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梨花開。作為土生土長的愛園人,一大早,我就騎著自行車往愛園鎮的百年梨園沖。后座上的同桌小胖邊啃燒餅邊嘟囔:“看梨樹有啥意思?不如去奶茶店打游戲!”可當我們拐進梨園大門時,先撞入眼簾的不是梨花,而是青石臺上威風凜凜的騎馬雕像——李一氓爺爺手握韁繩,連馬尾巴都揚得像在沖鋒。“這雕像帥得掉渣!”小胖把燒餅渣抹在校服上,掏出手機狂拍。
跟著講解員阿姨走到梨園深處,我差點被盤虬臥龍的老樹根絆個跟頭。我們走進了一個展館。展館里銹跡斑斑的步槍讓我想起爺爺家的鐵犁——原來那時候打仗用的家伙這么簡陋!玻璃柜里有封泛黃的信箋,字跡被水漬得模糊:“娘,等梨花再開時,兒定帶著勝利的消息回家……”講解員說寫信的小戰士才17歲,第二天就犧牲在湖邊。小胖盯著那封“等梨花再開時”的家書,忽然把手機塞進了褲兜:“寫信的人要是活到現在,估計也愛刷短視頻吧?”我盯著展柜反光里自己校服的影子,突然覺得領口的紅領巾燙得厲害。
最讓我挪不開腳的,是個裂了縫的粗陶罐。阿姨說:“這是老百姓給傷員送腌梨的容器,當年藥品短缺,梨汁能退燒,梨肉能充饑。傷員舍不得吃,又把梨子塞給放哨的孩子。”聽到這兒,小胖突然戳我:“上周我發燒,你不是偷帶冰可樂來教室的嗎?”我倆對視一眼,噗嗤笑了,笑著笑著又有點鼻酸。
走在梨園小徑上,春風把阿姨的話吹進耳朵:“愛園的梨甜,是因為根扎在血染過的土地上。”我蹲下身抓了把泥土,黑褐色的土里混著碎梨花瓣,忽然想起語文老師講到的“落紅不是無情物”。原來書本上的詩,真的會在某個瞬間“咚”地砸中心臟。
參觀結束前,我們在“英雄樹”下系紅絲帶。風一吹,紅綢子就和梨花跳起了雙人舞,像是年輕戰士在和老梨樹說悄悄話。小胖突然說:“明年梨花節,咱們來當講解員吧?我背那段等梨花再開時的故事!”
回家的路上,自行車筐里裝滿了我們撿的梨花瓣。經過鎮口菜場時,看見賣咸鴨蛋的老奶奶正在彎腰撿滾落的鴨蛋,我架好自行車和小胖沖過去幫忙。奶奶非要塞給我們兩個咸鴨蛋,蛋殼上的泥巴還帶著河塘的濕氣。剝開青灰色的殼,蛋黃紅彤彤的,比平時吃的更油亮。
晚上寫作業時,窗外的月光照著書桌上的梨花瓣。數學卷子最后一道大題卡殼時,我摸了下口袋里的咸鴨蛋殼。硬硬的殼讓我想起那個裝腌梨的陶罐,想起信紙上洇開的“勝利”,突然就有力氣重新列算式了。
以前總覺得“傳承”是博物館玻璃柜里的大事,現在才明白,它可以是系紅領巾時打的漂亮繩結,是幫忙撿鴨蛋時沾了泥的指甲縫,甚至是解出難題時拍桌子的那聲“搞定!”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里滿樹梨花都變成了系紅領巾的少年,在春風里笑得嘩啦啦響。
指導老師點評:這篇文章以梨園為時空樞紐,巧妙串聯歷史與現實。語言鮮活靈動,富有生活氣息。最妙的是讓歷史與少年隔空對話,與生活場景的穿插拉近了歷史距離。結尾以“傳承”收束,將宏大意涵融入生活的平凡瞬間,賦予主題細膩的溫度。
(責任編輯徐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