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外二首）

世上沒有任何一種震動

不是心的余震。在肋骨的牢籠里

作為一些情節大喜大慟的

遙遠受難體。支起帳篷一樣的死角

手提電話，是為數不多的起搏器

掛斷或陌生稱謂叫人冷靜

卻無法完全除顫，更無法代替

山水迷城，穿過血肉的隱形之手

在緊握。屢次嘗試，又順利復活

你是我成謎的外公，懸崖邊哀憫

墜落的獨嘆者。有時也向往深淵

我們曾對坐，聽敲擊聲

讓夜的鼓面反彈。你嘴唇的暗紫

半開半合地燒開沉默的字節

使我窺見心室里寂蕩的回聲

田園死也，茅屋為秋風所破

你終于在一次與黎明的小賭前

不再掙扎，心電圖是你航行的地圖

從一個房間消失

來到無數個，他人撫膺處

耳朵

沒有比失聰更古老的寧靜了

但我為了對你言說，必須用兩只手

找出噪音的形狀。太叨擾

曾祖父，后半生寄居在

蟹殼中的男人。不配擁有一塊表

即便擁有了，也沒有任何刻度

關于聽不清的疑問句里，有多少

存在主義哲學，或避世詞話

太叨擾。語言正磚塊般筑起

反光金屬探入甬道，也無法

打開新的缺口。最后的日子

你不再遵從語法。太叨擾

把所有古典和舶來的詞

解析成雪，永恒就第一次失守

你說，平靜的午后也不過是

一枚失散的棋子。聲音

和死亡同樣有值得涉入的漩渦

但你并不依靠耳朵，太叨擾

腰部

躬身下去，就必然要

抬起什么。星辰與河床都遵守著

同樣的戒律，多年來

你在體內種植懸崖，如世上

所有堅硬的垂直，并以

徹骨之痛，警告所有空空妙手

不曾受到絲毫恥辱，一根拐杖

就加強了承重，只需要

緩步向前，等待地心長出黑履

誰在你的背上擺放貴重的瓷器

微小的顫動就能聽見掉落的響聲

誰擰緊了額頭與腿部的夾角

讓你穩定地睡眠和吃藥，并穩定地

持續痛苦。你一次次摔倒

不再與任何秩序為伍，星辰

與河床同樣緊張，隨時面臨

跌落的危機。你的腰部作為

杠桿的中心，有一條無限延伸的邊長

但已經減退了撬動事物的能力

最后一次，嘗試抬起地球

就只是做一個孩子年邁的祖父

沙顯彤，2001年生于吉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