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談論美（四首）

春眠不覺曉

沉陷的雨。峽谷低落。

天空需要傘。有些事我們無法回避——

冬夜需要烤火才能

引來蝴蝶。

那些被吹干的頭發，柔順的枝條

——不遠的春天探出冰箱深處

沿鐵軌追上綠皮火車

花園里的我想象

夜的熒光服帖于泥土的香氣上

隆起的泥堆和你高挺的鼻梁之間暗藏怎樣的玄機？

霧氣朝著中央的小溪聚攏

遠處：榕樹的蘑菇穹頂是你的耳朵

月亮和星星墜在兩邊成為風鈴

敲打出細碎的詞語落下來

變幻出清澈的雙眼

我們相互擁抱撫摸然后醒來

足以安慰海島上殘破的雕像

雨水浸潤峽谷。蔓延出清淺的苔蘚。

墨點皺紋綻開顫動的花圃

從各自的城池締結出

斷臂維納斯

——蝴蝶柔軟的衣袖遺落櫻花的吻痕

當我們談論美

只要能和你并肩坐在餐桌前

食物就是美的。若干年后餐桌的另一頭

還會坐著我們的孩子

男孩或是女孩，他們嬉戲打鬧

哭喊挑食，或者不小心把碗筷摔碎

朝著我的臉發出聲響

其實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咀嚼細碎的生活

都是美的。

這種美，無關于你的外表

而是關乎冬天壁爐里的火是否足夠茂盛

關乎感恩節那只肥美多汁的烤雞

以及孩子們的圣誕襪里是否擁有期待已久的禮物

所以你無須擔心

誠如我眼中能夠牽著你的手

一起在躺椅上搖晃黃昏的漸層

把每天的太陽送下山崗

一起去吃想念了很久的食物

這樣的美

勝過空泛而短暫的軀殼

只要我們堅信愛是美的造物主

就不必懼怕衰老的缺憾

男朋友使用說明

過小姐：現在誠摯邀請你使用我

在日出日落或者星辰斑斕的夜晚

從今天起你將收獲另一雙二十八歲的眼睛

那是我釋懷眼淚的窗口

它從六十億片浪花里被你的美麗觸動

眼睛下面是我的鼻子，用來盛放你馥郁的香氣

為你感知春天的花園，讓蝴蝶銜來盛開的皇冠

鼻子下面是我的嘴唇

我將用它親吻你的每一句早安和晚安

請你用手輕輕撫摸我的喉結

發出我們相愛的暗號

用笨拙的言語觸摸心底幽暗的月光

把遠方的村落映照成甜蜜的粉色

牽緊我的手吧，它會撫平你的眉頭

大膽地在陽光下挽住我的臂膀

那是你看午夜電影時可以依賴的靠枕

湍急的海水會瞬間變得安靜

別小看我大腿的比例不如想像中修長完美

你就安心在我懷里入睡

他們會唱著晚安曲帶你平靜地穿越前路的高山

和險峻靜謐的森林。

臻臻，請你盡情地使用我

我的眼耳鼻舌口在說明書里已明確交代

他們有許多故事在等著與你分享和創造

隨時隨地做好準備聽你派遣

愛的療愈術

酒窖里充滿木質氣息。杯中藏著微醺的夜晚

新上演的默劇在搖晃。

購物。閱讀。步行。

平靜的一天掛在酒杯的鏡面——

我和我討論與你相愛的之前與之后

身上的疼痛好了很多——

合理懷疑：你是不是掌握了江湖游醫的偏方

用來治愈我藏在身體內部的炎癥

紙片身體構造出玻璃器官

在你的醫術之下這些瑕疵都不成問題

能不能建立數學模型來驗證另一種假設：

你的身體除了分泌多巴胺

還擁有阿莫西林的成分

每當我們擁抱親吻和牽手

傳感器會把它們釋放給瘡口

對癥下藥。

冬天的時候你總說我的大衣很溫暖

卻不知是我正在被你療愈

在相愛中得出假設的結論：

是鑰匙找到了合適的鎖眼

耗光機油的軸承找到適配的潤滑劑