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聲音，刺痛著枯柳的年輪 （外二章）

一支箭的速度，追不上草原雄鷹的展翅飛翔。一聲雷鳴電閃，卻擊倒了沙漠深處古老的紅柳。

張騫出使西域，曾在哪棵柳上拴過馬？

雷閃是刮骨的鋼刀。

鷹的爪，扎進古柳的枯樹皮層，它的尖叫。喚醒著雛鷹的呢喃……

鷹，不怕箭的鋒利追殺，不怕閃電的刺痛與火射。就在枯柳斷裂的瞬間，一只小雛鷹從腐朽的枯柳心臟里爬動著，探出了毛絨絨的頭顱。雛鷹的乳齒，剛露尖尖角。

枯柳的年輪。一圈套著一圈，如失修的音樂光盤……

雛鷹，一只痛失母愛的小生靈，它沒頭沒腦地在枯柳折斷的橫端面上打著顫，轉著圈圈，唧唧地呢喃著……

雷公，走的是天堂；雛鷹，處的是地獄；雄鷹，就是草原上的那只有種的大花雕。

一種聲音，刺痛著枯柳的年輪。

刮骨的，是閃電的利刃。

鷹，此時折疊起以往的兇狠與強悍，它收緊著翅膀，俯下身去，尖叫著瞪大眸子，往樹叢枯蔓深處，彎曲，伸長著脖頸……

遠處沙漠里，有一支橫臥的短笛，被風沙撕裂地吹響……

圣潔奶香喂大的草原

蒼茫草原的盡頭，有一座小木屋。

清晨，綠色草間一條哈達般彎曲悠長的小路，從小木屋伸向了天邊……

一道鞭影劃過天際，伴隨著套馬桿的輕顫。

擠奶姑娘，提著鮮奶的潔白和幽香，木桶里溢出了鮮奶，溢出了霞光……

粗麻花邊的長裙，拖著晶瑩的晨露，拖著格桑花的芳馨，拖著草尖上掛著的醉人奶香……

濃黑的長辮甩起，拂動濕嫩的柳絲，柳葉的尖上掛滿著纏綿的奶香……

輕擺如風的衣袖，紅潤了彩霞，卓瑪的眉睫沸撩著白胭脂的奶香……

采菊東籬的人來過這里嗎？

草原古馬車的轍印已深陷淹埋，牦牛的嘆息，被沙塵暴猛烈卷走……

駱駝的背影，吞沒在了暮靄低垂的河里……

東晉的霞光草原，冥想草原深處也有一座桃花園，這是游牧先民夢中的桃園，種桑養蠶，耕耘織布。

大清國的皇帝曾在蒙古草原征戰南北，抑或江山安定打秋圍。

清末民初的月亮，依然走在荒漠的盡頭。

當年趕考奔赴沙漠綠洲之泉，喝上第一口水的書生，他的悲歌都以詩人的口碑而生動流芳不朽。

戈壁旅人。

堅韌的毅力如陶潛，體魄如蒙古烏蘭布統的漢子，馬鞭揮舞長空，精氣神奔騰的騎士。

不會為五斗米折腰———這就是草原的神靈！

莽原第一口井噴涌的石油，也將纏綿飄散著奶的香氣……

大寫的烏蘭布統，圣潔奶香喂大的草原……

篝火，是酥油茶煮沸的心經

草原盡頭，最后一抹晚霞，被鷹的翅膀扯成絲綢的紗。

夜幕降臨，籠蓋四野。

草原、蒙古包、氈房、籬笆。

殘陽低垂，白云圍繞著牛羊簇擁的柵欄。

干柴烈火，燃起的篝火，熊熊的烈焰（大漠孤煙直嗎）。

男人的馬靴，女人的長裙；男人的臂膀，女人的哈達。

噼里啪啦，火舌把胡楊木迸濺的星柴參天為星座。

噼噼叭叭，蒙古漢子的馬靴踏響草甸騰飛的強悍足音震動的回響。男人脊背和腰間扭動起塊塊凸漲的雄肌。展翅振臂，“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

青稞格桑花的馨香從草原的深處飄灑了過來，巴汗大叔彈起了冬不拉，容中爾甲拉起了馬頭琴，雙手托起哈達的草原姑娘跳起了火辣的蒙古舞蹈。

月亮河邊的駿馬忍不住寂寞，撒歡圍繞氈房奔騰起來，馬蹄飛揚的蹄印，半是清痕，半是花……

火柱化作草原天邊的彩虹，一直伸向黎明。

火舌訴說，曾經草原的草民抑或草牧人，已經變成了草原的主人，變成了草原彪悍的蒙古人。

火光閃動，草原四周的蒙古包，氈房仿佛已化為草原上的海市蜃樓般的高樓大廈……

篝火沖天，是草原的心跳。

酥油茶是詩人浸心的寄托———

一杯，月亮就會祈禱。袈裟，轉筒，經幡就會唱誦：“扎西德勒！”

半個月亮爬上來，像草原夜空的羊羔。夜鷹飛來，雙翅馱著篝火的光芒盤旋飛翔……

篝火，是酥油茶煮沸的心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