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亭白明善傳[1]
趙通儒
白明善字樂亭,又名雷霆。清澗高杰村人。先世為明朝名吏名儒。嘗嘆不能為祖先印遺著。祖產衰落,幼時貧寒。高小畢業任鄉村小學教師,循循善教,名噪當時。1923年,陜西省立第四師范學校創于綏德,入學,不滿學校當局,領導學潮。1924年李子洲任校長,為半工半讀生,課外兼任圖書館員及寫油印。冬受饑寒昏厥,為眾救蘇。為學生中陜北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及共產黨最初團員、黨員,及特支書記。籌組國民黨、共進社、青年社、腳戶自保會、反基督教同盟。任陜北國民會議促成會赴北京代表團主任,行抵汾陽,值段祺瑞之善后會議破壞了孫中山之國民會議,乃團結汾陽基督教銘義中學學生,開始反基督教運動,引神木學生趙博、任國標及綏德學生李麟銘、李策銘等四人轉四師。1925年夏,受中共黨中央調,赴上海大學深造。抵滬,任中央發行部長。旋調赴廣州,遇惲代英賞識,派赴北京工作,參加國民一軍首都革命。失敗后,隨軍轉內外蒙。五原誓師,任國民革命軍第二集團軍總司令部總政治部宣傳科長。參加軍隊工作外,利用職權,以軍隊中宣傳科之物資資助陜甘區黨委。1927年夏,西安反共,被迫離職。陜西省委派回清澗,參加起義,任起義軍中黨委書記,與唐澍、李象九、謝子長等同為起義軍領導者。失敗后,常為故鄉土豪劣紳所密偵。1928年參加綏德縣委,任宣傳部長、組織部長及書記。1929年參加陜北特委,楊國棟消極怠工后,任特委書記。1930年冬,受盲動主義影響,陜北工作屢遭失敗,奉北方局召赴天津。北方局因反盲動主義路線、籌委會鬧分裂,受交通蒙蔽及陜北失敗情緒之交織,誤入籌委會派,卻與籌委會中之投降派又反對。返故鄉,被捕入獄。被綁送榆林后,在殘酷毒刑下,未稍屈服,亦未供出任何人姓名,終被桎梏囚錮絞死。他被捕后,共產青年團陜北特委委員兼清澗團縣委書記王希勃憂憤自殺以殉。其感人之深,由此可見。今之霍維德同志為其1928年冬所器重及籌主倡辦冬學之良友。
通儒趙仰普撰于1949年12月12日
白烈飛同志:
關于你父親的事,現給你說幾件。
1、他在四師讀書,因貧、凍,幾死。
2、1928年29年和我同工作,當時常談家貧,無力養活,要我對你或你弟弟,不論哪一位,撫養一人。我以限于財力及秘密工作條件,二人只有相嘆作罷。
3、1931年,你伯父來我家,因你父親已被捕,我給捎去五塊錢安家,你伯父到望瑤堡看望親戚之禮另為之備。我去榆林,營救了一場,未達目的。我給監中捎去五塊錢,忍痛而去北平。
4、1930年冬他參加籌委會前后不過三二十日,回陜北的情況我也深知。
關于他的歷史問題,過去曾有人和我爭執過。我現將他的傳寫下,寄了綏德地委一份。現給你一份。你們修改一下。公家不紀念時,你弟弟大了,清澗石板不貴,花上兩三石糧食,私人立上個碑,盡一盡你們的心。
白樂亭烈士史略[2]
趙通儒
白樂亭,名明善,又字雷霆。陜西清澗高杰村人。先祖為明代名吏及詩文作家,家資巨豐,清末破產,故及其身,貧至衣食不足。父早喪,母及其自身,依族兄撫養。高小畢業后,在家鄉及安定東區教私塾,以循循善誘,誨人不倦,著稱所經。1923年,綏德陜西省立第四師范學校成立,乃往投考,名列第一。家中學費不繼,冬日忍餓耐寒,追隨同學上課,課外猶須謀同學福利,負責學生會工作,日夜孜孜汲汲努力功課,饑寒勞交迫,昏厥幾死。1924年,李子洲校長、王懋廷于執教外,物色貧寒勤勉有發展有作為學生,籌組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及中國共產黨綏德特別支部。樂亭首為發覺,是學生中第一個加入團和黨的黨團員。屢因家貧,難以繼學。經李王等籌謀,學校經費困難,為全校學生寫印講義人員又非設不可,采取雙方兼顧辦法,于專人之外,另以一人薪資分給兩位貧寒學生半工半讀。