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集成電路貿易格局演變及我國的應對策略

摘" "要：基于集成電路貿易數據，運用社會網絡方法分析2017—2021年全球集成電路貿易格局演化，得出我國在全球集成電路貿易網絡演進中的處境與地位。結果表明，全球集成電路貿易網絡規模呈縮小趨勢，貿易緊密度降低，產業鏈區域性集聚演化趨勢加速；國家間的平均貿易路徑長度略有縮短，集成電路貿易效率有所提升；我國的貿易網絡地位有所下降，貿易控制力逐漸降低。基于此，從“筑基”“賦能”和“開拓”三個方面提出我國的應對策略，以期為我國集成電路產業高質量發展提供參考。

關鍵詞：集成電路；國際貿易；貿易格局；社會網絡；應對策略

中圖分類號：Ｆ129.9" " " " 文獻標志碼：A" " " 文章編號：1673-291X（2025）03-0044-04

我國集成電路自給率低，供應鏈對外依存度過高，短期內難以實現國內供需平衡，國際貿易成為我國滿足需求的重要途徑[1]。然而，近年來中美之間展開的持續性科技競爭，驅動全球集成電路貿易體系出現碎片化、重構化變局，突出表現為全球集成電路貿易體系向雙邊貿易或區域性貿易體系轉變的重要趨勢[2]。這不僅阻礙了我國全面深入參與全球集成電路產業鏈供應鏈分工和貿易體系，也成為影響我國突破集成電路（芯片）“卡脖子”困境的“絆腳石”。貿易格局是各國或國家集團在貿易中所處的地位和作用以及由此所形成的相對穩定關系，是在一定歷史時期各方相互作用所形成的一種結構態勢，其實質是各國或國家集團之間經濟力量的對比關系和支配別國經濟乃至世界經濟的權力配置情況[3]。全球集成電路貿易空間分布以及貿易規模變化折射出的全球集成電路貿易格局變化，對于我國高科技產業發展及國家安全的影響重大且深遠，這也是研判國際政治經濟形勢、制定國內集成電路產業政策的基本依據。鑒于此，探究全球集成電路貿易格局的演變規律及結構特點，評估我國在全球集成電路貿易格局演化中的處境與態勢，進一步尋求可行對策，對促進我國集成電路產業穩定發展及產業自主可控，具有重大現實及戰略意義。

一、研究方法與數據來源

在明確了研究背景與意義之后，本文將詳細闡述用于探究全球集成電路貿易格局演變規律及結構特點的研究方法與數據來源。科學的方法和可靠的數據有助于準確評估中國在全球集成電路貿易格局中的地位與態勢，為制定有效的產業政策提供有力支持。

（一）全球集成電路貿易網絡構建

基于2017—2021年全球集成電路貿易數據，構建以各個國家為節點，各國之間的貿易關系為邊的貿易網絡，集成電路貿易流動方向為邊的方向，集成電路貿易額為邊的權重，整個貿易網絡系統包括有權貿易網絡和無權貿易網絡，記作：有權貿易網絡：Gt=（V，E，W）。其中，Gt表示第t年的集成電路貿易網絡系統，V表示國家節點的集合，E表示有向邊的集合，W表示邊的權重。無權貿易網絡：Dt=（V，E）。其中，Dt表示第t年的有向無權集成電路貿易網絡，V表示國家節點的集合，E表示有向邊的集合，存在貿易關系的邊表示為1，否則表示為0。此處的描述是將貿易網絡系統抽象為圖的形式，有權貿易網絡中的權重表示兩國之間的出口強度，而無權貿易網絡中的邊表示兩國之間是否存在貿易關系。

（二）全球集成電路貿易網絡結構測度指標

1.網絡密度。網絡密度是用于刻畫網絡中節點間相互連邊的密集程度，是一個介于0和1之間的指標，數值越大表示網絡密度越高，意味著各國之間更有可能存在直接的貿易關系；而數值越小表示網絡密度越低，意味著國家之間的貿易聯系較為松散。此處主要用來分析參與全球集成電路貿易的國家或地區彼此間的依存度?？梢杂镁W絡中實際擁有的連線數（M）與最多可能存在的連接總數（N）的比值來表示[4]：

2.小世界網絡特性?！靶∈澜缇W絡”是復雜網絡中最典型的一類網絡，其是一種介于完全隨機網絡和完全規則網絡之間的網絡拓撲結構[5]。按照定義，一個復雜網絡同時具有較小的平均路徑長度和較大的聚集系數時，這個網絡就具有小世界性[6-7]。由此可見，描述“小世界網絡”特性的兩個主要指標是“平均路徑長度”和“平均聚類系數”。平均路徑長度是指平均節點到節點的距離。在一個網絡中，平均路徑長度越短，說明節點之間的連通性越好，信息傳遞的速度也越快。用V代表節點的集合，d（s，t）為到的最短距離，n為節點的數量來表示：

