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東盟合作打擊跨境犯罪邁上新臺階

1月16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外交部長王毅在會見東盟十國駐華使節(jié)時指出，希望相關國家負起責任，采取強有力措施，堅決打擊網賭電詐，維護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絕不允許犯罪分子逍遙法外。中方愿同東盟國家加強雙多邊執(zhí)法安全合作，為各國人民安心往來提供安全環(huán)境，維護周邊國家交往合作的良好秩序。可見，中國與東盟國家在合作治理跨境犯罪方面有了新的轉向，電信詐騙及人口販運在雙方合作議程中的優(yōu)先度顯著提升。

跨境電信詐騙犯罪有三個新趨勢

近年來，東南亞地區(qū)跨境電信詐騙和人口販運問題日益加劇，尤其是泰國、緬甸、柬埔寨等國的邊境地帶成為犯罪高發(fā)區(qū)。這些犯罪活動不僅危害區(qū)域安全，還涉及中國公民受害、國際黑色產業(yè)鏈交織等問題，亟需跨國協(xié)作與綜合治理。

一是犯罪技術不斷升級，技術化程度高。犯罪集團利用人工智能、區(qū)塊鏈技術、惡意軟件和虛擬資產服務提供商等數字技術，尤其是通過非法獲取的社交平臺、電商消費等數據，能夠精準鎖定高凈值人群或特定弱勢群體（如獨居老人、留學生）。

二是犯罪鏈條產業(yè)化特征明顯，組織性較強。電信詐騙和人口販運集團組織嚴密，從被拐人員的招募與運輸，到詐騙和販運過程的實施與管控，再到非法資金的洗白和再投資，每個環(huán)節(jié)都分工明確，協(xié)調運作，形成全產業(yè)鏈條。此外，目前分散的詐騙團伙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超大規(guī)模的賭詐園區(qū)、“工業(yè)園區(qū)”，規(guī)模化趨勢也愈加明顯。

三是犯罪網絡國際化趨勢日益凸顯，犯罪網絡、技術工具使用和犯罪收益都呈現出全球化特點。犯罪集團利用東南亞國家相對寬松的監(jiān)管環(huán)境，在緬甸妙瓦底、柬埔寨西哈努克港、菲律賓克拉克等地集中實施詐騙和人口控制，利用其他國家或地區(qū)提供的犯罪技術支撐，面向全球進行網絡詐騙和人口販運，且受害者來源地與終端市場也都遍布全世界。

治理面臨諸多困境與挑戰(zhàn)

在以往中國與東盟國家聯(lián)合打擊跨境電信詐騙與人口販運的實踐中，雙方面臨著諸多困境與挑戰(zhàn)。

在政治方面，存在著東南亞國家內部治理碎片化和地緣政治博弈干擾的問題。一方面，在一些東南亞國家，地方武裝割據較為嚴重，例如緬甸撣邦、克倫邦由民族地方武裝實際控制，中央政府無法介入“KK園區(qū)”“妙瓦底賭場”等犯罪據點，增加了打擊犯罪的難度。另一方面，美國通過“湄公河—美國伙伴關系”等機制，向東南亞國家提供資金和技術支持，要求其拒絕與中國“數據共享”提議，分化區(qū)域合作，以加強美國在東南亞的影響力，遏制中國。

在司法方面，各國法律存在差異，使得辦案復雜性增加，影響了打擊犯罪的力度和效率。例如，在泰國被販運后返回泰國的網絡詐騙者中，有70%的人因被控犯罪而受到起訴。泰國的《反人口販運法》規(guī)定，受害者可免于因某些罪行而被起訴，但詐騙不在其中。除馬來西亞外，其余東南亞國家都沒有承認強迫犯罪是人口販運法律定義中的剝削目的。此外，在柬埔寨等國，獲救的受害者往往因違反移民法而被拘留，因為他們無法證明自己并非自愿而是被以虛假借口帶到該國。

在經濟方面，存在貧困與灰色經濟相互依賴的問題，在一些東南亞國家，灰色經濟占比較高，加之黑色資本已經滲透至合法經濟中，形成“犯罪—商業(yè)”利益共同體，僅靠一國之力解決跨境電信詐騙和人口販運問題絕非易事。

中國—東盟合作邁上新臺階

近幾年來，中國與東盟國家在跨境犯罪治理領域加速協(xié)作，推動合作從“危機應對”向“長效治理”轉型，形成多層次、立體化的治理體系，主要體現在增量、提質和升級三方面。

一是增量：點面結合，議程增多。以往中國與東盟在打擊跨國犯罪方面的合作主要集中于毒品治理等領域，近年來雙方在合作議程上不斷增加打擊電信詐騙與人口販運的內容。其一，中國與東盟整體相關合作議程增加，例如去年10月中國—東盟領導人會議上通過了《中國—東盟關于打擊電信網絡詐騙和網絡賭博的聯(lián)合聲明》。其二，中國與東盟國家相關合作議程增加，如中緬簽訂《邊境執(zhí)法合作議定書》、中老簽訂《建立新時代中老執(zhí)法安全全面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的聲明》、中越簽訂《打擊跨境賭博合作諒解備忘錄》等。

二是提質：重拳出擊，有力打擊。中國對跨境電信詐騙和人口販運“零容忍”，東盟國家對反詐、反人口販運的重視程度前所未有，雙方采取措施的嚴厲程度史無前例。其一，法律條款不斷完善。例如，中國2022年開始施行《反電信網絡詐騙法》，2024正式施行《電信網絡詐騙及其關聯(lián)違法犯罪聯(lián)合懲戒辦法》。越南通過了《反人口販運法（修正案）》（草案），對原有法案的一些不足進行了修改補充。其二，司法協(xié)作突破壁壘。例如，中、泰、緬、老四國警方開展了打擊賭詐集團專項聯(lián)合行動，打擊本區(qū)域賭詐及衍生的人口販運、綁架、非法拘禁等犯罪。中、柬、泰三國也進行了“三國剿詐”行動，取得顯著效果。

三是升級：多方參與，強強聯(lián)手。其一，合作主體多元化。除了政府以外，民間、地方等也發(fā)揮積極作用。其二，合作層級多樣化。地區(qū)層面，如為落實瀾湄合作第四次領導人會議精神及《瀾湄合作五年行動計劃（2023-2027）》，柬、中、老、緬、泰、越六國執(zhí)法部門共同打擊區(qū)域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及其衍生犯罪與槍支彈藥走私犯罪，取得務實工作成果。國家層面，如中柬雙方簽訂《構建新時代中柬命運共同體行動計劃（2024-2028）》，共同打擊跨境犯罪、人口販運和網絡詐騙等。中國和東盟召開中國—東盟公安部長級會議、專項部長會議等。其三，合作涉及領域多面化。除了政治領域，在經濟、文化領域合作時也有涉及。比如，中國高校與東南亞國家高校加強了有關反詐和反人口販運的教育合作。

3月7日，十四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舉行記者會，王毅就“中國外交政策和對外關系”相關問題回答中外記者提問時表示，臨近邊界的緬甸北部地區(qū)的電詐園區(qū)已經全部清除。未來，中國—東盟需進一步強化跨境合作，在情報共享、聯(lián)合調查及平臺建設方面，特別是通過構建更為全面的跨境犯罪監(jiān)督機制，以解決電信詐騙及人口販運等跨境犯罪問題，確保地區(qū)安全和共同發(fā)展。

（作者為外交學院國際關系研究所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