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理現代化視域下首都學的內涵闡釋與理論建構

一、治理現代化：為什么要研究首都學

首都在國家治理現代化戰略中具有其他城市無法替代的特殊地位與突出作用。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建設和管理好首都，是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內容。”新時代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視察北京并發表重要講話，站在黨和國家事業全局的高度，深刻闡述了“建設一個什么樣的首都，怎樣建設首都”的時代課題，確定了中國首都治理現代化的“新航標”“新藍圖”。首都北京作為國家的政治、文化、科技和國際交往中心，其治理模式、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進程直接影響到國家的整體形象和運行效率，進而影響國家治理的善治狀態。首都學的研究對于理解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具有重要意義，彰顯了國家綱維有序的政治導向、超大城市治理的問題導向以及首都現代化的使命導向。

（一）國家綱維有序的政治導向

看北京首先從政治上看。2014年2月，習近平總書記視察北京，強調“看北京首先要從政治上看”，明確“北京是全國政治中心”的功能定位，飽含著對首都政治上的關懷厚愛。“看北京首先從政治上看”這一重要論述，深刻闡明了北京作為首都的政治原因、政治安排、政治定位。從世界范圍看，盡管各國政體、歷史文化、政黨制度各有差異，但首都均是一國政治力量集中之地、國家中央政務中心所在地。加強首都學研究，首先要從政治的高度研究首都，聚焦首都這一具有特殊政治地位、具有國家功能特征的空間場域研究。對于中國首都而言，應探討出體現中國國情和首都特色、維護首都政治功能運行、強化中央政務服務、保障政治安全的理論體系，更好地服務黨和國家發展大局，更好地指導首都政治實踐，加快首都治理能力和治理體系現代化進程。首都學的提出與研究，更加體現了政治導向、政治功能、政治責任。首都學研究必須體現國家的政治導向，確保首都功能運行、首都政治穩定，進而實現國家綱維有序、高效治理與運行。

（二）超大城市治理的問題導向

問題導向是馬克思主義世界觀和方法論的重要體現，是黨的優良傳統和寶貴經驗。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每個時代總有屬于它自己的問題，只要科學地認識、準確地把握、正確地解決這些問題，就能夠把我們的社會不斷推向前進。”應在問題導向與問題解決的治理實踐中，建構和優化國家治理的主體結構、制度結構與價值結構，形成中國特色結構性治理模式，并且據此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首都學研究源于首都超大城市治理難題，如人口密集、交通擁堵、環境問題等。要堅持問題導向，通過研究發現首都治理現代化中存在的問題，并進一步凝練問題、分析問題，有效解決問題，建構和優化首都超大城市治理的主體結構、制度結構與價值結構，進而推進首都治理現代化。首都學作為一門基于問題導向的研究首都超大城市建設、治理、發展的理論體系，能夠更好地促進首都高質量發展與治理現代化。

（三）首都治理現代化的使命導向

首都學的提出及其研究，充分彰顯了首都學研究區別其他學科的特色使命導向和率先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責任擔當。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意味著政府、市場和社會之間的關系將再一次發生變革。對于首都北京而言，首都治理現代化與中國式現代化目標高度契合，首都規劃、建設、治理與發展要始終體現國家意志、國家戰略、國家功能及其首都現代化的基本邏輯。一是要服務于國家的整體戰略與首都高質量發展需求。在國家治理現代化的大背景下，首都學的研究成果能夠為首都治理和國家治理提供理論支持和實踐指導，為推動大國首都高質量發展提供理論支撐。二是文化傳承與創新。首都學研究應關注首都的文化傳承和創新，保護和弘揚傳統文化，同時推動文化創新，增強首都的文化軟實力。三是發揮首善之區的創新引領作用，代表國家形象，推進全球文明交流互鑒。

首都北京作為國際交往中心和國際科技創新中心，首都學研究應致力于提升首都的國際影響力、文化軟實力，通過國際比較研究，吸收國際先進經驗，同時傳播中國首都的現代化發展成果、經驗、理念和智慧，為其他國家特別是發展中國家首都現代化發展提供有益參考。一方面，首都學研究應承擔起建立與弘揚首都發展理論的學術責任，提出具有創新性和前瞻性的理論觀點，為首都治理現代化提供科學的學術支持。另一方面，首都學研究應體現研究問題、提供決策咨詢、加強知識傳播、推進全球文明交流互鑒等社會責任。首都學研究的使命導向和責任擔當，決定了首都學研究不僅能夠為首都治理現代化、首都高質量發展提供理論支持，還能夠為大國首都安全穩定、國家形象建構、國家的長遠發展做出重要的知識創新貢獻。

