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常被文人墨客作為希望的象征描繪于紙上,這一創作思路蘊涵著人們對光明的追求以及對未來的憧憬。當太陽照耀大地時,人們心中的迷惘和擔憂總會少上幾分,對于自己目標的踐行也就有了更加堅定的決心。我與同伴出發的時間,恰巧就是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
旅行的計劃不是隨性而定的,而是源于室友的同游邀請。等到期末考試結束,我們終于將旅行計劃提上日程,有條不紊地安排起旅游項目、住宿地點以及租車公司。等到正式上路時,我們自己都感慨這一套流程的復雜性。然而,背后的暖陽好似母親輕柔的安撫,消解了我們的煩躁,溫和地鼓勵著我們:去吧,去見識,去感受吧。我們就在這樣溫暖的光芒下,駛向了遠方的高山。
公路被光芒包裹著,我們在日光中前進。看著身邊的景象從一馬平川變成重巒疊嶂,看到眼前的場景從熟悉變得陌生。我們期待著終點的神秘和未知。
這是二十多年來我第一次參與沒有家人的遠行,少了些許松弛隨意,卻多了幾分興奮新奇。有人曾贊譽某地,說其最美的風景是人,我想這句話似乎也可套用于此次旅行。旅途中的所見所聞、所感所悟,總要有人分享,才不枉費遠走這一趟。這種感覺,在我們一同為到達目的地而歡呼時,在餐廳中商議晚餐菜品時,在夜晚的市集一同漫游時,達到了頂峰。那一刻,我開始明白我們為什么要出行——不僅是為了在個人的生活中留下深刻的印記,更是為了讓友情變得更加深厚。
第二天的登山過程遠比我們想象得輕松。車輛接送服務為游客提供了便捷的登山方式,我們的雙腳已然踏上了海拔兩千余米的山峰。當然,我們并不孤單,還有近百人與我們同在。我們為長白山山脈的蜿蜒驚呼,因即將看到天池而充滿期待。
人潮涌動,隨山而行。我們前望是長隊,回頭是人海,所幸還有遠處的晴空與山脈可供欣賞。天空中淡薄的云彩隨風飄動,翠綠的山脈在天空的映襯下更顯亮色,一瞬間,我似乎明白了古往今來人們對于登頂的執念,不單純為一時的暢快,更是為著心中那份對自然的尊崇與熱愛。此刻,我仿佛與古人擦肩,那些耳熟能詳的詩詞歌賦——“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豪氣,“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的從容,“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的感嘆,開始在耳邊清晰起來。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卻并不駁雜,好似夜空中的點點星光,交相輝映。
山景難得,天池之景更是驚艷至極,令人贊嘆。山峰環繞之中,坐落一汪藍池,色如寶石,光彩奪目。池面平靜無波,同山峰構成了一幅精致且莊重的圖景。山峰于上,天池在下,山水呼應,美不勝收。我看得癡了,竟連伙伴兒的呼喚聲都拋于耳后,恍惚間我竟有種錯覺,好似自己來到了“天堂”與人間的交界。直至陽光西移,池面光華逐漸散去,我們才依依不舍地走下山,回到了山下小鎮。
下山之路比我們想象得漫長,身體的疲乏勞累也提醒著我們這次出行體力消耗之嚴重。但與之相對的,是我們亢奮的精神狀態。大家笑著,交流著彼此在山上的際遇,抒發著自己的感慨。歸途的大巴駛過一片樹海,陽光透過樹枝灑落在我們肩上,像是長白山為我們舉行的歡送儀式。當雙腳重新踏上土地,一種充實感油然而生。我們剛與自然進行了一次近距離的交流——那清新的空氣,涼爽的水汽,輕柔的山風,明媚的陽光,都烙印在我們的記憶深處。
歸途中,室友們興高采烈地訴說著自己此次旅行的收獲,我也陷入了沉思:我在這一過程中得到了什么呢?我認為,我收獲了難得的松弛感。登頂之前,我擔心能否見到天池,能否近距離拍攝到天池,能否清晰記錄下天池的美。但現在,之前的一切擔憂都顯得無關緊要。太陽西斜,夕陽為大地蒙上了橙色的面紗,流云也沾上一抹金霞。我坐在車里,望著公路旁的樹木,心中充滿了難得的滿足感。我們懷著期待與興奮乘著陽光而來,又帶著滿足與歡樂告別陽光而去,稱得上旅行圓滿。我多希望這段無憂無慮的時光,能在我的人生中延續下去。
夜來了,車上除我與開車的朋友外,都已進入夢鄉,粗重的呼吸與若有若無的鼾聲訴說著他們的勞累。醒著的我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車載音響傳來的輕柔的音樂為寂靜的夜帶來一絲輕快。在音樂的陪伴下,我的眼皮也開始發沉,等我再睜開雙眼時,車子已經停到了賓館門前。我們拖著沉重的身子,無精打采地辦完入住手續,來到房間,簡單洗漱后就躺在了床上。
那晚的夢里,我又一次去到了天池。夢里的我,能與風一同翱翔于空,掠過山峰,貼近池面,掀起陣陣漣漪;也能與山融為一體,享受著山風的柔情,感受自然的力量,在樹木生長、飛禽走獸群逐的環境中體會生機的勃發……
待我醒來,天色已是大亮。我想起約瑟夫·坎貝爾曾在他的《千面英雄》中說:“神話是眾人的夢,夢是眾人的神話。”我在夢中過了一把神話的癮,但歸根結底,這夢境是以長白山天池為底色的,與其說是我享受了一次夢境之美,不如說是“天上池”對我的一次慷慨饋贈。在山巔俯瞰,世界變得渺小,而心卻寬廣如海。每一次呼吸,都是與天地的對話;每一次凝望,都是對生命的深沉思考。這一份寧靜,是心靈與自然和諧共處的詩篇。
(作者系長春師范大學文學院2023級中國古代文學專業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