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聯(lián)手，花開不敗

春節(jié)期間，一封越洋郵件讓劉梅一家沉浸在興奮和喜悅中。郵件來自一位長期生活在海外的德籍華人客戶，她通過網(wǎng)絡(luò)定制了一批帽子。劉梅以虎年“愛我中華”為主題設(shè)計了六個系列的樣帽，客戶收到后非常喜歡，還將其中一款老虎帽送給了自己的外孫女。

這款老虎帽屬于“鯉魚跳龍門”系列，劉梅把中國古代傳說“鯉魚跳龍門”活靈活現(xiàn)地呈現(xiàn)在老虎帽上，鯉魚是老虎的鼻子，被跳躍的龍門是老虎的嘴巴，龍門的門拱則被巧妙地設(shè)計成牙齒。制作工藝創(chuàng)新融合了揚州絨花、慶陽老虎帽、水墨刺繡、玉雕、侗布土布制作、云錦錦緞制作等傳統(tǒng)手工藝。帽子色彩鮮艷，既喜慶又時尚，既實用又兼具收藏價值。

剛接到訂單時，劉梅和女兒征珊珊有過猶豫，兩地時差六七個小時，溝通起來很不方便，一些技藝上的細節(jié)性問題根本沒辦法當面商量，加之每個系列需求不一，每件作品又需要多工藝異地合作，比較煩瑣，是一個有難度有挑戰(zhàn)性的任務(wù)。但客戶對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自信和熱愛、對非遺文化融合創(chuàng)新的嘗試、對絨花工藝的肯定，讓她們下定決心克服一切困難，再現(xiàn)中國傳統(tǒng)技藝的精美和獨特魅力。

這次合作讓劉梅和女兒看到了絨花工藝絢麗而廣闊的未來，也讓她們更加堅定自己的選擇——絨花值得她們付出一生的心血。

初心不改遁入“絨”門

絨花，諧音“榮華”，早在唐朝就被列為皇室貢品。揚州是絨花的起源地之一，江都磚橋被稱為揚州的“絨花窩”，劉梅就出生在這“絨花窩”里。從小，她就喜歡跑到絨花廠看師傅做絨花。長大后，她每天放學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絨花廠，幫一位親戚做一些簡單的手工活。漸漸地，她萌生了學做絨花的念頭。

父親先把劉梅送到朋友的加工點拜師學藝，后又到鎮(zhèn)江和平工藝廠學習。真是不學不知道，學進去才知道，絨花的制作要經(jīng)過染色、劈絨、勾條、打尖、傳花等近十種工序，每一道工序都無法用機器替代。這些說起來簡單、看起來容易的工序，做起來卻不是那么回事，尤其需要耐心和細心。就像蓋一座房子，每一道工序都要拿捏得當，恰到好處，不能有絲毫偏差，才能保證絨花整體效果的和諧統(tǒng)一。譬如勾條，是絨花制作中最難，也是最基本的一部分，劉梅剛開始學習時，每天都要搓幾百根絨條，手指頭都搓傷了。

在廠子里，劉梅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男方家境貧寒，為了今后有一碗飯吃，兩個人商量著回劉梅的“絨花窩”安家落戶。那時的絨花廠很紅火，想進去上班并不容易，父親想辦法讓丈夫進了絨花廠，劉梅只能在小加工點打零工。丈夫第一次陪她回來，看到絨花廠時曾開玩笑：“這個廠將來會是我們的。”她笑他癡人說夢、異想天開，她怎么也不會想到，這個自己想進都進不了的廠子，有朝一日會成為自己的企業(yè)；她也不會想到，紅紅火火的絨花廠會在時代的浪潮中舉步維艱、幾近傾覆；她更不會想到，自己能和女兒聯(lián)手，讓絨花工藝起死回生。

艱難轉(zhuǎn)向初試牛刀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成本高、耗時長的絨花在時代匆忙的腳步中掉隊落伍，很多絨花廠業(yè)務(wù)量直線滑坡，村里的絨花廠也接近倒閉。劉梅夫婦買下絨花廠，把市場轉(zhuǎn)向海外，主打西方節(jié)慶文化，每年能賣出上百萬只復(fù)活節(jié)絲絨小雞。