聚類系數是描述網絡中節點聚集程度的指標，衡量的是一個節點與鄰居節點之間的相互連接程度，越高說明越聚集[8]。聚類系數測算的是網絡的結構特征，平均聚類系數在（0，1）區間內，隨著網絡交易規模的增大，網絡的聚集程度也隨之增大；越接近零，則網絡的密度愈低，網絡的成簇程度愈低。用Ei表示節點i所有相鄰節點之間存在的連邊數量，Ki為節點i的一階鄰節點數。平均聚類系數C則是每個節點聚類系數的平均值。

3.中心性。中心性是描述網絡中節點重要性的指標，常用于分析網絡結構和節點的影響力[9]。這里用中間中心度來衡量全球集成電路貿易網絡的中心性。

中間中心度是一種描述節點在網絡中承擔中介角色的中心性指標。它衡量的是在所有節點對之間的最短路徑中，經過該節點的路徑數目[10]。如果一個節點的中間中心度比較高，說明該節點在網絡中扮演了重要的中介角色，能夠促進不同社區或者組織之間的信息流動。節點國家的中間中心度越高，則代表該節點國家在網絡中處于多個節點國家之間，對網絡中其他節點國家的控制能力越大。用？諄tjk（i）表示t年點j、k之間存在且經過點i的捷徑數，用N表示最多可能存在的連接總數則t年節點i的中間中心度C■■（i）可以表示為：

（六）數據來源

本文依據HS8542編碼，從聯合國貿易數據庫（UN-

Comtrade）中獲得117個主要集成電路貿易國2017—2021年的出口數據?？紤]到全球集成電路貿易數據中存在微小的數值，一些國家之間的貿易網絡連接十分“邊緣化”，為使全球集成電路貿易網絡表達更為清晰，本文設定10萬美元為閾值，以此排除低于此閾值的貿易關系。經過詳細計算，被排除的這些貿易關系在全球集成電路貿易總額中占比不足3%。因此，總體上認為這些被排除的貿易關系對于全球集成電路貿易網絡的影響微乎其微。

二、全球集成電路貿易格局演變

在全球化的大背景下，集成電路作為信息技術產業的核心，其貿易格局的演變不僅反映了各國經濟實力的對比，也深刻影響著全球產業鏈供應鏈的穩定性。本節將深入探討2017—2021年間全球集成電路貿易格局的演變過程，通過詳細分析貿易網絡的結構特征、演變原因以及對我國的影響，揭示全球集成電路貿易的最新動態和趨勢。

（一）全球集成電路貿易網絡結構特征

采用Gephi軟件中的FR算法對2017—2021年全球集成電路貿易網絡拓撲圖（見圖1）進行繪制。

2017—2021年，中國在貿易網絡中的地位相對穩定，出口貿易額總體呈上升趨勢，但中國的貿易伙伴數量卻出現了大量減少的現象（見圖1），此時全球集成電路貿易重心在東亞地區，貿易最大國為中國。2020年，美國在對華戰略上采取了一系列的施壓和“脫鉤”舉動，并迫使第三國乃至全球范圍實施對華“全產業鏈控制”。因此，2020年后圖中網絡節點緊縮，貿易關系大幅趨弱，至2021年衰退趨勢加劇。

1.網絡密度。結合世界范圍內各國集成電路貿易總額變化趨勢進行分析。結果發現（圖2），2017—2019年，貿易網絡密度呈上升趨勢，節點間貿易聯系緊密。而2019年后，貿易網絡密度下降幅度大。分析可知，2020年，海外多國采取封邊境、減交通、管城市等措施，導致全球供需兩端同步疲軟，生產要素跨境流動嚴重阻滯。我國作為世界集成電路產業鏈的重要節點，單一環節的恢復難以完成生產閉環。因而，集成電路貿易網絡密度逐漸下降至0.103。但通過觀察2017—2021年全球集成電路貿易總額變化情況，發現2019—2020年貿易總額有所下降，但2021年貿易總額有所增長。究其原因，“停課不停教、停課不停學”的政策要求推動了在線教育的迅速發展，使其成為學生群體的剛性需求。而由遠程交流、線上會議等帶來的辦公模式變革也隨之悄然上演。基于此，電子產品需求量劇增，集成電路產品需求量也極大增加。

