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野化視角下城市遺址景觀再生設計研究

摘 要：再野化作為城市生態改善的措施之一，所面臨的不僅是現代都市文明與野性自然的對立，還是協調城市與自然空間發展關系的價值體現。近年來，大型城市的不斷擴張、昔日工業城市的萎縮與轉型探索等引發了人類對城市環境的重視與探討，因此通過規劃與設計、保護與拆除、修復與再生三個視角探索再野化理論在城市遺址再生設計中的可行性。

關鍵詞：再野化；自然修復；城市遺址；再生設計

1992年，戴夫·福爾曼（Dave Foreman）首次提出再野化這一術語，并討論了北美洲再野化的問題。起初，再野化這一模式主要是幫助歐美國家應對人為因素導致的生態危機、環境災害等問題。就全球環境保護而言，再野化這一模式的開展已然成為一項熱門的話題，歐美國家普遍認為，在面對極端環境問題時，通過重新引入物種、重新保護棲息地等方法，能促使廢棄地實現自然更新與自然資源再生[1]。2004年，戴夫·福爾曼出版了《北美洲再野化：21世紀的自然保護愿景》，系統論述了再野化的保護方法。其中，北美的再野化可以概括為“3C”模式，即強調核心區（Core）、生態廊道（Corridor）、食肉動物（Carnivore）的保護和恢復，從而形成了現代環境科學及環境保護的理論模式。

一、城市遺址再野化面臨的困局及影響因素

城市遺址的可持續發展與再野化的生態還原是城市在現代化發展中所面臨的問題。如果說城市文化之底蘊是城市精神之“根”，那么城市遺址就是供城市居民直接認識城市發展的橋梁[2]。不可否認的是，城市居民對于城市現代發展的期望與歷史文化展現的認知仍然存在不同的需求，且針對城市遺址的生態恢復區域與使用定位存在認知偏差，最終導致城市遺址再野化這一模式難以形成。

城市遺址的再野化作為現代社會面臨的問題，能在一定程度上從宏觀視角解決城市氣候與生態惡化等難題。但再野化的自身特殊屬性使其在城市發展之中具有矛盾特征，自然科學視角下的再野化存在大量主客觀和未知因素，因此不能以具體數據以及統計模式對再野化這一發展模式進行微觀衡量，這使得人們在對再野化景觀進行衡量時存在大量不確定因素。

（一）人類主觀行為因素

野化景觀與生態環境作為城市自然景觀，因受人類主觀行為的干擾而逐漸退化。當人類進入自然環境并對動植物產生無意識或有意識的主動接觸行為，這一行為會使野化環境中的生物聚落遭到人類的生態干預，從而產生生態依賴或環境破壞的現象。

在生物遷徙活動中，人工喂養野生動物將促使動物群體本能地向人類聚集地遷徙并產生大量生物聚集，這種聚集行為將極大地提升動物之間的致病性、傳染病、動植物物種沖突等風險。根據愛爾蘭都柏林鳳凰公園中野生鹿群的“乞討”行為研究，人類主動或間接性投喂的食物致使野生鹿群的食物種類發生了改變[3]。盡管該生物行為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使瀕危物種的生存環境得到改善，但以再野化為主導的野生生物聚落在長期獲得人類干預后，將會逐漸產生生物適應性和自主生存能力退化的現象，以致野生物種在向人類索取資源時產生捆綁式依賴或通過攻擊索取食物的現象。

生物圈的自然循環周期及生態發展內在自然客觀規律的價值體現是城市遺址再野化景觀的自然屬性，而人類的主觀干預行為對于再野化本身的發展不應以利弊進行衡量。

（二）生存空間影響因素

城市地理空間的差異對于城市遺址的受訪率具有直接影響。城市遺址作為城市的重要組成部分，面臨分布區域廣泛、空間大小與可利用率不均衡等問題，其受人居活動干擾最為明顯的表現是，部分已建成的遺址性公園、商業街區被布局于城市邊緣時出現了無人問津的現象，最終導致人居空間出現荒野化現象。

當城市遺址坐落于極端地理環境時，其周遭的環境影響因素往往會讓城市遺址被加速侵蝕，且城市遺址在針對人類活動與再野化保護的生態布局規劃中仍然面臨挑戰。盡管現代景觀設計已然可以滿足在不利環境中實現景觀豐富化，但城市作為人居空間，在面對再野化環境時呈現出互為矛盾的立場：第一，環境中生物群體的活動對于人居環境的危害包括但不限于野生物種致病性、入侵性、未知風險性等；第二，人類活動對再野化環境的干擾與影響，其中最主要的影響為入侵物種的引入與再野化空間的碎片化布局。因此再野化空間與人類活動空間之間應當具有明確的功能界限與過渡空間，以形成城市與自然、建筑遺址與物種聚落相和諧的生態環境。

