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松生：“紅旗渠把水變成了為人民服務的水”

講述人：劉松生

時間：2022年8月15日

地點：林州市姚村鎮下里街村

人物簡介

劉松生，男，1942年出生，1960年2月開始到山西省平順縣東莊、王家莊等地參與修渠。在紅旗渠工地上從事挖基、背石、背灰等工作，還學習了鍛石等石匠手藝。

煉鋼鐵" 修水庫

我家里姊妹六個，有一個姐姐、兩個妹妹、兩個弟弟。小時候我在三孝上學，小學4年，高小2年。小時候我淘氣得很，考試常不及格，高小畢業后就不上學了。15歲的時候父親去世了，弟弟妹妹都還在上學，我個子長得高，輟學后就在家里勞動。

1958年秋天摘柿子的時候我去參加煉鋼鐵，下里街村去了十來個人，在河順的兩半垴、西曲陽山頂等地方背礦。路不好走，一個人一回要背夠20斤，上秤，不說黑夜白天。記得還搭臺打擂，看看哪個村、哪個人背得多、砸礦石多。

我還去邢家墁修過水庫，也修過南谷洞水庫。在南谷洞水庫工地時，才興開膠輪小推車，從西鄉坪往壩堰工地推土，有5里地，一個人一晌推5遭，上午下午各5遭，很緊張，稍耽擱些事就完不成任務。因為在西鄉坪往車上裝土時要排隊，不能插隊，一個挨一個地裝車。工地上一直有人宣傳，推車推得滿的就插個小紅旗，都是爭先進。干活中經常打擂，然后在紅紙上寫上先進者的名字，我那時正年輕，肯出力，紅紙上表揚的人中經常有我的名字。

南谷洞水庫位于縣城西北部的露水河中。1958年4月動工，1960年7月完成大壩主體工程，壩基長58米，底寬360米，高78.5米，壩頂長205米，頂寬10.3米，為黏土斜墻堆石瀝青護面結構，總庫容量5804萬立方米。

我們村當時去了十一二個人，當時常書堂（音）在工地做飯，劉保德（音）是連長，我們在西鄉坪村搭的席棚住，吃粗糠、蘿卜條等，還要上山到二嶄上砍柴，背下來燒，生活還不錯。

響應號召去修渠

1960年剛過了正月十五，隊長通知我去參加修建引漳入林工程。當時村里有六七十戶人家，分4個小隊，300多人，十來個勞力抽2個人去。走的時候我背了鍬，大人背的是镢，大家在村子東頭集中，記得我還帶了蘿卜。

當時常天喜帶領我們去，出發的時候村上也是敲鑼打鼓、紅旗飄飄，送修渠人走。記得有兩個女的，覺得離開大人離開家去那么遠，還聽說山西有狼，就哭著不想去，走的時候在村口摟著大樹不走，最后也是通過做工作去了。

我們統一集中到公社，喇叭里廣播工地紀律、注意安全等。我當時還小些，家里大人也去送，想到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回來，許多人眼里還掉淚了。

走到天橋斷的時候，過河要走的是個老橋，走在上面會晃蕩，橋上有的地方有板，有的地方沒有，看著下邊的河，我不敢走。大人先幫我把鋪蓋送過去，我們一起壯著膽子才過去。過去后在河北的張家頭住了一晚上，早上又往王家莊走。河里有搭石，水小就從搭石上走，水大了淹了搭石就坐船過河。到王家莊后在村里的場上住了一晚上，也沒搭棚，天雖然冷，也就這樣湊合著住了一晚。

修渠工地的生活

我們早起從王家莊往東莊走，到的時候快晌午了，提前到的干部已經找好了住的房子。我們十來個人住在人家的三間西屋里，房子是小瓦房，就住在屋里的土地上。地上也不平，坑坑洼洼的，大家到外面坡上找些干土，把大的坑墊一下，再鋪上些白草、黃貝等干草，鋪在地上。有的人沒帶鋪的，就在草上面直接鋪上單子睡。屋里還有一部分人家的東西，地方小，人多，很擠，翻身都不容易。