二、內涵闡釋：什么是首都學

目前，已有不少學者從不同角度對首都學的內涵進行了一定探討。比如，沈望舒（2008）指出，脫胎于城市學，依托于中心城市研究成果的首都學，要以首都文化功能為主題，著眼素質建設，著力輻射、影響、帶動功能的發揮，研究主體要圍繞首善之區目標、國家代表地位、擔當超前示范等形成必要認知、認同、共識。該定義更加注重從文化功能的視角來闡釋首都學，同時指出了研究首都學的重要意義，以及與其他學科或研究主體的明顯區別。陸奇（2010）認為，不能將北京城市認同于一般的城市，不能將北京學認同于普通的地方學，提出將“北京學”拓展為“北京首都學”。該研究提出首都學與地方學、北京學的區別。但北京學或北京首都學更多體現的是中國的首都學研究，并不能代表其他國家的首都學研究。張寶秀（2011）認為，北京學研究以北京城及其環境共同組成的城市綜合體的形成、演化、發展規律為研究范疇。陳平原（2016）研究認為“北京學”應包含城市史、城市學、城市文化三個層面，三者疊加起來且互相支持，就構成了北京學，研究北京這座城市的形成及演變。綜合以上觀點，首都學的內涵首先應該是在城市學、地方學、政治學以及北京學等學科研究基礎上的進一步豐富和拓展。首都學聚焦首都作為國家政治中心所在地和國家形象，具有自身獨特的研究對象和研究主題，既研究外國首都的一般規律，如東京學、倫敦學、巴黎學等作為研究首都城市的一般規律，也要通過比較研究，重點研究中國首都所特有的現象、問題及其規律。基于此，首都學重點研究首都功能定位、首都演變規律、首都運行模式、首都治理現代化，以及高質量發展，是涉及首都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生態等多個領域的綜合型學科，重點涵蓋了以下幾個維度的研究闡釋。

（一）首都政治與首都功能研究

從政治層面看，首都學首先要關注和研究首都政治與首都功能，這是理解首都在國家治理體系中角色和作用的關鍵。首都代表了一個國家的政治理念、國家意志，呈現出本國民眾對國家的認同、理想與希冀，更表現一個國家永久的穩定與團結。首都作為國家的政治中心，是國家政權的象征和行政中心。一方面，首都學區別于一般地方學或城市學，需要研究首都所具有的特色政治地位，研究在國家政治管理體系中如何發揮中樞功能等。另一方面，首都學需要研究國家安全與衛戍功能。首都是國家的國防和軍事指揮中心，對國家安全具有至關重要的戰略地位。此外，首都學要研究國家主權、國際交往、國家科技創新、國家文化發展等其他與政治功能密切關聯的重要功能。

從功能定位看，首都功能賦予了北京城市功能運行的深刻內涵。北京既承擔著國家首都的職責，又承擔著一般城市的基本功能，其雙重身份決定了首都城市在功能定位上具有一般性與特殊性高度結合的特點。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提出了首都北京是全國政治中心、全國文化中心、國際交往中心、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等“四個中心”的核心功能定位。其中，政治中心功能是放在第一位，這就決定了中國首都學研究必須以首都北京“四個中心”功能建設為重要內涵和研究主題。北京“四個中心”的功能定位，決定了它必須承載國家意識、國家未來發展方向的重任。首都作為一個城市，還承擔著經濟、社會、文化、生態等多重城市自身發展功能，這些城市運行功能及其公共服務、基礎設施建設，與首都的政治地位相互作用，共同推動首都城市經濟社會持續發展。首都學研究應深入理解和闡釋首都的政治與功能，為首都的規劃、建設和管理提供科學的理論支持和實踐指導，為國家治理現代化貢獻首都智慧和首都力量，進而提升國家的整體治理效能。