（三）設計風格與模式批量化

在數字媒體高速發展的21世紀，網絡社交已經成了現代社會必不可少的日常生活組成部分。第52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23年6月，我國網民規模已達10.79億人，在如此大基數的群體的推動下，“網紅”這一社會現象走入社會大眾的視野。青年用戶群體通過抖音、小紅書、快手等社交軟件分享“網紅”旅游圖片與視頻，從而吸引廣大旅游消費者的參觀。店鋪與設計工作室等爭先模仿與復刻現有成功的商業設計案例與運營模式，從而實現利潤最大化。可見，“網紅”模式是現代商業市場普遍認可的一種商業模式，對此，我們要辯證地看待，而非直接否認或夸大其帶來的利益與效應。

城市遺址與城市再野化景觀設計的融合發展，并非以人為、商業批量化復制就能達到改善生態環境這一最終目的，且城市生態宏觀循環并非一味依賴城市綠地，而是以自然本身為主導的生態循環恢復，通過再野化這一自然屬性形成對城市遺址的自然生態修復，可以實現綜合發展。同時，“網紅”模式有可能為城市遺址再野化景觀帶來大量人類活動，這將對野生環境中的動植物造成不同程度的影響，從而引發生態污染、生物聚落中的食物來源及食物鏈改變等問題。

二、再野化視角下城市遺址景觀的再生設計

在近十年的城市發展中，全球城市發展、文化經濟差異、生態氣候環境差異等諸多因素促使再野化這一理念在城市遺址的利用中展示出新的價值。現代城市與社會對于城市記憶的延伸與緬懷悄然成為一種熱門追求，沿用單一景觀設計手法賦予城市遺址新的生命力的手段，已然無法滿足城市發展趨向自然化的要求。城市再野化的設計研究不能僅局限于設計師的淺層創意，而是要從人文、生態、經濟、健康等角度出發，探索以自然修復為基礎的遺址景觀再生設計策略，從而實現人類與生物聚落共生的協同發展模式（圖1）。

（一）規劃與設計

城市遺址再野化的循環模式應關注兩點：第一，生物聚落在自然循環中交替的生物屬性，且在不斷完善生態多樣性的同時具備觀賞的特性；第二，在現有城市遺址的基礎上，對城市遺址規劃與區域布局進行評估，以確定該城市遺址是否符合再野化的充分條件。這一循環模式的建立將使城市遺址再野化景觀在未來具備多樣化的生態特色環境，而城市遺址的保留與優化也將為城市記憶的延續提供獨特的城市生態特色，為城市現有內部發展空間提供良好的土地資源再利用模式。

在進行再生設計時，設計師需對城市遺址再野化的內外空間路線、節點、布局進行優化設計，從而將人與物種的沖突降低。對城市大型遺址群，如傳統村落、工業遺址、高校舊址建筑群落等進行再野化設計時，應考慮設計方案是否適用于當前環境中的城市遺址，且在生態聚落長期發展中應規避外來入侵物種的影響。

再野化景觀與現代城市公園景觀是完全獨立的循環系統（圖2）。城市公園景觀通過人為修剪，使植物設計與生態環境具有觀賞、安全、美觀等屬性。再野化景觀設計則完全依賴客觀自然規律的循環，以維持動植物聚落的生物多樣性。城市遺址再野化景觀設計應當以外部架空景觀步道和內部生態環境保護為主導。

（二）保護與拆除

城市遺址在城市擴容中面臨保護與拆除的抉擇難題，但從城市歷史與未來規劃發展模式來看，城市遺址作為城市文化的“根”，在區域性發展中展示了不同時期城市發展的走向與價值觀。其與再野化景觀是矛盾體，城市遺址寓意著人類文明的歷史，而再野化景觀體現了自然生態的進化，因此無論是對二者中的哪一方進行過度發展或干預，都將致使另一方走向衰弱。

城市遺址再野化景觀設計的基礎是尊重自然環境與人工遺址相互支持的自然規律。在再野化景觀發展初期，人們對再野化這一概念的認知是將城市中現存的景觀以片段化或區塊化的方式保留在城市之中，任其自由發展，同時以人工方式模擬野化環境，試圖實現環境改善。無論遺址的含義為何，再野化所帶來的人類認知由于受到不同文化價值觀念影響，產生了諸多的誤解。

