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小歷史”見“大歷史”

2024年3月，為全面掌握山東省不可移動文物資源情況，做到“應保盡保”，山東省第四次全國文物普查協調機制辦公室面向全社會征集不可移動文物線索。

一時間，社會各界人士積極提報各類相關線索信息。這些人中，有文史專家，有在校學生，也有文史愛好者……濟南市長清區孝里人王守學，就是其中一位，他第一時間提交了十幾條文物點的線索信息，包括古井、古廟、古橋等。

探尋古跡

近日，筆者跟隨濟南市長清區文物普查隊在孝堂山郭氏墓石祠進行實地調查時，見到了王守學。眼前的王守學，質樸、熱情，正陪著隊員們核對文物點的信息。

距長清區20.8公里的孝里街道，因地勢低洼積水，曾取名“水里鋪”。東漢初年，村南巫山（今孝堂山）上建郭巨墓，遂因“郭巨埋兒”的民間孝道故事改名“孝里”。時至今日，孝堂山上依然矗立著的郭氏墓石祠，是中國現存最早的地面房屋式建筑。此外，在孝里街道廣里村的東北方，中國最古老的長城——齊長城于此地開始，綿延千里，橫亙齊魯。

王守學就出生在這片歷史悠久的土地上，他自小喜歡研究歷史，也喜歡探尋文物古跡。每當發現了“了不得”的地方，他就記到本子上。

“研究歷史的人太多了，我也不可能搞出啥大名堂。所以我就在孝里，先把自己身邊的歷史搞明白了。”做不了“大歷史”，“小歷史”也讓王守學廢寢忘食，樂此不疲。

曾經，他在房頭村東南山峪崖壁發現了一處玄洞，里面刻有一則題字：建炎元年十一月十八日下……石匠四人修洞。

建炎元年，即趙構稱帝之年。靖康之變，北宋滅亡，宋室南遷……遠在孝里的“石匠四人”，在嘗遍戰亂之苦后，終于在孝里的一處崖壁上，發現了一處適合“營造”的山洞。雨過天晴，他們欣喜地刻下開工的喜悅。然而，這份喜悅終歸是鏡花水月，湮滅于歷史的長河中。

幸運的是，工程雖然“爛尾”，但“石匠四人”還是以另一種方式，于數百年后和王守學“相見”。那一刻，他們仿佛穿越了時空，無聲地傾訴著百年衷腸。

當然，它的意義遠不止于此。王守學說：“建炎二年，濟南知府劉豫面對金軍圍城，開門納降。自此，濟南再未歸入南宋版圖。當年，究竟是何人在此隱居已不得而知，但從‘建炎年號’推斷，此地或屬南宋管轄范圍，亦或有北宋遺民隱居。”

比起齊長城、郭氏墓石祠，王守學的這些“發現”看似微不足道，卻有其獨特意義。比如房頭玄洞，填補了長清地區甚至江北少有南宋初年紀年年號的空白；比如大峰山金代石刻畫像，填補了大峰山道教進駐無確切紀年的空白；又比如黃崖山寨張積中手書“采藥徑”刻石，填補了黃崖山寨除“男枯骨”刻石再無文字發現的空白……

事實上，即便是文物工作者，也很難走遍轄區內每一寸土地，但正因為有像王守學這樣的“強輔助”，才讓所在轄區的每一處文物古跡的歷史面紗得以揭開。

“我們不是專業登山隊員，爬山沒有技巧，就知道往上走，其實很危險，人很容易滑下來。每次回家后想想都害怕，決定再也不這樣了。但想歸想，過幾天又去了。沒辦法啊，忍不住！”王守學笑道。

實地調查

“孝堂山郭氏墓石祠，1961年就被列入第一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王守學說，石祠用青石仿照漢代民居建筑風格并縮小比例砌成，坐北朝南，東西長約4.12米，南北長約2.49米，山墻通高2.2米，墻壁石板厚約20厘米；屋頂為單檐懸山式，由石板接成，石板上雕有屋脊、瓦壟、連檐等構件形象。

當人站在“縮小版”的石祠前，時間仿佛很長，可以穿越千年；又仿佛很短，轉瞬之間。

郭氏墓石祠的由來，據資料記載：齊侯登巫山，以望晉師，即此山下也。山上有石室，俗傳云，郭巨葬母之所，因名孝堂山焉。

孝堂山上的郭巨墓和石祠之所以久負盛名，大概因附近有條由山東去往開封的必經官道。人來人往之間，十分熱鬧。即便后人考證，此處可能并非郭巨墓，也無法左右其在民眾心中的影響力。