修渠時一個村上領了兩個洋鎬、三兩張鍬，加上自己帶的工具一起用。在東莊住下后，開始分修渠任務。我們村在東莊偏東南的二嶄上修，要先修路、鋸樹，平整地方，把斜坡弄平才能修渠。修了一段后，我們就轉移到了王家莊。我們分了二十來米長的一段。修渠時間長了就有了經驗，怎么樣快、怎么樣省力都熟悉了。開始我在那里抬筐，擔子壓得肩膀疼，腫得像個饃饃，疼得不敢挨。后來也抬土、抬石頭，石頭近處沒有，在遠處，大的要破開用，按需要破成2寸、4寸不同厚度的石頭，這樣壘的時候才能壘得平整。天冷的時候，鉆打在石頭上，冷鉆尖容易斷，斷了就要送到鐵匠那里捻一下鉆尖，再拿回來用。

那時候從家里往工地送吃的不容易，都是牲口馱，過河走搭石，水在邊上流，看得眼暈，驢都不太敢走。記得有一次驢掉到了河里，馱的東西也掉到了河里，撈了一部分，水沖走了一部分。

工地上也要用技術

我們在工地上挖土方時，土石各半，要先把地方劈夠渠底的寬度。碰到石頭，會開石頭的就開石頭。也要放炮，主要用洋鎬刨，我帶的鍬也基本沒使上。

為了提高工作效率，大家想了很多辦法。運土石方的時候，如果抬的話就慢，后來就想了個辦法。在筐子的底下綁上兩根同樣粗的杠子，地上平行鋪上兩根長的杠子，運的時候把筐子在地上的杠子上來回拖，杠子磨杠子，滑起來速度快，還省力，比抬提高了效率。

我當時年齡小，會的技術少，開始沒有人愿意和我一組，嫌我不辦事，我心里也氣得慌。村上的曹明（音）說，學吧，沒啥法。學習在石頭上打炮眼的時候，我經常打脫錘，瞄不準鉆，打脫了就會打到虎口。就這樣也得學，開始用的麻花鉆，手把鉆用得短了就不能用了。也有錘籠鉆，但錘籠鉆主要用來打碾、磨上的花紋，要是在石頭上打眼，硬度不夠，不下活。就這樣我在修渠工地上一直學習，學到了些技術。我們在渠上還跟石匠學鍛石，一開始難得我們不行，也是硬學，看別人怎么鍛，自己再練練，不會了也問別人。在工地崩石頭也有訣竅，用的寨中間細，四邊寬，這樣向下砸的時候，崩的力氣大。

干什么活都有經驗，在修渠工地上每天的工作量都有定數，起石頭、鍛石頭要排方量。有尺子就用尺子排，沒有尺子就用手拃一拃，看夠不夠當天的方量。有時碰到好做造的石頭，也能比較輕松地完成當天的任務，就覺得很高興。

我在王家莊修第二段渠的時候，工地上加了人，要趕工期，原來的人也沒有換，我中間也沒有回來過。家里還給我捎過紅薯，也捎過衣裳。好幾個月沒有回家，我也想家，還偷偷哭過。

修渠要求很嚴格

我們在修渠的時候，對質量的要求是很嚴格的。壘渠幫的時候，為了保證質量，防止漏水，石頭縫要擠漿，勾縫要先用一頭有鉤、一頭是圈的扒具，在石縫的2厘米深處勾一下，再在外面用灰勾縫。

我也在工地上背過沙、白灰，背的時候專門有人管往筐里鏟，有定量，不能想背多少背多少，一次背的不能少于20斤。抬筐、抬石頭的時候，在杠子中間釘個釘子，這樣抬的時候能平均重量，上下坡的時候也能防止繩在杠子上來回滑。

工地上吃飯也是有要求的，早上大多是喝湯、吃糠餅，湯盡喝，干的一個人發2個。我三嬸家的堂弟比我小一歲，他飯量大，有時候我給他1個糠餅，就是他吃3個，我吃1個。在王家莊的時候我去看過戲，還看過不少，也看過電影。

修紅旗渠雖然艱苦，但這個工程是把水變成了為人民服務的水，是好事。

（整理人為郭玉鳳，本文選自人民日報出版社《不可磨滅的歷史記憶：紅旗渠口述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