柑橘四季常綠

一

綠，滿眼的綠啊！一樹又一樹的橘，挨著擠著，向遠方延伸，似與天空相接。這是“中國柑橘之鄉”湖南省石門縣特有的景色。周末休假回家，我經常能見到。

剛走到家門口，就聽見鄰居的聲音：“蘭蘭，你看——”

鄰居五妹欣喜地叫著我，不待我開門進屋，她就拿著手機，指著社區網格平安微信群里的一條信息對我說：“我也想去參加，不知道可不可以？”

我順著她的手機，看到信息：“社區的女同胞們，福利來啦！為期七天的家政免費培訓即將開始，凡是六十歲以下有意向參加的女性，于今明兩天到社區找我報名。地址：××社區一樓大廳；聯系人：侯××?！?/p>

看完信息，我連忙鼓勵五妹參加。還說機會難得，多學點技藝總是好的。

在我的一番勸說下，先前還頗有顧慮的五妹重新樹立信心，決定去參加培訓。

看了看天色，還早著，五妹就吆喝丈夫送她去報名。

經過為期一周的系統培訓，五妹參加了月嫂的初級技能考核，并取得育嬰員的資格，拿到綠色封面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資格證書。為了能更快更好地進入工作狀態，她積極參加招聘，進入實習期與上崗期。

二

五妹第一次到客戶家工作時，內心既興奮又緊張，上崗的前一天晚上都沒睡好。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

人生第一次月嫂上崗，五妹就遇到一個特別的雇主——一位軍嫂。她的丈夫在部隊服役，此時不能回家，婆婆又年邁。雇主與她簽勞動合同的時候講，希望五妹能盡心盡力地照顧好她剛出生的孩子。如果服務得好，她會在普通薪資基礎上再上浮薪酬。五妹本是一個善良的人，連忙應承，并讓雇主不用擔心，她一定會照顧好剛出生的嬰兒。

第一次幫嬰兒洗澡時，五妹很緊張，腦袋一片空白，但她很快想起培訓課中老師的示范。她依照示范，輕手輕腳，按先洗臉后洗身體的順序開始操作。洗臉，從內到外輕輕擦拭，洗身子，先洗上身，按照胸部——背部——手臂的順序；后洗下身，按照雙腿——雙腳的順序。洗完澡后要為嬰兒臍帶消毒，她用左手撐開嬰兒的肚臍，右手拿著酒精棉簽在臍部深處擦拭一圈，完畢。最后就是為嬰兒換紙尿褲、穿衣服。好動的嬰兒時不時蹬腿，影響操作。不過，五妹有她的一套方法。她親昵地喚著嬰兒的乳名，和他逗鬧著?！皩殞毠耘??！薄皩殞?，來，笑一個啊?！蔽迕米焐险f個不停，手上的動作卻沒停歇。一會兒工夫，紙尿褲、衣服已經換好了。

五妹照顧的這個產婦因體格小，胎兒又過大，在產臺上實在生不出來，最后采取剖宮產誕下嬰兒，耗盡體力。再加上腹部的刀口，可謂是雙重的消耗，身子相當虛弱。婆婆要照顧媳婦，所以大部分的時間嬰兒都是五妹照看的。雖然很辛苦，但她認為是應該的。因為她是育嬰員，這些事本就是她分內的事。

五妹曾告訴我：“你可不要小看抱嬰兒。抱嬰兒聽起來簡單，實際操作起來卻很有講究。平時要把嬰兒斜抱著，輕輕地搖晃身子，哼幾首童謠更好。把孩子抱到母親身旁喂奶時，要一只手托著嬰兒的頸部，另一只手托著嬰兒的屁股，把嬰兒送到母親的胸前，讓嬰兒的嘴對著母親的乳頭，下頜對著母親的乳暈，這樣更利于母親哺乳?！?/p>

三

嬰兒來到人世十天左右的時候，五妹就開始為他做撫觸操。她說：“嬰兒撫觸操的作用可大啦，可以促進嬰兒生長發育，提高嬰兒的抵抗力，幫助嬰兒消化吸收等?！?/p>

為嬰兒做撫觸操，不僅是為嬰兒做皮膚的接觸，而且還有視覺、聽覺等方面的接觸。不過，做操之前的準備工作要認真仔細，不能有半點兒馬虎。物品要準備到位，如嬰幼兒的衣服、紙尿褲、浴巾、嬰兒潤膚橄欖油、棉柔紙巾等。室內的溫度最好設定在26℃，濕度保持在55%RH左右。做撫觸操的時候最好播放輕柔舒緩的音樂。一般選在小寶貝吃奶后一個小時做。做之前，要給嬰兒洗澡。

作為育嬰員，給嬰兒做撫觸操前，五妹自身也要做好充足的準備。剪指甲，洗凈雙手，涂抹上嬰兒橄欖油，把手搓熱，按照撫觸操的步驟，一步一步地做。五妹說，她往往一邊做，一邊哼著歌謠：“眉毛彎彎像月牙，寬寬的額頭學問大。小臉蛋，胖乎乎，寶寶愛笑不愛哭。小耳朵，像元寶，天天鍛煉聽力好。大蘋果，中蘋果，小蘋果。從肋下到肩上，呼吸順暢又健康。小肚子，軟綿綿，寶寶笑得甜又甜……”

看著五妹面帶微笑回憶著她做育嬰員的種種，我知道她是幸福的，她熱愛這份工作，她在從事這份工作的過程中也得到成長。

小寶貝滿月后，五妹順利領到人生中第一份月嫂工資，比預定的工資高多了。五妹喜笑顏開。更令她沒想到的是，雇主要她留下繼續照顧。

四

前段時間，五妹賦閑在家，我去她家玩。我和她打完招呼，剛落座，她就拿出一個筆記本，指著封面上的“office”問我：“蘭蘭，這個英語單詞怎么讀，是什么意思？”我告訴了她。她接著問“office”下面的一行英語句子是什么意思。我也告訴了她?？粗@個封面略有些破損的筆記本，我不禁好奇她這個本子上記的是些什么，就拿起筆記本翻看起來。結果我頓感詫異，因為筆記本上記的是家政培訓的內容。第一篇的標題是《如何當一名合格的月嫂？》。標題下面是密密麻麻的筆記，足足有二十頁紙。緊接著家政培訓的內容是與英語相關的音標、單詞等。最先抄的是國際音標，抄得格外認真。音標后是英語單詞，還記著日期。五妹笑著對我說：“我每天有空了就學點，日積月累，英語一定會進步的，到時候帶孫子（孫女）也可以教他（她）說說英語?！?/p>

看到聽到這些，我心底不禁生出敬佩之情。她是多么努力上進的人啊！她就像本地的柑橘四季常綠，生命不息，學習不止。

五妹并不年輕了，五十多的年紀。一般人都在含飴弄孫，過輕松日子，可她好像不是一般人，身上似乎住著一個向上的靈魂。雖說五妹年齡漸大，容顏漸衰，眼睛時常流淚，用久了眼睛就必須休息，雙腿站立也不能太久……但是這些都擋不住五妹前進的步伐。此時，誰能說她的人生不是美的？人不可以為生活所擾，為俗物所縛。心中藏宇宙，腹內孕乾坤。心中只要有夢想，世俗的一切又算什么？

編輯｜郭緒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