（二）首都空間和首都治理研究

從空間特征看，首都學研究涉及首都的地理位置、地形地貌、氣候環境、城市規劃等多個方面。首都空間的地域性決定了其獨特的地理特征、自然資源稟賦及其生態環境，對首都城市規劃、治理政策、發展策略和功能布局有著深刻影響。從城市治理看，首都空間治理必須堅持首都城市戰略定位，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踐行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優化首都超大城市治理，提升首都發展質量、人居環境質量、人民生活品質和城市競爭力。從系統要素看，首都學需要研究首都作為一個復雜系統的內部各要素、各子系統構成及其互動邏輯關系，涉及首都政治、首都經濟、首都科技、首都人口、首都交通、首都建筑、首都社會、首都文化、首都生態等多個要素、領域的研究，需要綜合考慮各種因素，實現首都城市的高質量發展和高水平治理。

（三）首都歷史文化與演變規律研究

從歷史文化看，首都學研究離不開對建都史、首都歷史演變、首都文化傳承等的邏輯關系研究。一是研究首都從什么時候開始建都。首都學概念中，離不開對首都歷史及其演變規律的研究，首都的建立與國家政權的誕生密切相關。在中國，最早的宮殿遺址如河南的夏商之都二里頭宮殿遺址，標志著都城的初步形成。二是研究首都的歷史演變規律及其現代轉型。基于歷史邏輯視角，首都學研究首都城市的歷史變遷，反映國家政權更迭和社會文化演進；比較研究古今中外所有首都城市的歷史演變規律；研究首都功能從傳統的政治和文化中心轉變為具有國際化特征的現代都市，為理解現代首都發展規律及其未來轉型走向提供概念框架和理論支撐。三是研究方法。首都學研究包括歷史文獻研究、考古發掘研究、地理信息系統（GIS）研究、國際比較研究、案例研究、量化分析、政策分析等，深刻理解和把握首都發展的規律與脈絡，為現代首都的規劃、建設、治理和發展提供歷史經驗和理論支持。

（四）首都生態與綠色低碳發展研究

從生態層面看，首都生態文明建設與綠色低碳發展是新時代首都學研究的重要范疇。新時代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視察首都北京，并對首都生態文明建設和綠色低碳發展作出了系列重要論述。首都生態文明建設與綠色低碳發展取得了階段性輝煌成就，比如PM2.5治理堪稱全球綠色發展的“北京奇跡”，這些成就離不開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的重要指導。生態學納入首都學研究范疇，既充實和豐富了首都學研究內涵，也彰顯了中國首都學區別于其他國家首都學的重要特質。首都生態學主要是在研究首都空間場域下，關注首都地區的生態環境治理、生態功能保育、生態安全保障以及綠色低碳發展問題的解決。其主要研究領域包括研究首都及其周邊地區的生態系統結構、過程和功能以及首都周邊區域生態要素的耦合和作用機理；研究首都生態環境保護與生態文明建設、首都跨區域生態合作、跨區域生態補充機制機制構建；研究首都地區的生態安全、區域性環境協同治理等問題；研究首都地區如何樹立“兩山”理念推進綠色低碳的高質量發展、“雙碳”目標實現等。

三、理論建構：如何以首都學知識體系推動治理現代化

新征程上，實現首都治理現代化需要建構中國自主的首都學知識體系。2022年4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國人民大學考察時強調：“加快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歸根結底是建構中國自主的知識體系。”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提出“創新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和建設工程，實施哲學社會科學創新工程，構建中國哲學社會科學自主知識體系。”這為建構中國自主的首都學知識體系提供了根本遵循。建構首都學理論體系是一個復雜而系統的知識生產過程，應堅持原創性與自主性、時代性與現代化、實踐性與指導性等原則，需要加強多學科的交叉融合和多維度的綜合研究。

（一）以明確目標與構建框架為研究主線

從理論目標上看。中國首都學知識體系的建構首先應服務于首都北京“四個中心”功能建設與“四個服務”水平提升的戰略定位，服務于構建國際一流的和諧宜居之都的戰略目標，服務于推動首都高質量發展、高效治理和國家治理現代化目標的實現。

