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尚的藝術觀念與影響分析

一、杜尚簡介

杜尚出生于法國西北部諾曼底地區一個普通的小鎮布蘭維爾，受外祖父和兩位哥哥的影響，杜尚同樣走上了藝術之路。杜尚起初在朱利安學院學習繪畫的基本技法和傳統的藝術理論知識，接受了較為正統的藝術教育。然而，他很快就對這種按部就班、循規蹈矩的藝術學習模式產生了厭倦，開始探索屬于自己的藝術道路。早期，杜尚創作了一些受印象派和后印象派風格影響的繪畫作品，例如《布蘭維爾的風景》等，這些作品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展現了他扎實的繪畫基本功，但也可以看出他內心深處對突破傳統的渴望在逐漸萌芽，這時他尚未找到真正能表達自已獨特藝術理念的方式。1904年，17歲的杜尚前往巴黎，投靠兩位已經投身藝術事業的哥哥，在1906—1912年間，杜尚嘗試了各種各樣的風格，包括印象派、野獸派和立體主義，他的作品不僅受到了歡迎，還參加了巴黎先鋒派藝術家沙龍的展覽，并有畫廊經銷他的畫作。杜尚將他在巴黎從事藝術創作的早期經歷形容為他的“八年游泳課”，即他只是順著他的好奇心去探索了新的風格，他不想守著某種主義過一輩子，所以他并沒有“潛得很深”，他在現代藝術的水中“游弋”一段時間后忽然覺得“呼吸”不到自由了，于是又一個人“爬”上了岸。當時，年輕的杜尚在巴黎取得了作為一個藝術家該有的成績，但這些在他看來“根本不意味著任何東西”。

二、杜尚的藝術觀念

（一）立體主義與未來主義

早期，杜尚深受立體主義與未來主義的影響，嘗試在畫作《下樓梯的裸女》中融合這兩種風格。該作品以連續的人物運動過程中的剪影來表現主角，這種在靜態畫布上表現運動狀態的手法，既是對立體主義形式排列的挑戰，也帶有未來主義對速度與力量的向往。盡管該作品初遭拒絕，卻在美國大獲成功，并影響了諸多藝術流派。這一事件成為杜尚藝術生涯的轉折點，他開始反思傳統藝術的邊界，并轉向更具實驗性的創作。杜尚將日常物品轉化為繪畫作品，如《泉》打破了傳統藝術的邊界，展現了杜尚反權威的態度與自由精神。他的實踐融合了立體主義與未來主義的特點，為現代藝術史書寫了新的篇章。

（二）杜尚的代表作品

《泉》是杜尚于1917年創作的作品，被視為現代藝術的里程碑和達達主義的代表作。當時，杜尚直接從商店購買了一個普通男用小便池，未做任何修改，僅在其底部署上假名“R.Mutt”并標注時間“1917”，隨后以《泉》為題提交至紐約獨立藝術家協會展覽。作品因挑戰傳統藝術觀念被組委會拒絕展出，但此事引發了廣泛討論，成為藝術史上的標志性事件。一些藝術家和評論家認為這不過是一場惡作劇，是對藝術神圣性的褻瀆。然而，杜尚卻通過這件作品，向世人展示了藝術的另一種可能性一它不僅僅是美的呈現，而且是思想的載體。這件作品所引發的爭議，實際上正是杜尚所期望的。他希望通過《泉》來挑戰觀眾對藝術的固有認知，激發人們對藝術定義的重新思考。在杜尚看來，藝術不應被束縛在傳統的材料和形式中，而應是一種自由的表達和思想的傳遞。《泉》打破了傳統藝術對“高雅”“手工制作”的依賴，促使觀者重新思考藝術的定義。隨著時間的推移，《泉》的影響力逐漸顯現，它被視為現代藝術的里程碑，開創了現成品藝術的先河。如今，當人們再次審視這個看似普通的小便池時，不僅能看到一件藝術品，而且能看到一個時代藝術觀念的革新，以及杜尚對后世藝術創作的深遠影響。

