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微錄（組詩）

日 子

醒來，連綿了兩天的小雪停了

天氣晴得很正，太陽接替了工作

一只貓不再坐在窗邊好奇地觀望雪花飄落

它在屋子里轉來轉去，仿佛有些無聊

西安的氣候變得少雨少雪

漫長的晴朗反而使人稍許疲倦

沒有新生的事物和激情

日子重復著日子

窗外冬風呼嘯

房內，暖氣抬高了溫度，冬季如夏

走廊的燈光迷迷蒙蒙

眼睛看手機久了，霧一樣的感覺

夜里夢見去世的父親母親

他們在另一世界里再度相遇、執手

我借助夢境還鄉，沒有大喜大悲

一臉的平和

那是走過萬水千山后凝煉的

雨

這個城市用雨來證明

它不渴

城市睡了，雨不睡

雨的聲音將城市包圍

驪山也睡了，睡在雨中

凌晨兩點，聽雨的人有幾個？

春雨，夏雨，秋雨

到了中年的雨，經歷了滄桑的雨

梧桐葉上的琴聲，夜深不眠續續彈

幾盞燈火是雨中的眼睛、城市的眼睛

給秋夜平添幾許暖意

想那南山之雨，該下在隱者的茅廬上

想那渭水之雨，該增加了河流的音樂

雨的故鄉在天空，秋雨是季節哭出來的

天空與大地的親情，靠這有意味的形式締結

郊野書

一定有些什么在沉睡

盡管，這山野如此沉靜

一定有靈魂在這里留駐

在天上飛，飛得白云感動

在地上走，走得草木生霜

我到現在還是說不清這些秘密

一只烏鴉出現了，叫了一聲

一群烏鴉出現了

一聲比一聲悠遠、蒼茫

烏鴉飛走了……

山野還是這么滿，又這么空

蒺藜草斜倚山坡

成為一個家族的氣勢

其間夾雜一星半點別的花和草

顯得特別扎眼、孤獨

天高地闊，躺下去的

在時間里又站起來

在山野中

我有時忘了來路，有時忘了去路

看山記

一棵樹對夕陽在說什么

一只鳥對夕陽在說什么

一面山坡對夕陽說什么

石桌、石凳對夕陽說什么

山寺晚鐘，也清歡，也孤愁

風搖動著時光

夕陽剪出一片原野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我能說出什么？

綿延的驪山匯入秦嶺，成為壯闊的一部分

它把樹和鳥、夕陽和觀山者

全部納入自己

周遭點綴它的

也成為它的一部分

荒草會新生，冬去春又歸

一座山不停生長

長出自己的氣質和品質

因一場暴雨，想起點什么

因一場暴雨，想起點什么

這很自然

明月夜太普遍，樹枝會忘記月光

而樹枝記住了暴雨的形狀、速度

樹枝用它的柔韌承載了一場疼痛

一場暴雨解散了烏云

也解散了他們這對戀人

他們仿佛未到樹下停留過

因一場暴雨，氣象臺反復發布信息提醒人們

其實，真的不用擔心，他們已經很安全

在暴雨將至滿天烏云的時候

他們已經離開了

隨 記

天氣預報里的雨下了起來

鳥兒飛離樹枝

這個藍色的秋天，丟掉一些重負

也許到下一個秋天

再也遇不到關于秋天有趣的記憶

雨不過是一種柔軟之物

它化解天空的烏云

如果沒有變幻，誰會愛惜生活？

雨下在西安，也下在別處

共秋雨的人們很多

雨敲玻璃窗，雷聲在夜空陣鳴

屋子里，看不到雨的形狀

我摸到一種寂靜，隨燈光漸漸流逝

橫行胭脂：陜西省文學院簽約作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理事，魯迅文學院新時代詩歌高研班學員，作品見于《小說選刊》《人民文學》《詩刊》《小說月報》《北京文學》《青年文學》等刊物。獲中國年度先鋒詩歌獎、柳青文學獎、西安市骨干藝術家獎等獎勵。曾參加《詩刊》社第25屆青春詩會。入選陜西省百優作家計劃。詩集《這一刻美而堅韌》入選“21世紀文學之星叢書”。有小說被改編成話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