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塊鏡子

盲道

試著閉上眼睛

在盲道上走，一瞬間

把自己變小，變得

不著邊際，變得無依無靠

記憶被清空。秒針

釘在心臟，制造時間風暴

茫茫大腦，紅色的雪崩

恍若虛設的事故現場

所有證據都指向我——

如果此刻，一個真正的盲人

恰好路過，匆忙逃離的

會不會是我？

在巴黎的一次晚餐

在維多利亞餐廳

有人正襟危坐，有人

心神不寧，有人用莫須有

揭發無處可逃的味蕾

地道的西冷，七分熟

泛出暗紅的血絲。我自

長安來，虔誠的素食主義

自帶小米粥罐頭，但我

并不情愿與人分享——

很久以來，這讓我總是

惶恐不安——那時，屋檐下

幾個膚色的流浪漢

蜷縮一團，像是

等待填充的空炮彈

半塊鏡子

一出生，我就是一面易碎的鏡子

有時愛哭，有時破涕為笑

沒人的時候，扮扮鬼臉

我知道這世上的妄念太多

有人想方設法，要活得更加完整

我不一樣，我就是要打破自己

比如：給我的鏡子分家

真身背走半塊，靈魂拿走半塊

它們各行各的道，各有各的宗教

反正，我就是要它們骨肉分離

互不相干。如果有一天

塵世過于昏聵，再也

無法照見自己，我還可以

在另半塊鏡子里，理一理衣襟

張興 1969年出生，中國電力作協會員。詩作發表于《揚子江詩刊》《詩選刊》等刊物，就職于國家電網無錫供電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