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科斯家族輸掉了菲律賓中期選舉

5月12日，菲律賓舉行中期選舉。選舉委員會公布的結果顯示，改選的12個參議員議席中，總統馬科斯支持的執政聯盟“新菲律賓聯盟”贏得六席，前總統杜特爾特領導的反對派陣營贏得五席，剩余兩席由其他黨派獲得。由于有一名候選人獲得了馬科斯和杜特爾特兩個陣營的支持，所以兩個陣營均將其視作本陣營參議員。本次中期選舉不僅事關往屆總統、現任總統，還關系到下次大選的潛在總統候選人。如果馬科斯失去對參議院的控制，那么杜特爾特之女、現任副總統莎拉將有望度過參議院可能發動的彈劾案，從而錨定2028年總統選舉。

執政黨實際大敗

馬科斯所在的執政黨聯盟一敗涂地。上一次在任總統在中期選舉中失勢還是2007年阿羅約執政時期，執政黨聯盟只贏得參議院12個改選議席中的四個。此次，馬科斯的“新菲律賓聯盟”雖囊括了來自五個政黨的候選人，包括其本人所在的聯邦黨，以及其表弟羅慕爾德茲所在的眾議院第一大黨拉卡斯，并且為給他們保駕護航還用了造謠、買票等非常規手段，結果這兩個政黨的候選人卻幾乎全軍覆沒，只有網紅政治家厄溫·杜福進入前五，就連在聯邦黨旗下競選的知名拳王帕奎奧得票率也一落千丈。

選舉前幾天，在馬科斯的大本營北伊羅戈斯省省會城市拉瓦格市，團結北方黨公然為選民發錢，但無人過問。選舉委員會5月1日公布的數據顯示，菲全國收到了271起關于選舉違法行為的舉報，其中169起涉及買票或賣票，但幾乎沒有人因此被取消競選資格。

杜特爾特家族及其盟友在此次選舉中實現逆襲。3月初之前的多次民調皆顯示，反對派陣營僅有杜特爾特的忠實盟友蒙·吳和德拉·羅莎進入前12名，執政黨聯盟候選人的形勢一片大好。但自3月以來，反對派和中立派候選人的選情一路上揚。馬科萊塔作為杜特爾特陣營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候選人，長期徘徊在民調12名之外，這次居然以第六位的高票當選。馬科斯總統的姐姐艾米受其影響，選情一直低迷，但在公開支持杜特爾特并得到莎拉高調助攻之后，最終也如愿當選。

在地方選舉中，杜特爾特及其次子塞巴斯蒂安分別以高票當選為達沃市正副市長。杜特爾特本人大約獲得全部選票的66%，而得到執政黨聯盟支持的競爭對手卡洛·諾格拉萊斯僅獲得近8%的選票。杜特爾特長子保羅同樣擊敗來自諾格拉萊斯家族的競爭對手，成功當選為達沃市第一選區的眾議員。甚至連杜特爾特初出茅廬的兩個孫子分別成功當選為達沃市第二選區的眾議員以及達沃市議員，進一步擴大了家族基本盤。

毫無疑問，民眾對杜特爾特家族的同情發揮了強大的催票功能。3月11日，杜特爾特被捕并被強行押送到位于荷蘭海牙的國際刑事法院，馬科斯陣營本欲以此對杜特爾特家族“釜底抽薪”，孰料引火上身，反而激發杜特爾特的基本盤。

莎拉命運幾何

新出爐的參議院即將面臨的第一個燙手山芋就是如何處理對莎拉的彈劾，這也是馬科斯與杜特爾特兩大家族斗爭的核心。

馬科斯陣營新當選的參議員并非會百分百支持彈劾莎拉。高票當選的索托和拉克森抱著蹭油水的心態加入馬科斯陣營，未必會全心全意地支持他。在民族主義政黨旗下參選的皮婭·卡耶塔諾，其同為參議員的兄長艾倫·卡耶塔諾曾任杜特爾特政府的外交部長，與杜特爾特家族關系密切。人氣明星厄溫·杜福也未必會追隨執政黨立場。

盡管還無法判斷未改選的12位參議員在彈劾莎拉議題上的明確立場，但是如果觀察這些參議員與馬科斯或杜特爾特的關系，以及以他們對馬科斯國內議程的態度作為簡單的評價標準，可以發現支持和反對彈劾莎拉的人數大致持平，即各有五位參議員，另有兩位參議員可能暫時持中立立場。而且一旦杜特爾特家族展現出氣勢如虹的態勢，那些潛在的敵對者隨時可能改變立場。

也就是說，在中期選舉之后，要在參議院籌集到彈劾莎拉所需的16張選票變得極為困難。如果執政黨勢力砸下重金，未必沒有一搏的機會。但是，這些潛在的彈劾派必須正視兩個問題：第一，在本次中期選舉中，菲律賓民眾已經做了選擇，即同情莎拉、反對彈劾。比如自今年3月杜特爾特被捕并被送往海牙國際刑事法院以來，馬科斯的支持率持續走低到25%，莎拉的支持率則節節攀升，一度高達59%。在這一背景下，一些參議員必須思考他們是否有勇氣逆民意而動。第二，一旦莎拉成功挺過彈劾風波，極有可能參加2028年總統選舉，彈劾派想留后路，就不能完全站到杜特爾特家族的對立面。

馬科斯何去何從

5月13日，馬科斯發表講話承認失敗。他說，“非常感謝每一位投票的菲律賓人。我們的民主再次煥發新生，和平、有序、有尊嚴……菲律賓人選出了愿意傾聽民意并采取行動的領導人，他們關注通貨膨脹、就業、貪污以及他們的日常負擔。這些都是我們必須正視的問題。”

真是這樣嗎？在菲律賓，候選人幾乎未曾為他們角逐的職位發表過競選綱領，或者即便做出一些聊勝于無的承諾，但也似乎很少實現過。鮮少有人真正傾聽民眾的聲音，菲律賓的國家權力通過選舉從這個家族轉手到那個家族，也許再到其他家族，但始終在少數政治家族中流轉，充其量再多加幾個網紅或者明星。

無論如何，馬科斯政府遭受了重挫，但為了家族的未來，他將再次伺機扳倒莎拉，以杜絕三年之后被對手掌權并拿捏的“噩夢”。但是，菲律賓的政治一向充滿了無限可能性，也許馬科斯會放下身段主動向杜特爾特陣營示好？當然，目前來看，出現這種情況的可能性并不大。由于馬科斯政府失去了對參議院多數席位的掌控，其未來三年的政權穩定性將下降，不排除馬科斯政府會進一步投靠美國，繼續炒作地區熱點問題來與美國進行更深程度的綁定，從而獲得美國對其未來前途的支持。

（作者為暨南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副院長，菲律賓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