（三）抽象敘事與多維表達

《大玻璃》（圖1）是杜尚最著名的代表作之一，被視為現代藝術的里程碑之一。這件作品的創作時間從1911年持續到1923年，歷時近11年。這幅作品的主材料選用玻璃，可以讓觀眾從雙面觀看，這種多角度的觀看方式打破了傳統畫作單面觀看的局限性，并且杜尚認為在透明玻璃上進行創作與以往傳統布面油畫相比，畫面背景會更加具有優勢，是多維度的藝術呈現。《大玻璃》上所有的機械設備幾乎都是按照精密的單點透視進行描繪的，透視點處在兩片玻璃中間的金屬框線上。杜尚用附著的鉛電線勾勒出一個準確無誤的、像被擠扁的三維立體機器。《大玻璃》以其復雜的概念和材料組合，挑戰了傳統藝術的觀念和審美標準，目的是通過視覺效果和象征意義來探索時間、空間和性別等主題。在創作過程中，杜尚使用了鑲嵌玻璃技法，這是一種傳統的玻璃加工工藝，通過鉛條固定邊線，然后把顏色填進去，最后通過鍍膜的方式固定顏色，通過將顏料從玻璃板的背面透過來創造出特殊的效果。杜尚的創作不是簡單地討論作為敘事的圖像，而是發掘出這個圖像中潛藏的新視角。在作品中，杜尚將新娘的形象分解為機械化的幾何形狀，這些形狀可能象征著人體內部結構，同時，作品中也包含了對外部表面組織的描繪。這種并置的手法挑戰了傳統的人體表現方式，將內部和外部結構同時展現在一個平面上，從而創造出一種獨特的視覺效果。這說明在一種永恒動態的時空觀中，沒有絕對的表里，而是空間對于自身存在的一種動態管理。《大玻璃》這幅作品為人們展示了一個由藝術家、作品、觀眾三者參與完成的交流敘事過程。

（四）藝術挪用之理性反諷

1912年，杜尚創作了《帶胡須的蒙娜麗莎》，是達達主義的代表作之一。這幅作品是對達·芬奇的名畫《蒙娜麗莎》的再創作。杜尚在《蒙娜麗莎》復制品上用鉛筆畫上了胡子，并在下方寫上了“L.H.O.O.Q”。這是他在藝術史上具有顛覆性的“惡作劇”之一。杜尚的簽名使這件作品從一個普通的復制品變成了一個具有高度藝術價值的“現成物”。這種轉變挑戰了傳統藝術界對“原創”和“復制品”的區分，提出了新的藝術觀念。作品的重點不在于其視覺上的美感呈現，而是其所承載的觀念。那兩撇胡子就像是一種無聲的語言，傳遞著杜尚對傳統藝術審美、對藝術創作規范以及對藝術經典不容置疑地位的挑戰。它將觀眾的注意力從對畫面技法、形象美感的關注轉移到對作品背后觀念的思索上，開啟了藝術從以視覺審美為主導向觀念主導轉變的先河。

杜尚的《帶胡須的蒙娜麗莎》是一件具有里程碑意義的藝術作品，它誕生于特殊的時代背景下，以獨特的藝術表現手法承載了深刻且具有顛覆性的藝術觀念。它不僅有力地推動了當時的達達主義思潮，而且在整個現代藝術發展的長河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持續地啟發著一代又一代的藝術家突破常規、勇于創新，不斷拓展藝術的邊界，促使人們以更加開放、多元的視角理解和欣賞藝術的無窮魅力。雖然這件作品在問世之初飽受爭議，但正是這種爭議凸顯了它的先鋒性和突破性，隨著時間的推移，其在藝術史上的重要價值愈發清晰地顯現出來，成為人們研究現代藝術觀念演變和藝術創作發展軌跡的關鍵切入點之一。

（五）觀念藝術的啟迪

開“觀念藝術”之先河的杜尚，在晚年生活上回歸普通，不再叛逆，但在藝術上仍然保有自己鮮明的特色。《給予：1.瀑布2.燃燒的氣體》是杜尚花費約20年時間創作的大型裝置藝術作品，完成于1966年，但在杜尚去世后才公開展出。觀眾只能通過一扇緊閉的門上的小孔窺見作品內部的情景，每次只允許一人參觀。參觀者可以看到一位裸女躺在枯樹枝上，左手舉著一盞煤氣燈朝向遠方的自然天地。這幅作品仿佛表現的是人類猶如生活在黑暗的洞穴中，靠投影認識外面的世界，那女人手中的煤氣燈指示人們走出洞穴，與真實的世界相接觸，即不要生活在幻想中，要勇敢地走出洞穴，生活在真實世界里。從本質來看，杜尚把藝術思想回饋給了藝術界，他給世人帶來的不只是流派風格，而是一種人生態度，一種看待世界萬物的觀點與視角，打破了西方傳統藝術的約束，促進了藝術上百花齊放的繁榮。