樂亭又得為工讀生,但其每月所入之七八元,除給自己求學外,還須供養家中老母及妻子兒女。窮苦雖常脅迫,他卻無一刻松懈過革命工作與學習。旋任團的特支書記,又專任黨的特支書記。為西北青年社最早發起人之一,任學生會主席。孫中山北上,召集國民會議,解決國是。陜北國民會議促成會在中共領導下于綏德成立,樂亭等被推選為國民會議促成會代表團,任代表團主任,率代表等赴京出席國民會議。行至汾陽,段祺瑞以北京政府執政名義,召集各省軍閥官僚,舉行善后會議,將孫中山之國民會議瓦解,孫中山亦為國民黨左右派互斗與肝病所苦而抱病入醫院,為德帝國主義之特務醫生所宰割甚危,乃于汾陽旅次,接洽地方黨團同志,共同發起反基督教運動,并將汾陽基督教學校銘義中學學生趙博等四人引回陜北,轉學四師。回綏德后,推動陜北各地反基督教運動,領導青年學生及市民郊農,將綏德、延安基督教打去其金字牌匾,驅逐傳教人員,封閉其會堂所在,轟轟烈烈,震醒西北近百年被媚外思想所迷惑之軍閥官吏與廣大工農兵學商人民。又參加籌備國民黨陜北特別黨部、西北學聯、腳戶自保會等工作。1925年于參加追悼孫中山大會及聲援“五卅”慘案大會后,受黨調遣去上海大學學習。至上海后,中共中央又調任發行部長,并參加宣傳部工作。不久又奉派去廣州。至廣州后,經惲代英同志談話后,分配到北京,去參加馮玉祥國民一軍,任政治工作,參與首都革命,驅逐溥儀出故宮,解散段祺瑞之北洋安福軍閥合組之執政府。
奉軍入關,驅逐馮部退出南口,經察入蒙古人民共和國(外蒙古)后,馮玉祥等去蘇聯拜訪斯大林同志,樂亭等留在部隊,進行改造與鞏固部隊,通過沙漠無人煙地區之窮苦流離風沙生活。馮玉祥由蘇聯返回,五原誓師改編國民一、二、三軍,成立國民革命軍第二集團軍總司令部時,劉伯堅同志任總政治部主任,樂亭同志任總政治部宣傳科長,劉志丹同志任組織科長,同到西安。
1926年到1927年夏,在任宣傳科長時,除在部隊中進行改造部隊之政治思想教育、發展共產黨、國民黨外,給陜甘區黨委很大幫助。當時,我中共陜甘區黨委無分文收入,革命形勢大開展下,許多革命工作要做,黨員所納特別捐所得稅及黨費,不及黨之支費萬分之一。他將總政宣傳科器材多方節省,供給黨內,支持陜甘區黨委黨與團及革命群眾團體之大部印刷書刊之需。
西安“清黨”禍起,被驅出部隊。1927年秋奉陜甘區黨委派遣,與唐澍等同赴清澗,參加李象九、謝子長等之清澗起義。為使清澗起義能與地方黨互相配合,曾于農歷九月上旬,轉到綏德號召黨團員去參加清澗起義。惟綏師在剛封閉后不久,地方黨恢復工作尚未展開,致其計劃未遂。
清澗起義時,任黨委書記,隨軍轉戰,至失敗后,潛返陜北,為貪官污吏、土豪劣紳所偵緝,藉社會關系、親戚友好、群眾掩護與秘密黨團員之保護,潛伏于黃河兩岸。
1928年夏末,陜北特委南路特派員經清澗縣黨委,調其至綏德中心縣委工作,任宣傳部長。中秋節陜北特委米脂事件后,特委在苗家坪舉行特別緊急擴大會議,由綏德縣委推選他任特委委員,參加特委工作,并先后兼任綏德中心縣委組織部長、農委書記等職。
1929年第二次陜北黨代表大會后,被選為陜北特委委員,任米脂特委常委與綏德、三邊、清澗特委特派員間之黨與軍事工作聯絡及特委宣傳部長。高杰村會議后,任特委副書記。
1930年二次陜北特委緊急擴大會議后,叛徒杜衡去西安無消息,動搖分子楊國棟消極,被選任陜北特委代書記。盲動路線,使他在陜北遭受許多不應有之損失與困苦,年末赴天津北方局報告工作,清算盲動路線,重新布置工作。至津后,值北方局正鬧籌備會派,其住所、交通均為籌備會派所把持。該派利用其失敗悲憤拉攏參加會議,竟至誘其于黨內為糾正盲動路線而鬧分裂。天津會議后,行至北平,經同志勸告,指出黨內錯誤必須經黨內糾正,如“八七”會議之糾正右傾,已有先例后,允許回陜北后絕不做與黨不利之工作,他參加籌備會派工作未及兩月,且為其中之思想、行為、作風最正派分子,故能仍很快回到布爾什維克陣營中來。