時間匆忙，走過近二十年，做自己的企業(yè)，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劉梅都是開心快樂的，絨花是她的夢想，她為自己而做，也為手藝人撐起一片天空。直到呼嘯而來的金融危機把她的夢想擊得粉碎，產(chǎn)品在廣交會上無人問津，工人們紛紛離去。她陷入了深深的苦悶彷徨之中，絨花是她一輩子的心血，她不想放棄。

女兒征珊珊讀懂了母親的心思，她毅然放棄朝九晚五的安穩(wěn)工作，回來和母親聯(lián)手，拯救搖搖欲墜的企業(yè)。劉梅夫婦深知做絨花的艱辛，繁雜的工序和長久的勞作，劉梅得了嚴重的頸椎病，但她還是支持女兒的選擇：“絨花是我的生命，是流淌在血液里的東西，雖然苦也想讓女兒傳承下去。”

以前的絨花款式傳統(tǒng)、外形單一、色彩太艷、用途狹窄，要想走出困境，必須更新突破。那段日子，劉梅細細琢磨，嘗試制作一些清新雅致的頭飾胸花，把自己的奇思妙想一步步變成絨花作品，沒有人知道每晚她是幾點鐘回房睡覺的。女兒一邊在社交平臺上介紹絨花悠久的歷史、用途以及制作過程，一邊把產(chǎn)品上傳到電商平臺。一個多月后，一位明星化妝師跟她們聯(lián)系，購買了部分絨花，雖然銷售額只有五百多元，卻讓劉梅母女興奮不已，這是產(chǎn)品轉(zhuǎn)型后的第一單生意，她們看到了希望。

相得益彰爆款迭出

也許是上天的眷顧，隨著傳統(tǒng)文化的復(fù)興，“著我舊時裳”的漢服熱紛紛興起，與傳統(tǒng)服飾相得益彰的絨花也再次走進大眾視野。劉梅的絨花憑借精湛的工藝、靈動的造型、深淺得宜的配色成為一火再火的爆款。一家專門拍攝漢服的影樓，在微博上看到她們制作的絨花，買回去給漢服模特配上，拍攝的幾組照片瞬間燃爆圈子；演員徐嬌不但戴著她們的絨花飾品拍攝了肯德基的宣傳照，此后更多次購買絨花用來為自己的漢服淘寶店拍產(chǎn)品照。

爆款的背后，是劉梅她們設(shè)計不受形制約束，將流行元素與絨花工藝相結(jié)合，實現(xiàn)傳統(tǒng)技法與現(xiàn)代審美的平衡；是她們突破圈層壁壘，不斷從生活中尋找靈感，迭代更新各類飾品和擺件，滿足各種場合、各類消費者日常配搭的需求；是她們分工協(xié)作，線上借助明星、品牌帶貨引流，線下快速、靈活進行小批量生產(chǎn)，讓本屬于小眾市場的絨花工藝與電商運營等科技手段完美融合。她們結(jié)合傳統(tǒng)節(jié)日設(shè)計推出不同主題的新品，春節(jié)“柿柿”如意，端午節(jié)主打小粽子，中秋節(jié)桂花、兔、菊花輪番登場；她們是網(wǎng)上第一家銷售小鳥絨花的，可放肩上配服飾，可戴頭上做裝飾，一下子就賣了1000多只；她們追求賦之以形，傳之以神，寓意豐富的作品是她們的最愛，故宮珍藏的清朝皇后結(jié)婚時佩戴的“福壽三多”發(fā)簪，由綬帶鳥、壽桃、石榴、佛手等組成，工藝復(fù)雜，至今也沒有多少人會做，她們把它做成了爆款。

如今，她們設(shè)計的款式已有六百多種，直播平臺上有上萬粉絲，邀請她們制作絨花的劇組越來越多，世界各地的訂單找上門來。絨花有市場，傳承就有希望。在劉梅和女兒看來，非遺是生活化的，她們希望能制作更多的衍生品融入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進入尋常百姓家。

陳靜：中國散文學會會員、江蘇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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