三、杜尚對當代藝術的影響

杜尚的一生是自由自在的，他被稱為當代藝術的開山鼻祖，盡管他的核心思想是“反藝術”，但他所要反對的其實是藝術中固化的規則和標準。通過他的大膽探索，藝術的邊界不斷擴展，最終抵達觀念的彼岸。杜尚的現成品裝置藝術打破了現代主義的精英意識，開創了大眾化藝術形式。在杜尚的影響下，西方的藝術家們對多種藝術方法進行拓展融合，向人們展現出全新的藝術空間，這無疑影響著此后后現代主義藝術的發展。杜尚的創作理念終結了藝術家對于形式的追求，轉而走向觀念之路，就此改變了藝術的范式。從事藝術創作的人要像杜尚學習，善于發現生活中的各種事物，突破傳統思維桎梏，讓藝術與生活相連，從生活中來，到生活中去，將生活中的素材應用于繪畫中。正所謂一切生活皆是藝術，一切物品皆可成為藝術品。

四、結語

杜尚的作品以觀念先行的特點，為觀念藝術的誕生埋下了種子。他使后來的藝術家們意識到藝術創作的核心可以是觀念的傳達，而不僅僅是形式和技法的展現。在他之后，越來越多的藝術家開始注重在作品中注入深刻的思想和獨特的觀念，通過各種奇特的創作形式，如裝置藝術、行為藝術等，表達對社會、文化、人性等諸多方面的思考，并逐漸推動觀念藝術成為現代藝術中一個重要的流派，不斷拓展著藝術在觀念層面的表達空間。人們在深入探究杜尚的藝術世界后，愈發清晰地認識到其觀念所蘊含的深刻價值和產生的深遠影響。

杜尚的藝術觀念是對傳統藝術定義的一次顛覆性重構。從他將小便池命名為《泉》并送入藝術展覽的那一刻起，藝術的邊界便被打破。傳統意義上對藝術材料、藝術技巧以及藝術審美標準的依賴，在杜尚這里都成為可以被忽視的元素。杜尚打破傳統創作模式的做法，為藝術家們提供了極大的創作自由。藝術家們不再受限于傳統的繪畫、雕塑等藝術創作門類和相應的創作規范，而是大膽地從生活中選取各種材料、物品進行挪用、改造、組合等創作嘗試。例如，利用廢舊物品制作大型裝置藝術，或者將不同時間、空間的元素拼貼在一起形成新的藝術作品等，這種創作自由度的拓展使得現代藝術呈現出百花齊放的繁榮景象，新的藝術形式和風格不斷涌現。這種對傳統美學觀念的反叛，為藝術的發展開辟了無數新的可能，使藝術成為一個更加自由、更加富有活力的思想表達領域。

在當代社會文化語境下，杜尚的藝術觀念有著不可估量的意義。在這個多元文化交織、信息傳播迅速的時代，藝術家們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創作機遇和挑戰。杜尚的思想激勵著他們打破常規，從生活的方方面面汲取靈感。無論是街頭的涂鴉、廢棄的工業制品還是網絡上的虛擬元素，都可以成為藝術創作的素材。同時，對于普通群眾而言，杜尚的觀念促使人們以更加包容和開放的心態去理解藝術。藝術不再是少數人的專屬，而是每個人都可以參與和解讀的文化現象。

在藝術史的長河中，杜尚的地位無可替代，他的藝術理念和創作實踐將繼續啟發著一代又一代的藝術家，推動藝術不斷突破邊界，向著更加多元、自由和富有思想深度的方向發展，讓藝術始終保持著與時代、與生活緊密相連的活力與魅力。人們應當持續深人地研究杜尚及其藝術成就，從中汲取養分，進一步探索藝術世界的無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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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湯悅，佳木斯大學美術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畫。

宋麗榮（通訊作者），佳木斯大學美術學院教授。研究方向：中國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