2.小世界網絡特性。受中美貿易戰影響，2017—2021年集成電路貿易網絡平均聚類系數在0.7～0.9之間，貿易聚集程度高；2019—2020年平均聚類系數呈現小幅下降趨勢，而2021年平均聚類系數急劇上升（見圖2），除上述網絡教學、網絡直播和網絡辦公增加導致貿易額增加的原因外，美國對華為的制裁，加劇了產能緊張趨勢，造成短期貿易量上升，貿易關系緊密程度提高。而集成電路的平均路徑長度在2017—2021年這五年中處于1～2之間，這說明平均每次貿易都要跨越1～2個國家。由此看來，集成電路貿易效率較高，有利于各國之間貿易成本的節約，有助于促進各國之間進一步往來。因此，集成電路貿易網絡具備“小世界”網絡特性。

3.中心性。運用Ucinet軟件測算出2017—2021年各國集成電路貿易網絡節點的中間中心度，從測算結果來看，主要是美國、德國、中國等國家掌握了集成電路產業鏈產品的貿易，在貿易網絡中具有高度的重要性。而美國列首位，說明其中介效應顯著，在全球集成電路進出口貿易中處于絕對控制的地位。近年來，中美貿易摩擦愈演愈烈，我國集成電路供應陷入嚴重的“卡脖子”困境，中介效應逐漸降低，中間中心度呈不斷下降趨勢，在貿易中的控制力逐漸減弱，進一步凸顯產業鏈分工方式和收益分配的內在風險，各國的中間中心度指標急劇下降，從千位數值跌至十位數值，全球產業鏈呈現一定程度地回歸區域化甚至本土化發展的跡象，貿易控制力出現斷崖式降低現象。

三、我國的應對策略

隨著中美貿易戰愈演愈烈，全球集成電路貿易體系將進一步向雙邊貿易或區域性貿易體系轉變。近年來我國在集成電路產業發展中面臨著美國科技封鎖和其他國家加強本土供應鏈系統安全的挑戰。從策略層面看，強化以下幾個方面工作，可望對我國集成電路產業發展起到實效。

（一）筑基

關鍵技術和產品加速突圍、高端人才引進、政策創設、產業要素資源共享、創新資源投入是集成電路發展的源動力。近二十年我國集成電路產業的發展迅速，已經在集成電路設備領域各個環節均有一些創新型企業，盡管與頭部企業有較大的差距，但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制造環節的穩定性，為未來我國集成電路產業的安全可持續發展積蓄了力量。在此背景下，我國應加大政策支持力度，把基礎研究和應用基礎研究擺在整個國家科技工作的重要位置，重點關注并支持智能與精密制造核心技術等方面的基礎研究，為集成電路產業相關設備及其升級創造條件。

（二）賦能

外部環境改善與內生力量培育的融合，賦能全球集成電路貿易格局多元制衡化發展，需要外部環境改善與內生力量培育的雙重牽引，需要兩者的融合推動。在外部環境改善方面，需要加快與歐盟構建利益共同體，將更多的新興市場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納入全球集成電路產業鏈、供應鏈和創新鏈體系，布局賦能格局。在內生力量培育方面，通過聚焦核心目標和整合優勢技術、人力、物力、財力等資源以突破技術桎梏。健全大數據賦能我國集成電路產業發展的資金支持機制，除了加大資金支持力度外，也要創新資金供給方式，鼓勵社會資本按照市場化原則，多渠道籌資，鼓勵市場力量和社會力量參與各項資金供給。

（三）開拓

集成電路是高度的全球化產業，在當前面臨美國的“小院高墻”和“全場打擊”的嚴峻環境下，加強全球產業鏈供應鏈合作仍然至關重要。因此，我國在處理與美國和歐盟之間的科技創新競爭關系時，一方面應充分利用這種競爭關系的機遇，與歐盟內的一些重要國家建立區域性的創新合作網絡。第一，通過與這些國家的合作，可以實現資源的共享、技術的交流和合作創新，提升我國在全球科技創新領域的地位和競爭力。第二，進一步加大對新興市場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的市場開放，維護好與俄羅斯、印度、巴西等國的科技創新合作關系。第三，我國應當強化與日本和東盟國家的合作，特別是在“一帶一路”框架下拓展集成電路產業的協作。這將促進國內集成電路企業與國際合作伙伴的協同發展。與此同時，我國需要積極開放本土市場，深化與全球集成電路產業鏈在經濟貿易與技術革新領域的合作，以此增強全球集成電路供應鏈、產業鏈及創新鏈的穩固性與活力。

四、結束語

面對全球集成電路貿易體系的深刻變革和復雜多變的國際環境，我國集成電路產業必須堅定信心、迎難而上。通過強化基礎研究、融合外部環境改善與內生力量培育、加強全球產業鏈供應鏈合作等策略的實施，我國集成電路產業將有望在全球競爭中脫穎而出，實現安全、可持續的發展。未來，我國應繼續秉持開放、合作、共贏的理念，積極參與全球集成電路貿易體系的重構與治理，為推動全球集成電路產業的繁榮與發展貢獻中國智慧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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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于詩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