1931年初,到清澗城內,進行半公開活動。敵人以教育局長職位作誘餌,警惕未及,致為該縣駐軍及縣長所誘捕,械囚送至榆林,受遍刑具拷掠,始終未吐露黨內團內任何人姓名及組織情況。敵人至無可奈何時,將他絞死。
在他被捕后,清澗中共青年團縣委書記王希勃,便估計其必然為堅持黨的利益與革命利益英勇犧牲,立即悲憤自殺殉難。樂亭同志精神感人之深于此可見。
三、給白明善侄子
白浩的信[3]
杜嗣堯
我最厚交不過的朋友樂亭,我和他在民國十三年的冬天,同時同地接受了王老師懋廷的指導,開始創造了陜北共產黨的組織。那時只有我們三人(羅伯福在內),他任組長。當時只偏重看各種社會主義的小冊子。
冬天放假后,他更單獨留校,請教于王老師,探討各種關于改造制度的理論。在隆冬的深夜猶勤學不輟,奠定了革命的基礎。這是王老師后來給我說的如此。
十四年三月間,綏師開擴大追悼孫總理大會時,他就擔任了這時大會宣傳主任,寫發了許多不曾見過的新鮮的富具革命性的傳單與標語。當然也是王老師指導的助成,同時也是他個人努力學習的初次成功。此后,他對同學熱情聯絡,在私人交游間,發現了許多有革命性的青年同學,在慎重考察下,分別介紹參加了綏師共產組織。本年六月間,在他的號召下,又成立了共進社綏德分社。
當時地委派人去蘇聯住中山大學,他單獨被推出外求學,不久便到上海,準備赴蘇。只因到時人未來齊,去廣東受了次短期訓練。返滬時,別人已登輪北上。他沒有趕上,在上海留住月余,做了好幾次反帝工作,在小沙渡幫助日紗廠工人反抗廠主,幾乎被捕。后來與國民黨老前輩張繼相同到西安,打算在李云龍部內做軍事工作,后轉入馮玉祥部,任政治總部印刷主任,積極地開展了宣傳工作,輾轉華北各省,努力宣傳。南口失敗后,赴五原,轉寧夏。
清黨后,因赤色顯著的關系,被迫離職。這時已到十六年七月間,歸來從事特委工作。
清澗事變,和李象九、謝子長一同到宜川,到韓城。在韓城組織了紅軍,張貼出土地革命的各種標語,最有關于陜北后來紅軍的發展,是他那時已公開打出紅軍旗幟,向安塞、保安等處開始游擊,給了一般人新的認識。只因單獨軍事行動,沒有群眾的擁護,這次的紅軍被反共派的軍隊打散。他腿部被槍彈射穿,滾下山坡,未死,在深夜里爬行到老百姓家內,暗暗休養了幾天,獨自爬行了十幾天,(十六年臘月二十八日)到延安,找到同鄉幫助了他,去汾陽醫院療好。這是十七年的初春,我和他同在醫院時,那次失敗的原因及斗爭經過事實說得非常詳細。后回陜北在特委工作。
他得名在陜北很大,反共分子,經常注意到他的行蹤。當時,陜北共產黨同志,在嚴重白色恐怖下,逃得逃,跑得跑,灰心得灰心,返轉得返轉。他有一次對我說:“陜北共產黨單丟下我一個,我也是同樣去做。革命是今生的唯一職業,獻身革命我要做到死而后已。你是我的好友,你會同情的吧!馬克思主義是我靈魂的歸宿啊!朋友,最后勝利是我們的!”
此后我走三邊,他仍在陜北工作。在秘密的艱苦工作中,遭嘗過許多困難,可是都克服了。直到廿年被捕,在獄中受過各樣苦刑,兩手腐朽,體無完膚,可是毅然決然,更實現他不成功便成仁的偉大意志。所以,無論當時軍事當局如何拷打,只笑而不言,不曾糊涂過一時,說過半句負心話。最后被處死,他的死是多么光榮。這種偉大的堅強意志,羞死后來一般朝三暮四的丑類,同時給了陜北各同志很大的興奮,提起少數堅決分子的犧牲到底的精神。
他死了,白浩啊,你是他的親侄子,希望你繼承他的遺志,加倍努力,使他在九泉含笑。天麟在學,還要留心指導,叫他長大成人,做一個很好的共產干部,使得他更在地下安心些。
白浩!你是他的兒,也等于我的兒子,我愿你們(天麟等在內)時時進步,工作不要落在別同志后。
你的叔" 少勛
手留
11月24號
注:
[1] 按子長縣黨史研究室保存的趙通儒《建國之初》筆記本中手稿原件刊印。
[2] 按陜西省檔案館保存的油印稿刊印。
[3] 本文為作者手跡,存中共榆林市委黨史研究室,編號為回憶錄第230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