從建構原則上看。一是堅持原創性與自主性。面向大國首都的治理現代化實踐，需要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和習近平總書記多次視察北京重要講話精神為指導，加快構建具有原創性、自主性的中國首都學知識體系，開創性地提出首都建設、治理和發展的思想依據及其解決方案。二是堅持時代性與現代化。首都學的理論建構要客觀反映當前中國式現代化的實際情況和國情特征，如堅持黨的領導、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等，結合首都發展所處時代背景和時代要求，更好地推動首都治理能力與治理體系現代化。三是堅持實踐性與指導性。理論建構要緊密結合首都治理的實踐需求，在學習借鑒其他國家首都發展經驗與理論成果的基礎上，更加注重結合中國國情、首都北京實際情況，指導和解決首都實踐發展的具體問題。

從理論框架上看，首都學作為綜合型學科，需要博采眾長、兼容并蓄地開展首都發展多學科、跨專業、多領域的綜合研究。一方面，首都學與地方學、城市學、北京學、政治學、經濟學、管理學等學科，具有研究理論、研究主題、研究目標等方面的緊密聯系，甚至有一定的交叉重合性，比如城市學、地方學、北京學、政治學等學科的基本理論可以作為首都學研究的重要理論基礎。另一方面，首都學具有明顯的體現首都特色的研究區別和學科差異性，需要具有一定的創新性和自主性。注重多學科融合和交叉研究，整合政治學、城市學、地方學、北京學、經濟學、社會學、文化學、管理學等多個學科的研究成果，形成包括首都政治學、首都經濟學、首都文化學、首都社會學、首都生態學、首都城市學、首都規劃學、首都建筑學、首都藝術學、首都創新學等多學科知識，內容豐富的現代化知識體系。

（二）以本土化和國際化相結合為研究策略

一方面，實現治理現代化的首都學知識體系，最大特征在于面向首都現代化實踐，實現首都學理論建構的本土化、中國化。比如，研究如何更好地加強“四個中心”功能建設和“四個服務”水平提升；研究如何堅持“看北京首先從政治上看”，堅持黨的領導，堅持以人民為中心，處理好“都”與“城”的關系，加快建設國際一流的和諧宜居之都。中國首都學研究應結合首都北京當前乃至未來發展需要開展的本土化研究。另一方面，首都學不局限于中國地方學或北京學，首都學的研究外延應該大于北京學。北京學是中國的首都學，但首都學除了研究北京學，還應突出國際化和全球化研究，應比較研究東京學、倫敦學、巴黎學等外國首都學，通過學習借鑒外國首都發展的歷史經驗及其演變規律，形成具有國際視野的首都學知識體系。

（三）以政策分析和決策建議為研究職責

首都學的研究不僅僅是純理論性的基礎研究，應該注重通過政策分析和咨詢報告，提出有針對性的政策建議，為黨和國家更好地指導首都發展戰略、發展決策提供智力支持和智庫服務。治理現代化視域下的首都學知識體系不是簡單研究首都學研究的一般規律或基本范式，不是簡單介紹或盲目模仿國外經驗，而是在于結合中國首都實際提出有針對性、接地氣的政策分析報告和決策建議，更好地為推動中國首都高質量發展，并在全球發揮示范引領作用建言獻策、咨政建言。

（四）以知識傳播和更新反饋為研究路向

構建中國自主的首都學知識體系，是構建中國哲學社會科學自主知識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應加強向全國乃至全球進行中國首都發展輝煌成就、重要經驗及其實踐成果的知識傳播。例如，首都北京是全國第一個提出減量發展的城市，以“騰籠換鳥”“瘦身健體”推動產業轉型升級，加快發展高精尖產業和數字經濟，構建現代化產業體系。北京為破解PM2.5治理難題，創造性制定并實施“一微克”行動，PM2.5年均濃度從2013年的89.5微克/立方米下降到2023年的32微克/立方米，空氣治理成效被聯合國環境規劃署譽為“北京奇跡”。中國首都在科技、經濟、社會、文化、生態等多個領域取得階段性的輝煌成就，積累了典型經驗和創造性做法，值得向國際社會特別是發展中國家宣傳和推廣。應加強首都學研究，更好地向國際社會講好中國首都故事，講好中國首都發展的輝煌成就和寶貴經驗，更好地傳播中國式現代化的首都經驗、首都智慧、首都方案。加快建構起具有中國自主、北京特色、國際視野的首都學知識體系，為推動首都治理能力和治理體系現代化、加快譜寫中國式現代化的首都發展新篇章提供堅強的理論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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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秋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