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會現代詩歌的意蘊

閱讀探微

入乎其內

現代詩歌形式自由、內涵深刻，不管在語言、形式，還是內容、意義上都形成了極富意蘊的藝術形式，在文學領域中獨樹一幟。這就要求在我們在賞析現代詩歌時注意文體的特殊性，體會意象和隱喻，把握詩歌語言和情感的節奏，充分感受現代詩歌的意蘊。

一、體會詩歌的意象和隱喻

意象是詩歌創造情境、表達情感和思想的重要手段。詩人往往選取鮮明意象，來創造豐富的視覺和感官效果。如特朗斯特羅姆在《樹和天空》中以“雨”“黑鸝”“雪花”等意象，組成了一個灰、黑、白的廣闊世界，“樹”是這個世界的主體，蘊含著積極向上、蓬勃生長的生命力。又如惠特曼在《自己之歌》中借助“草葉”“星星”等大量意象烘托“自己”，顯現出無比的自信、無拘無束的自由、強大的力量和澎湃的激情。

現代詩歌的一個重要特點，就是突破詞句之間的習慣聯系，把一些看似毫無關聯的事物聯系到一起，或將一種事物說成另一種事物，暗示兩者之間的相似性，從而引發聯想和思考，這就是隱喻。如特朗斯特羅姆的《樹與天空》，樹“在雨中走動”“匆匆走過我們的身邊”“有急事”，顯示出超越人的主動性，隱喻了生命面對困難時的堅韌與不屈；而“天空”不僅是“樹”的背景，也是生命的家園，樹與天空的關系，隱喻著人與自然的關系。樹連接了大地與天空、此岸與彼岸、現世與終極，隱喻了生命的深度和高度。

二、把握詩歌語言和情感的節奏

節奏和韻律是詩歌有別于其他文體的最獨特的地方。朱光潛將現代詩歌的節奏分為兩種：客觀外在、主觀內在。外在節奏集中體現在音尺、韻腳上；內在節奏就是詩人內心情感的律動通過語言的配合所傳達出的“和諧”“熨帖”的音韻效果。優秀的現代詩歌是外在節奏音韻與內在情感律動的完美結合。如普希金的《致大海》，開頭寫“再見吧，自由的元素”，結尾兩段寫“再見吧，大海”，頭尾呼應、節奏相同、意思相似，讀來抑揚頓挫，這是詩歌的外在節奏。內在的情感節奏則體現在詩人的情感變化，《致大海》開篇與大海道別，由沉郁轉向歌頌大海的自由奔放，表達對自由的熱愛與追求；中間部分通過緬懷英雄人物，表達對英雄的崇敬和對命運的思考；結尾再次告別，承諾永遠不忘大海，表達出對自由的堅定追求和對未來的希望。全詩抒情強烈、聯想豐富、氣勢豪放、意境雄渾，抒發了詩人反抗暴政、反對獨裁，追求光明、謳歌自由的政治理想。

現代詩歌在遵循語言規范的基礎上，還傾向于突破語言的常規，如詞性的轉變、詞序的顛倒錯位、語義的悖謬等，呈現出豐富的意蘊，具有別樣的“無理之妙”。如特朗斯特羅姆《樹和天空》中的“它汲取雨中的生命／就像果園里的黑鸝”，這是一個倒裝句，正常語序應是“它就像果園里的黑鸝，汲取雨中的生命”，倒置的手法強調了樹對雨的渴望，體現出詩人積極樂觀的態度，且更具語言的節奏美，符合韻律。

出乎其外

【經典示例1】

一朵小花

〔俄國〕普希金

我看見一朵被遺忘在書本里的小花，

它早已干枯，失掉了芳香；

就在這時，我的心靈里

充滿了一個奇怪的幻想：

它開在哪兒？什么時候？是哪一個春天？

它開得很久嗎？是誰摘下來的，

是陌生的或者還是熟識的人的手？

為什么又會被放到這兒來？

是為了紀念溫存的相會，

或者是為了命中注定的離別之情，

還是為了紀念孤獨的漫步

在田野的僻靜處，在森林之蔭？

他是否還活著，她也還活著嗎？

他們現在棲身的一角又在哪兒？

或者他們也都早已枯萎，

就正像這朵無人知的小花？

（選自《普希金抒情詩選》，戈寶權譯）

賞析

這是一首充滿深情與哲思的短詩，詩人通過“一朵小花”這一核心意象，表達了對生命、記憶和永恒的深刻思考。小花是“干枯”的，“失掉了芳香”，象征著逝去的時光和被遺忘的記憶，表達了詩人對生命短暫的感慨、對過去美好時光的珍視；面對這朵被遺忘的小花，詩人的心中浮起了奇怪的幻想，發出了一連串提問——由花聯想到采花人，從花的枯萎聯想到人的生死。枯萎的花因此被賦予新的生命，而人的生命又和花的命運一樣莫測。這一連串提問表達了詩人對未知過去的強烈好奇心和對生命意義的思考。

這首詩語言簡潔明快，使用了重復與回旋的句式以及對比與對照的手法，讀來朗朗上口，充滿了音樂性和節奏感。情感上，詩人由發現、沉思到發出疑問、進行聯想，然后表達懷念與感慨。詩中幻想與現實的變化使詩歌在情感上呈現出一種從平靜到深沉、從追憶到感嘆的豐富層次美。

【經典示例2】

白 鳥

〔愛爾蘭〕葉芝

親愛的，但愿我們是浪尖上一雙白鳥！

流星尚未隕逝，我們已厭倦了它的閃耀；

天邊低懸，晨光里那顆藍星的幽光

喚醒了你我心中，一縷不死的憂傷。

露濕的百合、玫瑰夢里逸出一絲困倦；

呵，親愛的，可別夢那流星的閃耀，

也別夢那藍星的幽光在滴露中低徊：

但愿我們化作浪尖上的白鳥：我和你！

我心頭縈繞著無數島嶼和丹南湖濱，

在那里歲月會以遺忘我們，悲哀不再來臨；

轉瞬就會遠離玫瑰、百合和星光的侵蝕，

只要我們是雙白鳥，親愛的，出沒在浪花里！

（選自《葉芝詩集》，傅浩譯）

賞析

詩人借自然界的意象，如流星、百合、玫瑰等，來隱喻他對愛情的理解和對現實世界的看法。“流星”象征虛名和短暫的閃耀，“百合”和“玫瑰”暗示著愛情的美好和脆弱，“浪尖”象征著生命的激情和活力，“無數島嶼”“丹南湖濱”象征著遠離塵世煩擾的凈土，是詩人心中理想的避風港。而“白鳥”則被視為純潔和愛情的象征，表達了詩人對自由和理想愛情的渴望。

詩中重復使用了一些詞語和句式，如“親愛的，但愿我們是浪尖上一雙白鳥”“但愿我們化作浪尖上的白鳥”“只要我們是雙白鳥，親愛的，出沒在浪花里”等，不僅增強了詩歌的音樂性，而且突出了詩人內心的渴望和追求——希望自己和愛人能夠像白鳥一樣，遠離煩擾和束縛，在廣闊無垠的海洋自由遨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