2020,(8):2637.
[4]姚健,臧旭恒,周博文.中國居民邊際消費傾向異質性與消費潛力釋放——基于家庭信貸和資產配置視角的分析[J].經濟學動態(tài),2022,(8):4560.
[5]伍再華,程瑞祺.流動資產分布、時間偏好與家庭邊際消費傾向的異質性——基于中國家庭金融調查(CHFS)的實證分析[J].湘潭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3,47(2):114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