文物普查隊當日的任務是對孝堂山郭氏墓石祠及古墓進行實地調查。隊員們到達現場后，根據隊長安排，有的借助RTK、卷尺等對墓葬和石祠進行打點、測量；有的負責拍照和信息記錄。這期間，他們偶遇前來參觀的一個外地旅行團，便又向好奇的游客詳細介紹了文物普查和文物保護的相關內容。

有新發現

結束孝堂山郭氏墓石祠的基礎調查后，文物普查隊跟隨王守學來到一處由他提供的文物線索點。

這是一處新發現——石嶺子，全稱石廟子嶺或石廟子口，因山脊左側有一座建于明嘉靖五年的全石結構土地神祠，故得名。王守學介紹，石嶺子土地神祠是孝里街道東部山區僅存的明代三座疊澀式房頂建筑石屋之一。

如果不是有人帶領，可能很少有人會發現這樣一處土地神祠。即便見到了，也不會想要跨過那些凌亂的磚石和枯朽的木枝，走進去一探究竟。而王守學，走進去了。

跟隨王守學的步伐，我們也一頭扎進了土地神祠中。祠內倒還整潔，空間不大，僅可站數人。舉目仰望，穹頂的結構讓人感覺仿佛置身于一座石砌金字塔內。墻壁上以石灰巖青石板為背景的五方線刻畫像石，自西而東依次為：牛王、馬明王、土地、巡山、將軍。據說，他們是當時民間普遍供奉的五位神仙。“石嶺子土地神祠為什么建在這個地方？因記事碑碑文漫漶，建筑緣起已不得而知。”王守學說。

根據王守學提供的信息資料，隊員們開始對信息進行采集，RTK打點、卷尺測量……因為祠內光線太暗，五方線刻畫像石過于模糊，隊員們一人拿手機照明，一人用相機拍照。

此時，已近日落，山風從山道上吹來，凜冽，夾雜著朽木的味道，但隊員們干得一絲不茍。

收隊時，筆者忍不住問王守學：“做這些有意義嗎？”

他看著孝里的山路堅定地回道：“有意義！通過文物普查，可以把孝里文物點的歷史年代和身份進行系統整理，把孝里文化傳播出去。如果大家都知道了孝里厚重的歷史文化，就可以吸引更多人來旅游、參觀，帶動一方經濟。”

天色一點點暗下去，群山環抱之下，結束一天外業工作的普查隊員們驅車向著市區駛去。王守學也騎上摩托車，奔向家去。

編輯/孫立峰

See “Big History” from “Small History”

In March 2024， to have an overall grasp of Shandong’s immovable heritage resources and realize“conservation as much as possible”， the Shandong Office of the Fourth National Heritage Survey Coordination Mechanism went seeking clues about immovable heritage throughout society.

People from all walks of life have actively provided all sorts of related clues and information. These people include experts in literature history， students， literature history enthusiasts…

Wang Shouxue， an ordinary villager， is one of them. He provided dozens of clues on heritage sites without hesitation， including ancient wells， ancient temples， and ancient bridges.

Xiaoli Sub-district， 20.8 kilometers from Changqing District， was named Shuilipu （Floating Shop） because of puddles resulting from its low-lying landform. In the early Eastern Han Dynasty， the Tomb of Guo Ju was built in Mount Wu（present-day Mount Xiaotang） in the south of the village. Then this area was renamed Xiaoli due to the filial piety story of “Guo Ju burying his son”. At present， the Guo’s Gravestone Chamber still stands in Mount Xiaotang， and is China’s earliest extant ground housetype building. On the northeast of Guangli Village， Xiaoli Sub-district， China’s oldest Great Wall –the Great Wall of Qi starts here， stretching for several hundred kilometers across Shandong.

Born on this time-honored land， Wang Shouxue has been fond of studying history and exploring cultural relics and historic sites since his childhood. Whenever he found an “extraordinary”place， he wrote it down in his notebook.

“There are so many people researching history， and it’s impossible for me to make great achievements. So I just stay in Shouli to figure out the history around me.” Though Wang Shouxue had no access to “Big History”， he still enjoyed studying “Small History”， almost neglecting his meals and slee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