早期受到西方文化的影響，我國香港健行步道大量部署于各種自然保護區、郊野公園、山區之中，且這些步道由于修建水平及自然等原因，具有一定的危險及未知性（圖3）。香港特別行政區立法會2022年公開資料顯示（圖4），香港社會人群（包括到訪、長期逗留、非永久居民）在2020—2022年逐漸熱衷于徒步旅行，且引發的風險隱患相較于2019年大幅度上升[4]。

反觀我國內地，2023年以來，旅游市場逐漸走向理性消費、反向旅游以及平替旅游形式。在2020—2022年，旅游業趨勢逐漸轉向依附于自然景觀、人文社會的經濟型旅行。

城市遺址再野化景觀設計中對景觀路線的設計、旅行安全防護的提升，有助于縮小社會對再野化一詞的認知差異，從而鼓勵城市人群去了解自然，以達到保護自然景觀的目的。

（三）修復與再生

水下藝術博物館位于澳大利亞昆士蘭州北部的湯斯維爾（Townsville）海岸附近，其通過在大堡礁海床上建設安裝人為藝術裝置，改善水下生態環境，同時促進珊瑚群與海洋生物的整體生態循環[5]。與城市遺址再野化景觀不同，水下藝術博物館是通過人工干預為海洋生物提供棲息地。相關研究表明，人造水下遺址與天然魚礁能達到相似的生態改善水平，根據不同的環境甚至可以實現優于自然魚礁的生態規模[6]。

城市遺址作為生物棲息地的重要組成部分，為再野化景觀中的動植物提供了天然的生態環境。2002—2022年，我國由原農業部、原環境保護部、原建設部等中共中央部委及下屬機關單位主導的退耕還林、退牧還草、園林城市建設工程已然達到顯著成果，且城市內部生態環境改善通過城市濕地及自然保護區立法、人工生態環境改造，逐步將零碎化的保護區整合到國家級公園項目中[7]。

三、結語

在城市發展中，人類活動的頻繁逐漸引發了自然生態的退化。20世紀以來，人類逐漸意識到環境的惡化將促使自然生態走向失衡，因此環境科學與景觀設計成了國際社會十分重視的課題。盡管我國在城市發展與轉型過程中不斷督促各地走向園林城市的生態發展模式，但人類活動空間與再野化環境主導下的自然生態聚落仍然存在大量的矛盾沖突。因此，對于城市遺址再野化景觀設計的尺度探討仍然處于城市交叉學科理論與實踐相互支持、相互探索的初期階段。

城市遺址再野化在當下面臨的最大問題是，環境生態與城市遺址的區域劃分如何以直觀和互通的關系呈現，且二者相互獨立、相互支持，以實現可持續發展。另外，現代景觀設計領域對于再野化這一詞語仍存在概念模糊問題，因此如何界定、細化城市遺址再野化景觀的周期模式，是當前及未來對城市遺址再野化理論進行發展的一大研究方向，從而最終達到城市遺址再野化的高效運用。

如若說人類生活環境與再野化環境是兩座各自獨立運行的聚落，那么城市邊緣區域則是兩座聚落之間的過渡區。盡管自然科學的環境變量無法依賴于絕對的參數進行模擬，但景觀設計作為連接兩個生態空間的橋梁，根本目的是引導人類社會和原始自然環境相互吸引，而非一味讓自然生物依靠人類主觀審美與生存法則發展，或是完全回歸絕對的自然生活環境。

參考文獻：

[1]邵鈺涵，徐欣瑜，袁嘉.城市荒野景觀：內涵與價值審視[J].景觀設計學，2021（1）：14-25.

[2]楊銳，曹越.再野化，一種生態保護修復的新理念[N].光明日報，2021-10-23（9）.

[3]GRIFFIN L L，HAIGH A，AMIN B，et al.Artificial selection in human-wildlife feeding interactions[J].Journal of Animal Ecology，2022（91）：1 892-1 905.

[4]推廣遠足安全及可持續性[EB/OL].[2024-03-22].https：//www.legco.gov.hk/research-publications/cn/essentials-2022ise17-promoting-hiking-safety-and-sustainability.htm#endnote3.

[5]SMITH A，SONGCUAN A J，COOK N，et al.Engineering，Ecological and Social Monitoring of the Largest Underwater Sculpture in the World at John Brewer Reef，Australia[J].Journal of Marine Science and Engineering，2022（11）：1 617.

[6]PAXTON A B，SHERTZER K W，BACHELEA N M，et al.Meta-Analysis Reveals Artificial Reefs Can Be Effective Tools for Fish Community Enhancement but Are Not One-Size-Fits-All[J].Frontiers in Marine Science，2020（7）：282.

[7]2022年中國生態環境統計年報[EB/OL].[2024-03-22].https：//www.mee.gov.cn/hjzl/sthjzk/sthjtjnb/202312/t20231229_1060181.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